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脸少女比曲砚浓更惊讶。 “什么勾结妖兽?”她难以置信地望着申少扬,“你以为是我故意引来了元婴妖兽攻击这艘银脊舰船,让这一船人险些葬身南溟?” 申少扬挺起胸膛:“不然还有谁?” “你们猜错了。”少女断然说,“不可能是我,我根本不认识那只妖兽,也没有理由和它合谋攻击银脊舰船,我只有金丹中期修为,这个修为不靠银脊舰船是不可能在南溟活下去的。” 申少扬被她斩钉截铁的态度搞得又不确定了,求助般望向曲砚浓。 “原来是你在怀疑我?”少女也很敏锐,跟着申少扬一起望向曲砚浓,目光清明而锐利,“你手里的东西分明带着魔气,我不可能看错,你却想对我倒打一耙吗?” 曲砚浓神色难辨。 她目光晦涩地望着少女,过了片刻,在申少扬惊诧的目光里,竟忽而低下头去,“也许是我猜错了吧,你可以走了。” 申少扬当场叫了起来:“就这么让她走了?” 少女也诧异。 她皱着眉望向曲砚浓,像是想要评估后者的盘算,但又猜不透,干脆就不猜了,直白地说,“既然你一身灵气,我也懒得去猜你身上有什么奇遇,只是提醒你一句,你手里的东西绝对和魔门有关。” “魔修的东西,每一铢都是不干净的。” 申少扬莫名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 他现在也是一身魔骨,不妨碍他有一颗仙修的心,怎么就不干净了? 娃娃脸知道自己面前的女修是谁吗?敢这么对曲仙君说话,曲仙君不得让她见识一下魔修的本事? 可曲砚浓没有说话。 她一反常态,并没有如申少扬所猜测的那样被触怒,也不像是往常那样随心所欲地给予惩戒,反倒沉默地望着少女走过她身前。 她蓦然伸出手,在少女罩衫下鼓起的地方拍了一下。 “咕唧——” 一声尖锐的叫喊声响起,一小团圆滚滚的东西从少女的罩衫下飞快地窜了出来,张牙舞爪,带着诡异色泽的利齿狰狞,朝曲砚浓尚未收回的手一口咬下。 “哎呀,长亭!”少女惊呼,伸手来抓,却没赶上。 曲砚浓没有躲。 她当顾自伸着手,几乎是视而不见,任由那诡异可怖的利齿咬合,一口咬在她的掌心。 ——没咬动。 可怖的利齿咬在她的掌心,下了死力,足以让圆滚滚的妖兽全身吊在她的掌上,利齿深深陷入,但连她掌心的皮肤都没有咬破。 气氛忽然变得很沉默。 申少扬松了一口没必要的气,视线到处乱飞,一会儿看这个,一会儿看那个;少女满脸通红,目光微妙地望着曲砚浓,欲言又止;曲砚浓什么也没说,只是饶有兴致地望着每个人。 挂在曲砚浓手上的妖兽通体异纹,一身油光水亮的皮格外神秘,浑身滚圆,长得很像一只猫,但又没有一点毛。 这只奇异的妖兽像个秤砣挂在曲砚浓的手上,眼睛滴溜溜地转来转去,似乎是感到了尴尬,蓦然松开嘴,任由自己倏然掉在甲板上,发出“砰”的响声。 三人一起低下头,沉默地望着那只妖兽咕咕叽叽地翻身,朝曲砚浓讨好般露出了自己的肚皮。 申少扬表情诡异:这年头,连妖兽也很会讨好卖乖啊。 曲砚浓垂眸望了那只妖兽一眼。 “为什么叫它长亭?”她问。 “啊?”少女的脸都红透了,方才她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和妖兽不认识,现在就被揭穿,足以令她窘迫后悔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本以为曲砚浓会讥笑她的谎言,却没想到会被问起这么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可就是这么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让少女刹那失了神。 “我不知道?”她茫然,似乎自己也对自己的异样有所察觉,错愕又惶惑,“我就是觉得它应该叫这么个名字。” 曲砚浓神色莫测。 少女像是抵不住这无形的压力,“我承认,长亭确实是那日袭击舰船的妖兽,但是在此之前我们确实不认识,我没有勾结它,它也并不是有意谋害这一船人的性命。它这么做,其实是有原因的……” 话音未落,远处忽然出现了两道气息和灵气波动,正朝此处急速赶来,转眼就要冲到他们面前。 少女的神色一凛。 她骤然收住话头,一抬脚,带动了裙摆飘飘,在凛冽的海风里,蓦然给了躺在地上露肚皮的妖兽一脚。 申少扬瞪大眼睛—— 她就这么利落干脆的一脚,直接把妖兽踹到了他的身后,挡的严严实实,这古怪的妖兽居然钻进了他的衣摆下! 而少女的下一个动作,更是出人意表。 她抬起手,在曲砚浓复杂难辨的目光里,毫不犹豫地按住了后者的手,牢牢握紧,把后者掌心没握拢的的漆黑触手遮了个严严实实。 流畅的话语像是曾说过千遍万遍,以至于不假思索、不知根由就能脱口而出: “你看你,总是不周全。” “你要学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啊。”
第64章 子规渡(十四) 寂寂寒夜里, 甲板上一片安静,只剩海风猎猎地吹。 申少扬满脸讶异地看向娃娃脸少女:后者那种不假思索的态度,几乎让他以为她和曲仙君是旧相识, 可方才这两人的态度不像啊? 别说是申少扬了,就连娃娃脸少女也对自己的行为言辞莫名其妙, 她的手还搭在曲砚浓的手腕上,眼睑微微抬起, 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澄艳明赫眉眼上,茫然未解。 申少扬从娃娃脸少女的脸上找不到端倪,下意识地望向曲砚浓, 触目愕然。 曲砚浓谁也没看。 她微微低着头, 定定地望着被少女握拢的手,眼睫微垂,遮住了眼底几多波澜。 申少扬望着她的神容,无端感觉像是望见了絮絮缠绵的层云倏忽而至,遮住了明澈碧空。 真奇怪, 他想,从前他见到曲仙君的时候,只觉得仙君气度超然,不似此中人,哪怕后来意识到仙君随心所欲的本性, 他也从来没把她当作一个真实的、又喜怒悲欢的人。 不是他大不敬,不把仙君放在眼里, 而是因为他确实从没在仙君身上感受到太多凡人的悲欢。 除了和前辈的那近乎宿命的、和传说神话一样玄奇的爱恨, 他什么也没捕捉到。 喜也好、怒也罢, 得意或是无力,一切属于俗世凡人的情绪, 在她身上淡如云烟,随风来,又随风散,来时不似真的,去时已成幻梦。 只有紧握灵识戒的片刻须臾,她的爱恨骨鲠分明,根深蒂固。 申少扬不期然想到在阆风苑里听见的“心魔”。 难道真如戚长羽所说那样,前辈为曲仙君而死后,就成了曲仙君千年执迷、无法释怀的心魔? 常怀天真幻想的少年修士也在这一刻皱起眉头,愁眉苦脸地意识到问题的棘手:假如前辈真的成了曲仙君的执念和心魔,那么这段缘分到底应该相守,还是放下? 跨越一千年也不曾褪色的情意就这么放下,谁能甘心? 可若是不放下……难道真的不顾曲仙君的心魔,为了私心而拖累她吗? 要知道,曲仙君已经是这世上最强大、最自由的修士了。 她有登峰造极的修为、独步天下的权势,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办成她想做的任何事,她过的是这世上任何一个修士都注定艳羡至死的生活。 为了一段早已尘封的过往,将她从高高的云端拉入滚滚红尘,一起坠往泥淖深沼,值得吗? 申少扬霍然明悟。 原来这世上彼此相爱的两个人,也并不是注定能在一起。 “我、我是不是见过你?”少女有些茫然地望着曲砚浓,说出的每个字都很不确定,“你是不是认识我——刚才你问我的那些问题,好像之前就认识我?” 原本字句里还趑趄,可说到最后,少女又恍然般笃定了起来,目光恢复了清明,目不转睛地望着曲砚浓。 曲砚浓抬起另一只手,缓缓地覆在被少女握拢的手上,将后者的手慢慢地拂了下去。 “你认识我吗?”她反问少女。 少女一点也没有印象,神色也犹疑,“我的记忆里并没有你这个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有一瞬间,我却觉得我们认识了很久似的。” 所以才会下意识地伸出手,在为妖兽遮掩的同时,也为这个萍水相逢、来者不善的陌生女修遮掩,脱口而出是劝诫。 这片刻的问答间,转角的灵气波动已冲了过来,风驰电掣般撞在他们面前,两声气喘吁吁的追问: “幕后黑手在哪?” “申少扬,你没出事吧?” 然而当两人的目光落定在申少扬的身上时,原本急迫的态度又忽然一松,不约而同地露出一点埋怨,异口同声地说:“原来你没事啊?” 申少扬:“……” 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这两人还很失望的样子?巴不得让他有事? 曲砚浓挑眉:突兀地赶来的两个修士,居然是富泱和戚枫。 她目光微微偏转,落在申少扬的身上。 除了申少扬暗中通风报信,自然没有第二个合理的解释了。 申少扬挠了挠头。 确实是他暗中传讯,通知了祝灵犀和富泱,让这两个一同查找幕后黑手的小伙伴过来帮忙,只是没想到祝灵犀没来,成天蹲在船舱里一步不离的戚枫反倒出现了。 少女发现来人和曲砚浓两人是认识的,不明显地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朝申少扬的方向挪了一步。 申少扬恰恰发觉,顿时也跨出大大的一步,朝离少女相反的方向走了一步。 娃娃脸少女:“……” 她偏过头,深深地看了申少扬一眼,不说话。 申少扬最不怕的就是被人看,当初曲仙君在镇冥关还盯着他看了好多眼,他照样坦坦荡荡,怎么会怕少女的注目? 他理所当然地看回去——都是金丹修士,他还是阆风使呢,谁怕谁啊? 少女没有再搭理他。 “你在传讯符里说得那么紧急,我们还以为你快被人打死了。”富泱没好气地说,“祝灵犀直接去找守船修士报信了,我拉上戚枫一块过来看看你能不能剩下一口气。” 都怪申少扬不把话说清楚! 着急忙慌的,把富泱和祝灵犀吓一跳,他要是说清楚曲仙君也在身边,他俩何至于连足不出户的戚枫都硬拖出来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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