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半白惊出一身冷汗,剔开眼的瞬间,翻身就在地上大吐狼藉了半刻。气息未定,门前剥啄声起,随后裴姝的声音传到耳内:“子鱼公子,你在里头吗?” 剥啄声不断,虞半白的身体飘飘然,听着剥啄声胸口与喉间再发恶欲呕。 虞半白刻不能安,与一只会做饭的小狐狸相对开铺,日日十生九,总有一日会变成那无尾泉仙。心里这么想,身上更觉打噤儿,虞半白思想离开扬州,到别地去避乖,到别处去当个门面铺席人。 但因怕下一肩的精怪而离开扬州,似乎又有点伤了面子。 裴姝提着一些吃食在外头敲三声门,停半刻,反复一刻,还未有人来开门,沮丧无比,她想再看一眼漂亮的鱼尾,但泉仙公子似乎不大喜欢她。 祢衡蹲在胭脂铺阶前等虞半白开铺,没等到虞半白,却等来了裴姝。 裴姝也等不到虞半白,看不见鱼尾颇不甘心,她到干净的旷地上打地滩儿等虞半白。 祢衡几次偷睛视裴姝,几次被裴姝抓到,但呆呆相向,谁也不先开口。 裴姝主动来找虞半白,之间看着好像有什么私盐私醋,祢衡沉不住气,问:“柳惊姑娘和虞公子好上了?” “好上了?你的意思是说我和子鱼公子成为朋友了吗?”裴姝迷了攒儿,不理解祢衡说的话,但按自己的理解来回话,“没有呢,我做错了事情,子鱼公子应当是生我的气了。”
第39章 叁拾玖·陪小心送汤 泉先不领情 狐狸爱惜尾巴,泉先也爱惜尾巴,裴姝昨夜里睡前反复想,要是这一盆热汤浇在自己的尾巴上,烫掉了上边的毛,烫伤了毛下的皮肤,自己也会难过、生气。 况且,她还嘴痒,咬了他的尾巴一口。 “所以子鱼公子是难过生气的。”裴姝翻了个身,面墙而道。 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裴姝一夜未眠。 次日天才亮,裴姝便起身翻阅古籍,查南海的泉先喜欢吃什么,她得再次弥补过错。 有书道南海泉先喜吃海带。 海带滋阴益肾补血气,血气盛,则发美肤柔,故舊獨为泉先者,不论牝牡,容貌皆美好。 裴姝只记得虞半白的尾巴美,其肌肤发肤如何是一点也没想起来。她将书停至此页,合眼忆虞半白之发肤到底美不美。 忆有一刻,仍是迷糊。 但既然书中这么说,裴姝也不再多想了,去市曹里买了一些海带、枸杞、红枣和绿豆,炖了一碗解暑汤,放凉以后才拿来相送。 但虞半白并不愿见她。 “或许我被人讨厌了吧。”裴姝嗒然若丧,掏出册子,在上方写下:爹爹、阿娘,姝儿又做错事了是也。 “没关系的。”祢衡略与裴姝软语,并替虞半白美言几句,“虞公子为人性格温柔,不会生柳惊姑娘的气,我想只是今日天热,子鱼公子觉不爽,没有来前店里。虞公子和我说过,柳惊姑娘点点庚齿但肌肤美,他甚是喜欢,怎会讨厌柳惊姑娘。” 裴姝所露的伤心之状,颇似当初追爱不得的自己,被苍小六嫌弃的时候,他也常常愁眉泪睫,祢衡决心帮裴姝一把,发誓日后要在虞半白面前,多言裴姝之好。 “希望是如此。”裴姝笑了一笑糊祢衡,没精打采地回了一句,她不希望虞半白讨厌自己,被讨厌的话,她就看不了那条大尾巴了。 虞半白悄无声息来到前店,立在门后壁听二人的谈话。 祢衡说的那些话,他听在心里羞愧不已。裴姝离开扬州前还留着头,今次回来没有留头了,说明她才刚出幼,扳指一算,不过人间的十七八岁,而他活了五百多年,大了她好几折,何必为佌猥事而冷待人家,弄得自己眼界窄狭,忒伤大雅了。 虞半白回到后方去开镜调粉,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后才开了门。 洗脸换衣这短短半刻钟,裴姝和祢衡交谈甚欢。 祢衡从地上捡来五颗圆润的石子,和裴姝蹲胭脂铺前玩抓石子。 “石头砸到手会很疼,要小心些。”裴姝不曾玩过抓石子,祢衡教了一次,她一学就会,抛着石子,玩得不亦乐乎。 “我一定要抓起五个来!”祢衡捡来的石子有些大,但裴姝的手掌瘦,总抓不起五个来,抓四个也是勉勉强强。 虞半白开门时,裴姝正往上抛石子,听见开门声,她的注意力转到门上,没有去接掉落的石子。 那石子落地后骨碌骨碌转到虞半白跟前。 祢衡识趣,不赞一词,拿起扫帚就到里头去打扫,不打扰虞半白和裴姝。 “柳惊姑娘有什么事情吗?” 虞半白客气地问道。 裴姝今日还是穿着那件丁香色焦布比甲,但下身换了一件秋香色细折裙,腰里别一方白绉纱汗巾儿,手腕挂着一个香袋儿。 无论何时,她都会穿戴整整齐齐。 裴姝蹲着,裙摆在地上花朵似的铺开,底下配了什么衬裤和鞋袜虞半白不知道,但猜是白纱衬裤、白绞暑袜,藕色提跟子鞋。 衣裳颜色晃眼,足里的颜色应当简。 虞半白坐在轮椅上,裴姝弯腰缩肩蹲在地上,比虞半白矮了半截,得抬起头才能看清虞半白。 虞半白的乌云覆住头发,峰峦映上双眉,横波翻成眼尾,秋水流入眼眸,美玉做成直鼻,桃花点上唇瓣,懒懒地坐在轮椅上,有春柳之姿,睡海棠之态,开口说话,唇缝里吐的是一团和气,绝瑕的肌肤在晴光下犹如天上的白气接了冻云。 裴姝耳热眼跳,原来虞半白的庞儿和尾巴一样美,如果泉先也能食用,肉质应和鲜鱼一样可口钻腮。 转看转美,裴姝垂涎咽唾,两眼露出饿光。虞半白被一双俏眼看得头皮发麻,体态生硬,裴姝所想之事,他早已心知肚明。 虞半白青笋长成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敲出声音来,趁着祢衡在角落里扫灰,他道:“柳惊小狐狸,你今日来,到底有什么事?” 裴姝回过神,敛去眼里的饿光,笑如秾李,两支掺掺的手提起一旁的食盒儿:“给你,昨日不好意思啊,让子鱼公子受伤了。” 用海带炖成的解暑水,裴姝盛在一个白瓷碗里,再用个干净的食盒来装。 想到昨日热汤洒在尾上一事,虞半白心有余悸,手指在扶手上敲得更响了:“我、我胃口不大好,这汤,柳惊姑娘你拿回去自己喝吧。” 被拒绝,裴姝心情挠闷,抱着食盒,偷腔儿呜呜咽咽了一回。 看着在地上蹲成一团的裴姝,虞半白手足无措,宛转解释:“我早上吃得有些饱,所以才喝不下的,你、你不要多想。” 其实虞半白寸食未进,肚子正唱着空城计,但眼下他想不到好的借口来拒绝裴姝。 “那我去买些剋食的水果给你吧。”裴姝眨眨湿润的眼眶,放下食盒,到胭脂铺斜对面的水果浮铺哪儿买酸李子。 虞半白来不及阻止,裴姝一个闪身,人就在浮铺面前了。裴姝行步时,裙下露出了一点白纱衬裤和白绞暑袜,但踩了一双桃红高底鞋而不是藕色提跟子鞋。 高底鞋踩在脚上,裴姝也走得极快。 “你好,我要一斤酸李子。”裴姝去的浮铺,正是刺猬精卫赐的浮铺。 李子有酸有甜,卫赐问:“姑娘要酸的呢,还是甜的呢?” “酸的,酸可剋食。”裴姝回。 “好。”卫赐用布袋,给裴姝装了一斤李子。 虞半白在远处不转睛看裴姝买李子,心里数卫赐往布袋里装了几颗。 一颗、两颗、三颗……一共装了十七颗果皮沁绿李子,李子未吃,虞半白的口中生津不住,肠胃发酸,早知道方才就收下解暑汤了。 裴姝提着李子回来:“子鱼公子,给你。” “谢谢。”虞半白噎嗢半天,最后还是收下了李子,不收下,只怕裴姝又要送其它东西。 裴姝送了李子,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目灼灼盯着虞半白,问:“子鱼公子,晚一点我可以来找你吗?我想再看一眼你的尾巴。” 虞半白僵在轮椅上,裴姝搓搓双手,再问:“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摸一下吗?”
第40章 肆拾·恶人上门来 鲤鱼精卡头 这下虞半白连手上的李子都拿不稳了,手指一松,袋子掉到了地上去。 裴姝猫腰,帮忙捡起来:“子鱼公子,不可以摸一下吗?就一下。” “嗯……”虞半白格外紧张,回答行也不是,不行也不是,他希望赶紧有人来胭脂铺里买东西,岔断这个话题。 碧翁翁的耳朵灵,听到了虞半白的祈祷,一个男子来到了胭脂铺,开口就问虞半白要可美肌的面脂。 虞半白松了一口气,忽视一旁的裴姝,问男子:“是公子自己用吗?这美肌的面脂有许多种,需要看看肌肤是如何的……” 男子恶眼圆睁,拧起两条扫帚眉,语气不善,打断虞半白的话:“说什么废话,叫你拿来就拿来。” “可是……”虞半白想说不知肌肤如何,随便用美肌的面脂,会让肌肤不美反恶,但一语未了,又被那男子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这一瞪,眼睛大似铜铃,虞半白没有被吓住,但站在一旁的裴姝被吓住了。 裴姝心里害怕,但战战兢兢,双脚往前迈上一武,以身挡在虞半白面前,袖里的双手捏得紧紧,眼睛也不动,盯紧男子的举动。 四目相对片刻,裴姝的面上现出一种愤怒的光景。 裴姝的这一武,让虞半白的心颤了几颤。 男子身高不足七尺,肌骨瘦小,但脸如火炭,横肉显面,又有一口阔板焦牙,动不动就要使气动粗,不是无毛大冲,看着就是个善婆婆 。虞半白默然不对,无拈指,向男子微微地一笑:“稍等片刻。”他一手转动轮椅,一手轻轻裴姝的衣袖到后边去。 虞半白给男子拿了一瓶温和的面脂。 男子没有杀价,也没有揭盖看面脂,付过钱后就离开。 男子消失在眼前,裴姝才敢放松警惕,唇漏上不知何时冒出了小汗珠,她反袖擦去,拍胸道:“这人可怕可怕的。” 面对凶神恶煞的人,裴姝是害怕的,却大了胆子上前一武,挡在自己面前,虞半白欲言又止,想问为什么,还没问出口,只见常在胭脂铺旁边调百戏的苍迟,手里抱着一块大石头从面前行色匆匆的走过。 苍迟身后还随着一对脸庞一模一样的姑娘。 苍迟抱着的那块石头里,有一条鲤鱼。 鲤鱼的头卡在石头的洞中,眼里不停滴着泪珠。 裴姝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见到胖乎乎的鱼,她满心欢喜,二话不说,撇了虞半白,褰裳跟过去。 苍迟来到胭脂铺旁的一家打铁铺,问:“铁师傅,能不能帮忙把石头劈开,但是不能伤了鱼。” 石头里卡的鲤鱼是小鹤子,她的头卡在里边,周边没有一丝缝隙,打铁的师傅面有难色,敲敲石头,道:“劈开的话顶会伤到的,只能慢慢锯开,不过锯开太难了,这石头之质太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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