大家都闭嘴了。 按照往届阆风之会的惯例,最后一场比试后,周天宝鉴就会被关闭,留给比试到最后的两名应赛者休整的时间,而裁夺官则驾驭飞舟赶往比试地点,将两名应赛者接回阆风苑。 比试到最后一轮,无论是胜是负,都是天之骄子,都将得到所有人的欢呼——虽说他们情况特殊,人多了点,但事情还是那么回事。 谁也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衣衫不整、蓬头垢面吧? 申少扬拿着回灵符,和其他人一样盘腿坐下,闭上眼回复灵力,他受的伤很重,多亏中途结了丹,弥补了大部分亏损的元气,此时陷入冥想比别人更深得多。 灵力在他的体内循环流淌,修补着重塑后疲倦的经脉,让他灵台越发清明。 直到他怀中有什么东西微微晃动了一下。 申少扬蓦然从冥想中惊醒! 他睁开眼,宝盒从他的怀里飞跃而出,朝另一个人的方向飞去。 “戚枫?”申少扬又惊又气,猛然伸出手去捞宝盒,“你干什么?” 宝盒从他指间擦过,在空中快速地回旋,稳稳地落在了戚枫的手里。 戚枫站在不远处,冷冷地望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转身飞遁,没几步便飞到崖边,他一瞬也没犹豫,对着千丈峭壁、风刀狂浪,眼也不眨地跳了下去。 申少扬被他这一眼看出了一身冷汗—— 那根本不是戚枫的眼神! 方才那一眼阴冷森然,像是蟒蛇盯视猎物。 他几乎是即刻洞晓:先前控制戚枫的那个人并没有离开,之前只不过是藏起来了,那人还附身在戚枫身上! 宝盒里装着五月霜。 他拼了命夺回来的五月霜。 “站住!”申少扬毫不犹豫地起身追上,“把宝盒还回来。” 富泱和祝灵犀也从打坐中惊醒了,只来得及看见他们一前一后跳入奔涌激流的碧峡,就好像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怕一样,谁也没回头。 “怎么回事?” 他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申少扬已再度冲入了狂浪。 飞溅的白沫在他身边炸开,他看也没看,转眼全甩在身后,没有一滴水珠能追上他。 他已经是个金丹修士了,这一段碧峡水对他来说不再是必死的险境,他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游刃有余,也比任何一次都自信。 可他对自己并不满意。 他刚才旁观过前辈在碧峡狂浪里穿行,那时候他还没结丹,前辈所能调动的力量只有筑基后期,可前辈的速度比他现在还快很多。 金丹期的他还比不上筑基期的前辈! 申少扬越发感觉自己刚才的猜测是对的:他和前辈在同样的修为下交手,一个照面就会被打崩。 明明他已经竭尽全力,可是视线尽头的那道身影还是离他越来越远,转眼就要消失在茫茫的风涛里。 戚枫明明是个筑基修士,怎么会比他这个金丹期跑得还快? “前辈,”申少扬咬牙,“要不你来追他吧?” 卫朝荣却拒绝了。 “他跑不远。”他说。 申少扬不知道前辈究竟凭什么这么说,反正他是眼睁睁看着戚枫的身影一点点被风涛掩盖,再也看不到,他终于没忍住,怒道,“他怎么会跑的那么快?” 卫朝荣的声音很冷,“檀问枢以前是化神,碧峡本就是他的地盘。” 申少扬蓦然一惊。 “附身戚枫的人是檀问枢?从前那个碧峡魔君?”每日更稳稳群亦尔伍衣死衣四以而沧海阁并没有对外公布因由,只说戚枫是被人控制了,这还是申少扬第一次听说,“那他就是曲仙君的师尊?” 他立刻释然了。 什么事情能和曲仙君扯上关系都会变得可以理解,檀问枢既然是曲仙君的师尊,本身还是个化神魔君,附身戚枫后速度比他快,那不是很正常吗? 申少扬越过重浪,脚步忽然顿住了,差点被风刀击中。 他又看见戚枫的身影了,但这次不是狂奔的背影,而是漂浮在水面上,身下有玄衣苔慢慢汇聚,而戚枫动也不动。 在戚枫的身前,有一道身影伫立。 “怪不得仙君要让我来碧峡。”凝立在戚枫身前的女修说,“原来你是装死卖活,想要夺走五月霜,却逃不过仙君的眼睛。” 申少扬根本不认识这个女修,但他认得出对方高深莫测的修为,“前辈,您是?” 卫芳衡抬眸看向这一届的头名,神色和缓了一点,微微颔首,“我姓卫,在知妄宫随侍仙君。” “仙君早就看破了戚枫身上的蹊跷,命我来此等候。”卫芳衡说得笃定。 申少扬微惊。 仙君果然是什么都洞悉,“仙君安排戚枫拿着宝盒,也是为了试探那个控制戚枫的人?” 卫芳衡也是刚明白过来。 曲砚浓一直没揭开戚枫的身份,又把五月霜这样关键的东西交给他——仙君果然知道檀问枢藏在哪里,刚才说什么“猜不透檀问枢的手段”,果然又是在骗人! 她就说吧,和曲砚浓相伴数百年,她就没看懂过这个人在想什么。檀问枢曾经是化神魔君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曲砚浓看得明明白白? 好像这世上所有的人和事都逃不过曲砚浓的手掌心。 “走吧。”卫芳衡朝申少扬招手。 远天外,一架宝光灿灿的飞舟盘旋而飞,从长空尽头起就拉开云霞,声势赫赫地朝他们飞来。 以淳于纯为首,数名裁夺官齐齐站在舟头,乘着飞舟而来。 * 阆风苑是一片欢呼的浪潮。 周天宝鉴在申少扬冲上碧峡峰头的那一刻就关闭了,这些修士一直在等待应赛者归来,见证传奇落地的那一刻。 “往后至少三十年,都会有人提起你这个阆风使的名字。”有裁夺官笑着对申少扬说。 奇怪。 申少扬原本对自己成为头名这件事还没有什么实感,赢了也只是赢了,只是一场比试罢了,可这一刻,云下满山欢呼,他竟有点不敢迈脚。 传奇。 他在走进旁人眼里的传奇。 “阆风使,你快点啊!”淳于纯边笑边喊,“这阆风苑难道还能比碧峡更难攀越?要你走这么久?” 也许淳于裁夺官完全是出于好心,可申少扬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淳于道友,你就不要为难人家了。”胡天蓼抱臂站在淳于纯身侧,语调不阴不阳的,“人家申少扬可是淡泊名利的,来参加阆风之会还戴着面具,任谁问也不说为什么,威武不能屈,厉害得很。也许人家现在也觉得这个阆风使的名头没什么意思,不想上来呗。” 胡天蓼这话说得实在很没意思,一个元婴大修士,屡屡针对一个刚结丹的小修士,说出去很没气度,淳于纯忍不住皱眉。 然而在皱眉厌嫌之余,谁也没打断胡天蓼的话,反倒一个个以好奇的目光望向申少扬——原先申少扬还没夺得头名的时候,大家还能克制一下好奇,如今他成了阆风使,这股子好奇就再也压不住了。 申少扬在所有的裁夺官中,最讨厌胡天蓼,两人的梁子从胡天蓼威胁他不摘面具就滚出阆风之会开始结下,现在胡天蓼当众阴阳怪气他,简直要把申少扬气坏了。 ——一个两个都来气他! 祝灵犀非说他是长得丑不敢见人,所以才戴面具;胡天蓼又说他故意装神秘,要不是申少扬脸上长了斑驳的魔纹,他直接把脸一露,哪来这么多烦心事? 等等。 申少扬面具下的脸上写满了若有所思。 前辈说,结丹后,他的魔纹就会自行消退……他现在已经结丹了啊! 得想个办法利用一下。 申少扬想到这里,精神一振,也不再磨蹭了,三步并作两步,直接飞上高台,特意摆出了一个恭敬面向仙君,却又能保证最多的人能见到他的正脸的姿势。 他朝金座上长长一揖,“请仙君明鉴,晚辈之所以遮面参加阆风之会,并非不敬仙君,也不是看不上阆风之会,而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曲砚浓虚虚地靠在金座宽大的椅背上。 从申少扬走出飞舟的那一刻起,她就以一种莫测的目光打量着这个小魔修,直到申少扬在高台上站定,握着空空的宝盒,大声说他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在镇冥关里,她就看过申少扬的长相,也见到了他脸上的魔纹,那么申少扬一直戴着面具的理由也就不言自明了。 可现在申少扬又公然说他是有苦衷。 他又有什么花样? “苦衷?”她语气寥寥落落,“你详细说说。” 申少扬早在方才那一瞬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此时被仙君问起来,他也不慌不忙,声音镇定从容,“晚辈无意中得知了一桩惊天秘闻,牵扯到的大人物贵不可言,偏偏此事又太重要,可谓与整个五域息息相关,让晚辈坐立难安,生怕暴露了自己知道这件事,惨遭灭口。” “为了保住这条小命,晚辈只能以面具遮面,免得被那位大人物认出来,一拖再拖,没成想竟让晚辈侥幸夺得头名。” 曲砚浓没想明白这个小魔修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一个贵不可言、会关注阆风之会的大人物,一件和整个五域息息相关的秘闻,这是在说她? “那你现在把这件事说出来,又是什么意思?”她似笑非笑,“想要保住性命,装作不知道不就行了?” 看看这小魔修还能编出什么鬼话来。 申少扬听了她的问题,故作犹疑,在面具的遮拦下,变成诡异的沉默,过了一会儿才说,“可此事至关重要,关系到许多人的生死存亡,晚辈虽然贪图性命,却也还有一线良知尚存,若不能降至公之于众,则永世难安。” 曲砚浓歪了歪头。 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申少扬,可惜面具遮蔽了他的表情,只能望见他看似挺拔从容的身影微微有些僵硬,藏在衣摆下的手也微微紧握着,显然此时正极度紧张。 这么看起来,竟然还有几分真。 “那你就说吧。”她淡淡地抬手。 申少扬还要再进一步。 “仙君,晚辈若是说了,未必能保住性命。”他低声说,“求仙君恩赐,给晚辈一条活路。” 装得还真像有那么回事,连卫朝荣都微怔。 “你有什么事?”他问申少扬。 申少扬板着脸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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