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跃然(5) === “阿……嚏!”江在水揉了揉鼻子,心说她不会水下溜一圈就感冒了吧,接过栖谷递过来的手帕,郁闷的把它扯来扯去,扭成一团。 江不满被赶去处理跃玄观的事务,观主大人与看管藏书阁的司书长老两脸严肃地交流,江夫人则拉着游与明在桌旁坐下,一如往常般嘘寒问暖。 会客厅里热热闹闹的,江在水在下首无聊的往嘴里塞点心,为自己流逝的青春默哀。 “如此说来,泱泱确实是中了咒。”江渊清摸着胡子,愁眉苦脸。 “诅咒之术自一千一百年前的……就销声匿迹了,此般突然现世,也不知是福是祸啊。”司书长老唉声叹气。 路云水听他们讨论了半天,终于没忍住用食指关节敲了敲桌,语气带上了些许暴躁,发问:“所以,泱泱到底中了什么咒?怎么解?” 三人并江在水在内,条件反射地一抖。 江渊清将目光投到司书长老身上,不动声色地祸水东引。 司书长老叫苦不迭,在心中痛斥观主这十年如一日的甩锅与怕媳妇,“这……诅咒之术近乎失传,相关典籍缺失严重,只能推断出小姐应当是中了‘禁止泄密’一类的咒术,具体解法……” 司书长老擦了擦脑门上的汗,顶着观主夫人沉下去的目光,灵光一闪,“不过,照长老也许有办法!” 全场静了静,江在水寻思这应该不在封言范围内,终于能开口了,道:“师父不是去云游了吗?” 江渊清沉吟片刻,接话道:“算算日子,照然也是该回来了。” “你给他传个信吧。”路云水到底不太放心,“让他这次便先不急着玩儿,先回来吧。” 江渊清向她点点头,招呼上司书长老,一并离开了会客厅。 于是只剩下江家母女、栖谷与游与明。 栖谷从一开始就眼观鼻鼻观心,看着茶杯袅袅冒白烟,除了照顾江在水以外完全透明,毕竟她第一提不出解决方案,第二…… 江在水混不吝,栖谷无辜,江家夫妇不会乱罚下人。最开始栖谷站出来要分摊罪过时是两人一起罚,后来江在水学精了,把栖谷摘出去,再被罚抄或罚禁闭就能有个内鬼接应了。 游与明跟江在水交好不是一天两天,早习惯了这场面,若是有事便在跃玄观闲逛或在客房略等片刻,无事便告声退,自己回漓云研究丹药去。 她看了看天色,决定下次再问问这位闯祸精又做了什么。 游与明回了漓云城,江夫人看了看瞪着双大眼睛装乖的闺女,叹了口气,道:“你跟我来。” …… 江夫人路云水,原是四大宗门之一白鹿门的小姐,纨绔无赖之名在当年叫一个举世皆知,江观主偶尔会暗自庆幸,江在水如今的捣蛋劲不及夫人当初一半。 从小到大,江在水的馊主意坏点子,几乎没逃出过她娘的法眼,用江夫人的话说:“你那些小手段,都是我玩剩下的。” 跃玄观掌门人江渊清,江在水的爹,当年是人人求嫁的万人迷;娶了白鹿门的暴躁小姑娘路云水,那是碎了一地少女的芳心。 如今一把年纪还这样怕媳妇,很难不说一句“父母爱情可歌可泣”。 跃玄观一向秉承一夫一妻、少生优生的优良传统,而江渊清的亲弟弟、跃玄观的“照长老”对云游一事情有独钟,女人只会影响他跑路的速度。 因此这一辈一共只有江渊清的两个孩子:大儿子江誉字不满,小女儿江泱字在水,大儿子随爹,小女儿随娘。 江不满神童之名名誉天下,江在水闯祸事迹人尽皆知,每天江在水的院子里都能上演一场老鹰抓小鸡—— 温文尔雅的江观主暴跳如雷,江不满双臂张开护着妹妹,江在水在哥哥后边缩头缩脑,顺便还要顶嘴,旁边还有个路云水,边笑眯眯地嗑瓜子边向下人使眼色——“赶紧找点事儿把观主拉走,别让他打我闺女!” 因此在这个鸡飞狗跳的家庭关系中,爹吹胡子瞪眼不可怕,娘不嗑着瓜子看戏了,那事儿就大发了。 …… 江在水老老实实地跟在娘身后当小尾巴,穿过回廊,绕过小塘,行过青石板铺就的园中小路,有些走神。 她的思绪无边际地飘着,从娘亲不知多少年没见过的忧愁脸色,到龙门岛下昏暗的洞穴。 ……龙子。 他逃去哪里了呢?到底和人类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被封印?被谁封印?她的玉佩为什么会是阵眼? 龙宫,真的存在于世吗? “唔!”江在水神游天外,没注意自家娘亲已经停了脚步,无奈地看着她一步步挪,并在最后赏了她一个脑瓜崩。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江夫人转了身,踏入主屋,吩咐丫鬟倒上茶。 江在水大步走跟进去,一屁股坐下,装傻并转移话题:“没想啥啊。娘,这是什么茶?真好闻。” 江夫人根本不接她的话,只是示意丫鬟给她倒上,自己拿起白烟袅袅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眼神透过烟雾,模糊不清。 “你六岁生日,娘给过你一块玉佩。”江夫人语气怀念的开口道,“当时你问娘,龙是什么。你还记得娘是怎么回答的吗?” 江在水顿了顿,手不自觉地握住腰间坠着的玉佩,犹豫着接话:“我记得,娘说等我长大就知道了。” 江夫人摩挲着茶杯,没有看她,垂着眼眸问:“那囡囡觉得自己长大了吗?” 江在水敛起神情,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可以和爹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是融合期小天才,能孤身闯江湖;可以握着缠妖索,学着哥哥的模样对横公鱼连恐带吓;可以一腔热血妄自尊大,瞒着爹娘跟闯过岛的精怪去看传说中的“龙子”。 ……她长大了吗? 十七岁的江在水扪心自问,她配不配称一声“大人”呢? 江夫人叹了口气。 孩子回家,什么也不说,出了观却又没有去岸上,能去哪里,已经不言而喻。 他们夫妻知道这孩子自小特殊,也早早就注意到了横公鱼的存在,但天有天意,该发生的事拦下了,后面的劫数也许会反而愈演愈烈。 如今三两句话问下来,她心里已然明镜一般。 “囡囡是个大孩子了。”她终于放下了茶杯,看向江在水,“你告诉娘,你现在知道龙是什么了吗?” “龙是,”江在水试了试,封言咒并不阻止她回答,“神兽。凡兽以狮虎为王,神兽以龙凤为尊。龙是最高级的神兽。” 江夫人笑了一声,“高级?” 她喝了口茶,不置可否,开口时却换了个话题自顾自讲着,“一千两百年前,人世间积攒的怨怼与鬼魅爆发,以北域为最。下乱人间,上扰天庭,四海之民皆不得安生。” “乱象助长了鬼物的气焰,自此百年,人间终于再难抗衡。” 这些都是史书上记载的内容,江在水平时很乐意把它们当故事看,尤其是一千一百年前寒降之战的前后始末,她如数家珍。 一千两百年前,太虚大陆上的鬼物数量突然骤增,打了人类一个措手不及。 那时,修真界正处于千百年来最繁盛的时刻,大能修士数不胜数,每隔百年便有修士飞升。 谁都未曾设想过,这样蒸蒸日上的盛世,竟然会在往后的两百年内,就被早已处在控制下的“鬼物”毁灭殆尽。 自此以后混乱、暗淡、血色无光的二百年,后世称之为“尘祸两百年”。 一千一百年前的人间,且败且战,不断缩小阵地,支撑不住时,曾向天界求援。 其实在此之前,人们就提出过疑问:人间如此乱象,天界的神仙就只袖手旁观吗? 与天界是如何接轨、又是如何对话的,史书上不曾记载,但江在水清楚的记得书上对此的最后描写。 “……真君上界,但见满目琳琅,不似人间苍夷,有数十仙人盘膝于正中大殿,殿中有阵法华彩。 小将欲上前,不得法。须臾,众仙唤真君前。 真君前,仙人有貌若少年者,执真君手,垂泪言:‘人界之祸,皆由贪嗔痴三念致,至此大乱之象,亦为我等监管失职。今为尔等封北域妖魔群聚之地,令其不得出世为乱,尔等好自为之。’言毕,与众仙一同散于众人之前。 众人醒,已在人间。 真君遂率众宗门世家,清剿妖魔,果见其妖力大减。 尘祸一百年,寒降之战起。 …… 尘祸一百九十七年,长风真君率军尽灭黑鸦余部于北域疆前,山川法落封,寒降之战胜。” “寒降之战的最后结果,囡囡还记得吗?”江夫人没有讲下去,反而抛出了一个问题。 江在水云里雾里,不知道娘到底想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答:“鬼物除尽,北域封域,凡人不得进?” “北域”落封…… 江夫人笑了笑,问:“那神仙呢?” “长风真君在打完寒降之战之后,才告诉大家,神仙其实早就因为和魔物对抗所剩无几了,当年布阵的是仅剩的几位仙人,布下阵法后就陨落了。”江在水想了想,补充道:“所以他当时看到的仙界其实也不是满目琳琅,而是满目疮痍。” 江夫人点点头,又喝了口茶。 江在水捋了捋对话,迟疑道:“娘,这些和龙有关系吗?” 江夫人慢悠悠地和她猜谜语,“神仙和神兽,你说有没有关系?” 见女儿愣了愣,一副呆样,她叹了口气:“寒降之战,神仙对抗北域,修仙者与军队剿灭妖魔,你猜神兽们参与了吗?” 江在水却没有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她沉默了下来,许久,才道:“娘,你说的这些有个前提。” 她声音有些抖,好像许多年来将信未信的秘密一股脑地被摊开在青天白日下,“不仅龙族存在,凤族存在,传说里的神仙不是编造的故事,连《世间录》里记载的古兽精怪,都是真实存在的,是吗?” 江夫人眼眸里带着点点忧愁与叹息,看着她,轻声道:“是啊。” ----
第8章 跃然(6) === 《世间录》记载,世间兽类分凡兽、妖兽、灵兽、神兽四种。 凡兽不必说。对凡人来说,妖兽与灵兽这种开了神志、会认主、修炼的兽类,和仙道宗门一样,都是高高在上的梦想。 而神兽,与神仙一样,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传说。 龙、凤、麒麟、貔貅是祥瑞之仙兽,饕餮、穷奇、梼杌、混沌是灾厄之恶兽,横公鱼、駮马、鹖鸟是人所少知的异兽。 但它们有一个共同点——除却千百年前流传下来的古书中的图画,没有人真正见过它们。 所以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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