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迟嫌弃地看了小鹤子一眼:“明知自己头大,还非舊獨得往石头里撞,撞了又出不来。” 小鹤子似万分疼苦一般,牙齿捉对儿厮打,悲泪滴得更快了,泪掉在地上,和雨珠子似。 她在哭自己平日里无瑕疵,怎就眼瞎认了苍迟这个卑鄙不堪顿,无志分的人为哥哥,真是上辈子造孽了。 要说小鹤子的头是怎么卡进去的,还得从昨日说起。 苍迟每天都在小鹤子耳边聒噪:“小鹤子好胖哟,但是身体好旺跳。” 好捉掐也。 小鹤子的记忆力生就差,很多事情记不得,只对苍迟的挖苦嘲讽急得十分清楚。 昨晚吃过玫瑰灌香糖,小鹤子和苍迟一言不投,又打闹起来。 苍迟的嘴里吐不出娱耳的话,总挂着一个胖字。 在夜晚思起这个胖字,小鹤子气不忿,不由打起亮子照镜,看着镜里脸圆圆的人,揉一揉堆了好几层肉的肚子,苦啾啾到天明。 早上醒来后,她决心日后每日要少吃些,去胞厨里呷了两口淡不淡的白粥,而后拿了一根玉米,坐在石头上一粒一粒掰着慢慢地吃,一粒玉米,在嘴里嚼个十二下才舍得吞进肚内。 吃得正酣,苍迟劈手夺了她的玉米,用力拗成了两半。 一半大一半小,他把小的一半还给小鹤子,怪声怪语地说道:“哎哟,你一个豆姑娘,别吃太多了,给苍迟哥哥吃一半。” 抢东西的手法忒滑熟。 往前小鹤子的早饭要吃三根玉米,两个馒头,一个鸡蛋,甚至有时还能吃下一碗甜粥。如今只吃一根玉米,还被分走了一半,她哪里受得住,眶内骨碌碌滚下两行泪珠,哭声震天,跳下石头,追着苍迟要回另外半根玉米:“苍迟哥哥,你还我玉米。” “我不还,不还,就不还。”到嘴里的玉米,苍迟可不会还回去,他咬着半截玉米往海里一跳,闪开了小鹤子。 小鹤子在海次上狼吞虎咽,啃完手中的半截玉米,发起村来,跳进海里去追苍迟。 但她晚了一步,寻到苍迟的时候,苍迟已把玉米都吃进肚子里了,梗上一颗金黄的玉米粒都没有了。 小鹤子一迭连声地乱嚷,气急败坏,假装离去,趁苍迟没注意,悄没声儿一转身,鱼尾左右两边快速甩动,照着苍迟来一个撞击,意图把苍迟撞个破头裂脑,让苍迟纳下降筹。 苍迟两腿一蹬,轻轻松松躲开了这一撞,它身后就是一块石头,小鹤子没有刹住身,脑袋就卡死死地在了石头洞缝里。 这说来还是苍迟的错。 “那便锯开吧。”苍迟也无计可施了。 “恐怕要锯囫囵日夜。”打铁师傅道,“到时候锯开了,只怕鱼也死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苍迟急得抓耳搔脑,满头满脸都是大汗。苍小六和苍小七听到打铁师傅的话,难以止悲,一人摸小鹤子的头,一人摸小鹤子的尾,异口同声道:“爹爹,我不要小鹤子姐姐死掉。” 苍迟的神情,在苍小六和苍小七的说话声中变得好不惶恐。 裴姝一直随在苍迟身后,苍迟与打铁师傅的对话,她听得清清楚楚,含羞上前,道:“我、我能帮你们锯开。” 苍迟喜出望外,循声转头,但见是裴姝,脸色又更为怖色。小鹤子也是如此,看见裴姝,当场合上了眼,热突突被吓晕了。 苍迟和小鹤子在害怕,裴姝倒是一点也不知,咧着嘴,继续道:“但是,锯开以后,这鱼可以给我养几天吗?”
第41章 肆拾壹·汉州小狐狸 叩宅摸鱼尾 听到这句话,小鹤子转醒,憋足一口气,扭动着身子,使劲从石头里挣了出来。 小鹤子从石头里出来了,和石头摩擦过了脸颊,破了一些皮,但性命无忧,苍小六和苍小七破涕而笑,连苍迟都松了一口气。 只有裴姝,眼里黯淡,闪过一丝失落之色,她忽觉自己为了一条鱼,诈熟与苍迟说话,人品好龌龊,说声抱歉,抬袖掩着面小跑回香鱼铺。 云欺雪,天若海,天气何等晴明,裴姝没有想开铺迎客的念头,她只想看虞半白的尾巴。 胭脂铺里来了许多新的客人,裴姝压住蠢蠢欲动的心,自言自语:“还是晚些时候再去胭脂铺里吧。”她关上门,坐到树下,捧着腮颊,屈着腿,干相思虞半白的尾巴去了。 虞蛮蛮红着脸蛋从房里走出来,刚睡醒,头发飞蓬,眼睛迷离,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不知自己为何会在这里。看到裴姝,她觉得陌生,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裴姝是谁。 裴姝去买海带的时候就手买了馒头,见虞蛮蛮醒来,把馒头递过去,说:“洗漱完便去吃吧。” 馒头有余温,裴姝买的馒头又大又香,虞蛮蛮洗漱之后捧起来闻了又闻,频吞唾沫,做出一欲吃不吃的模样。 虞蛮蛮最终没有吃馒头,她把馒头还了回去,撒腼腆道:“裴妹妹,明日我干女儿过生辰,我想给她买点礼物,可是没有银子,今日我就不吃馒头了,你可以将馒头折成银子给我吗?然后我明日也不能来洗碗了,我得去陪她过生辰。” 虞蛮蛮舍不得美味的馒头,说话时,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手里的馒头。 虞蛮蛮的小心翼翼,裴姝看在眼里,心下十分怜她在夫家遭受了伤害,连与人说话时眼睛都不敢抬起来,只敢管着地面出神。 裴姝曾在话本里看过一句话,里头说道贤妻要知好歹,戏个向顺。 裴焱看了却道这是些浑话,常与裴姝道:“合着姑娘们的阿娘在鬼门关走一遭,辛辛苦苦生下的姑娘,就是要在人面前知好歹,懂向顺的?不论是在严君膝下做闺女,还是盖上红盖头为人妻,不该受的委屈就不该忍气吞声。” 成婚之后,妻卑微若蚁,还要照觑厨头灶脑,那花烛下夫君嘴里的甜言蜜语,不过是遥指空中雁做羹,不值一分银。 裴姝悲感交集,愈发心疼虞蛮蛮,愈发痛恨虞蛮蛮的夫君,但不好现于形色,只能暗恨而已。她未接过馒头,驳驳劣劣,从袋里掏出一金,放在虞蛮蛮的手心上:“你是香鱼铺的趁工,人身是自由的,既然这段时日离了夫君,就不必如此战战兢兢。这一金与你买礼物,馒头你也吃了吧,我不吃馒头,你不吃也就没人吃了。” “谢谢裴妹妹。”虞蛮蛮呜咽有声起来,吃完了馒头,袖着一金离去。 虞蛮蛮走后不久,祢衡来到了胭脂铺,那会儿裴姝还在干相思虞半白的大尾巴,祢衡不打招呼,抱着大扫帚,鬼鬼祟祟与裴姝咬耳朵:“明日要下雨,胭脂铺定会开门,柳惊姑娘你早些去胭脂铺,午时风雨加大,大到寸步难行,到时候柳惊姑娘就可以和虞公子独处了。” 祢衡咬完耳朵,重重地点了点头,留下一脸茫然的裴姝就离开。 裴姝云里雾里,但记住了祢衡的话,明日要早点去胭脂铺。她本想等彩霞照空时去找虞半白,不期虞半白在正午时关了门,之后当日的两扇门不曾开一条缝隙。 鱼尾近在咫尺,却摸不得,裴姝心痒得怪难受,又是一夜难眠。 鸡鸣时,窗边闪过一阵风,风声过处,落下小雨来。裴姝起来盥洗,用过早饭,就坐在窗边望胭脂铺。 雨不曾停,紧一阵慢一阵地落下,夏之雨,闷热无比,令骨头沉沉。 “胭脂铺的小帮工,竟识晴雨呢。”裴姝站起身来,舒颈伸腰,活络一番骨头。就在这时,胭脂铺开门了,裴姝喜出望外,背上鱼包,打着伞走过去,但有人先她一步到了胭脂铺。 是昨日来买美肌面脂的男子,他仍是昨日的打扮,手里牵着一个脸上生满了一些小疙瘩的妇人,一进铺,扯了嗓子大喊大叫,向虞半白索要银子:“我媳妇儿昨日用了你的面脂,今日脸上就成这般模样了,虞公子,这你得赔银子吧。” 眼前的男子嘴里造出些无端话来,原来昨日并不是要什么美肌面脂,而是要讹他的银子,虞半白了然了,好个龌龊的诡计,他沉下脸,抹一眼那名女子的脸后,脸更沉了。 女子的脸生有疙瘩不说,还红肿不堪,站在男子身边,双手不停挠着脸,虞半白阴笑一声,眉眼还是那个眉眼,但没有了往日的温柔气:“公子为一点钱财,让一个姑娘的脸,毁成如此,呵,真是窝囊。” 虞半白的话刺激到了男子,男子早有准备,从腰里拿出一把小刀,刀尖照着虞半白,他二目圆睁,双眉倒竖,怒道:“虞公子是想推脱责任吗?今日不给银子,我让你的脸生满褶皱。” 刀尖冷光直射进虞半白的眼中,看着刀尖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虞半白不躲也不慌,平静地看着男子。 男子只要银子,并没有胆子伤人,虞半白气度从容,有一片寒光罩体,没有被吓诈到,如此他锐气一挫,可扑扑胆战心惊,见舊獨势不好,握刀的手抖了一下。 只这一抖,斜刺里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控住了他的手腕,向上折起。 “你怎能拿刀向人!”裴姝来到胭脂铺时,正巧听到了男子说的最后一句话,她甩了甩伞上的雨珠,将伞收起戤在墙壁上后,一个箭步就到虞半白面前来。 “疼疼疼!”裴姝气力大,男子喊叫连天,因疼而握不稳刀子,刀子直直垂落。 眼看刀子要扎到虞半白的尾巴上,裴姝大惊失色,着忙之际,一脚踹上虞半白的轮椅,底发脚力,把他踹到一边去。 虞半白受了裴姝的一脚,连人带轮椅,滑到了角落里。 这时他又听到男子的一声惨叫,回头一看,原是男子欲反抗,裴姝反应极快,屈膝一顶,顶上他小腹,再摁住他的肩膀,将他撂倒在地,如此还不作罢,一只拳头如雨点般纷纷打到他的背上:“你是坏人,所以该打。” 男子完全不是裴姝的个儿,嘴脸揾在地上苦苦求饶,裴姝哼一声,放开男子,道:“日后你不可拿刀向人。” “好好好。”男子连滚带爬跑走了。 男子跑了,女子一人在胭脂铺离不知所措,身肢儿没处顿放,正要抬脚离开,虞半白出声喊住她,交给她一瓶止痒祛疙瘩的药脂:“姑娘,这个拿走吧,每日涂三次,皮肤若还瘙痒,便来这里找我。” “谢、谢谢。”女子接过药脂,羞愧奔走。 赶走了坏人,裴姝拿出册子,一字一字记下刚刚发生的事情。 虞半白愁眉不展,孜孜地觑着写字的裴姝,问:“你是来看尾巴的吗?” 裴姝害口碜,点点头:“嗯,还想摸摸。” 裴姝自己出手相救,生扭得成他的救命恩人,合情给她摸一摸,虞半白好不愿意,也只是苦脸一笑,道:“那你......先去去洗洗手吧。”
第42章 肆拾贰·洗手摸鱼尾 泉先道母儿 “是洗了手之后就可以摸吗?”裴姝激动地小碎步往前三步,她脚下穿着半折儿高的高底鞋,走起小碎步时,鞋底在地面上擦出沙沙如筛米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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