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在春知城,一明一暗对立的记忆,更像是一场梦。 风袭玉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顺着烛玄揽的话往下道:“他这几十年,好像确实过于安稳了。” 如今的人间三大神级魊鬼鼎立,无启城的食桑鬼主手里握着黑鸦军,天天在各大门派底线上试探;宴城的花夭鬼主倒是收敛着些,却也没少杀人。 只有春知城的悼灵鬼主子桑悼,几十年如一日地待在他那一亩三分地,若非有人……或鬼上门挑衅,他从不主动出击,好像真是遵守着当年签的那份契约。 以风袭玉对他一面之缘的了解,这鬼绝不是那么安稳守信用的性子。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孩子静悄悄,指定在作妖”。 烛玄揽点了点头,“我想办法在春知城周围查探了一圈,但子桑悼把他那地盘收拾的太利索了,离近些就会被他察觉,离远了又完全看不出端倪。” 风袭玉点着座椅扶手,思索片刻,道:“你不用管他了,这事我去查就行。” “那交给你了。”烛玄揽甩了个包袱,感觉身上轻快了不少,说话声都飘了些,“我就和风渊一起再改进一下计划……” 风袭玉终于忍不住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改进什么改进,回你的西南修法阵去!” . 风袭玉是猜想子桑悼不会老实地缩在春知城,但他是真没想到,这混蛋玩意胆子这么大。 他动不了凡人动不了修士,竟把主意打到了神仙头上! 关键是真让他成功了! 风渊和烛玄揽还是跟了上来,两人看着一片荒凉的天界,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天界,通常意义上指代日月星辰之下,不周山之上的一个个福地。 此界与人间并没有物理意义上的阻隔,像是宫殿一般浮在云层之上,位置不停发生改变——只有大门永远在不周山山顶立着。 福地之间以玄梯相连,神仙各司其职、各得其所。 此谓之“九重天”,而九重天再往上,日月星辰之外、无声无光无灵气无死气之地,就是混沌的居处。 天界中的福地虽然位置总在改变,但总占地是不变的,四周还裹着凡俗莫近的结节,像个大盒子。 风袭玉不乐意挨着这盒子,找混沌时从来都是躲开天界往上走——反正赤谷在太虚大陆最南边,他也不用多绕,直向上飞就碰不着天界的边。 因此他找了混沌那么多回,愣是没发现偌大个天界已经破败成了这幅模样。 原本总是有仙来往的玄梯上空空荡荡,有些还断了一截——这就是个阵法造的悬空桥,凡俗肉眼不可见,想是阵法被入侵者给破坏了。 半数福地里蕴着死气,像是被洗劫了一般只剩断壁残垣,不少神花神树上还留着牙印子,不知是哪个不讲究的饿死鬼啃的。 更多的,是散落的衣服、发饰,堆在一起,像是一个个神仙凭空消失在原地。 ——也的确如此。 三人寻着死气赶到一处福地,正瞧着子桑悼抓了一团死气吸食。 而他的脚下,是与之前所见如出一辙的一堆衣物。 这处福地被改成人间府邸的模样,居住于此的仙人右手滴着血、提着一柄剑,左手捂着伤口,被另一名神仙扶着,怒视着子桑悼。 子桑悼背对着宅邸的大门口,那位扶着人的神仙首先看见了匆匆赶来的三人,脸色微变,高声道:“三位同僚,且避一避——” 他话音未落,就见为首那位红衣仙随手抽出一把赤金色的长鞭,“嗖”的一声甩了上去。 子桑悼身形一散,消失在原地。 再出现时,他站在了宅邸的一处假山之上,眯着眼睛一笑,“我当是谁,原来是凤凰大人驾到。” 几十年过去,他身上属于人的气息已经完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鬼物的阴冷暴虐。 “凤凰大人?”出言阻拦那人一愣,继而面上浮现出些狂喜神色。 风袭玉冷冷地看着子桑悼,话却是对那二人说的:“你们退下。” 那人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但看了一眼手中扶着的、虚弱的同僚,还是一咬牙,道:“是。” 子桑悼没在意离开的神仙,只是手里揉搓着那团死气,漫不经心地叙旧,“多年不见,在下始终严格遵守着契约,凤凰大人却见了我就是一鞭子,这可真叫人寒心。” 风袭玉笑了一声,眼里却不带笑意,“是吗?我倒是没想过,你胆子竟能这么大。” “在下可是鬼物。”子桑悼青白的脸上嵌着一双黑洞洞的眼,此时,那双眼正盯着风袭玉,连个余光都没分出去,“不吸食死气,不需多时就会自行消散的鬼物。” “既不能碰凡人,又不能碰修士,除了上天,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风渊看着他与风袭玉对峙,看着他阴鸷的脸,脑中不断闪过记忆中温和有礼的人。 只觉得陌生极了。 ----
第93章 尘祸(8) === “难为你短短几十年,把天界折腾成这般模样。”风袭玉手里提着赤金鞭,与假山石上的子桑悼相对而立。 子桑悼将手中的死气一放,了当道:“凤凰大人上界,便是来与我聊天的?” “你着急什么。”风袭玉慢条斯理地把鞭子折了几折,握在手中,退后一步,把烛玄揽往前一推,“我动不了你。既然你这么想打架,不如同他过过招。” 烛玄揽动作利索地摸出一把扇子,先甩手给了风袭玉一击。 风袭玉老神在在地甩锅,本想着这小子不至于在外敌面前闹幺蛾子,没防着他,被肘击击了个正着。 他硬生生咽下闷哼,看着身形如电般窜出去的烛玄揽,强行说完台词:“……也试试你这些年长进了多少。” 个臭小子下手没轻没重的! 风渊注意力全放在一闪身消失的烛玄揽身上,没发现风袭玉的异常。 烛玄揽今日着了一身墨灰色长袍,像一道烟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子桑悼身后;他手上的扇子附有咒法,对鬼物有极强的杀伤力。 玄色扇面划过,带起凄厉的裂空声,子桑悼却像是身后长了耳朵,一个旋身避了过去。 “烛龙玄揽大人。”子桑悼无血色的脸上勾起瘆人的假笑,漆黑双眼深渊一般,“早有耳闻,一见方知传言不假。” 烛玄揽真打起架来不喜废话,尤其在不知对手底细的时候。 他手腕一转,那扇回旋镖似的被他掷出去,直击子桑悼心口,同时反手一拿,凭空又取出一柄扇,紧随其后向他面门袭去。 子桑悼不敢大意,也收了心思,避开双扇,右手直直插入心口,再拿出时,手中握住了一顶八尺高的招魂幡。 那幡在他手里轻若无物,向上一抛,瞬息在他身周笼了一层阴森死气。 紧接着,阴风四起,鬼哭声从府邸八面传来,幡动了起来。 烛玄揽双手持扇,面色稍凝。 这鬼物不好对付。 他在前面顶着,风袭玉倒是有闲心与风渊开私聊:「他之前也是专研符咒阵法的?」 「不是。」风渊不太清楚这两人的战斗力哪个高,有些忧心烛玄揽打不过——虽说看这架势他是稳占上风,「他一直以剑修的形象示人。」 剑转法?风袭玉心说那他学得还挺快。 招魂幡,顾名思义,是招引亡魂用的旗子。 有些魔修会以此为本命灵器,炼化鬼物收归己用,以此修炼。 当然,鬼主要是乐意,也可以这么做。 子桑悼口中低低念了一段咒法,却见一只接一只的鬼物从那幡中飘了出来,像是没有神志一般,木楞地盯着眼前的烛玄揽。 ——但这本是不可能的。 风渊视线扫过,骇然发现,这十四只鬼物竟全部都是神级的魊! 如今人间算上子桑悼,也不过才三只神级魊,已经逼得人族节节败退,这十四只魊鬼若是加入战场,人类必输无疑。 风袭玉和烛玄揽的脸色也变了变,前者攒紧了赤金鞭,后者则放下了扇子,手伸入随身空间之中。 ——那把通体无光、槁白如骨的剑被他取了出来。 此剑无名,风渊从未见他用过,却早知其存在。 那是上任龙神留给烛玄揽的“宝贝”之一,以其骨制成的剑。 追究起来,还是风袭玉这个涅槃后拿旧骨做鞭子的凤凰给的破启发。 剑是制成了,可一者烛玄揽不喜人形,不需这人形时能用的顺手武器,二者就算能用,他也不愿用这把剑。 对于烛九阴留下的一切东西,他都是抱以心向往但敬而远之的态度,这龙骨剑更是如此。 每每此剑被取出,定是遇上他轻易难对付的强敌时。 她心提了起来,听耳边风袭玉沉声问:“子桑悼,你不怕反噬吗?” “那就不劳您操心了。”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本就惨白的脸似乎都暗淡了些,“在下离了春知城上天界,自然是有所准备。如此僵持也无意义,两位不如网开一面……” “不可!” 远处传来一声急促的喊声,随声赶来的,是一位身着银甲的青年。 那赫然是之前扶着同僚离开的那名神仙。 青年疾步上前,瞥过一人一剑挡在最前的烛玄揽,半跪于风袭玉脚边,抱拳道:“凤凰大人,万不可放跑了他!此鬼狡诈阴险,实力高强,天界众仙已被他残杀至十不存一,若让他回了他那春知城,再想封印他就难了!” 风袭玉一眼便认出他真身,但此时不是说话时候,只道:“你先起来。” 子桑悼冷漠地看着那银甲青年,嗤笑一声:“封印我?小将军未免太自大了些。” 青年恨恨地瞪视着他。 子桑悼无趣地转过头,道:“所以呢?几位打算与我两败俱伤的打一架?那我可要提醒一二,人间如今不止我一只神级魊在,在下毒瘤一个,魂魄散便散了,几位可都是尘祸中的风流砥柱……”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之人,看到风渊时,好像波动了下,却转眼恢复平静,“我手上的十四只魊被我拘着,看着温顺。但若我死了,他们可不会如我这般好说话。” 若纯论战力,烛玄揽一个打他十五个都不成问题。 神级魊,带个“神”字,也许能把普通神仙逼得走投无路,在烛龙面前却如同三岁小儿比之成人一般力量悬殊。 但他强行遣灵不难,要将他们全部封印回山川法,就不太容易了。 ……也只是不太容易而已。 烛玄揽眼色一暗,毫无征兆地出手,龙骨剑携着灵力横扫,直接扫飞了五个呆楞着的神级魊鬼。 子桑悼暗骂一声,人没吓唬住,他只能行下策,轻飘飘带着招魂幡往上,手中快速结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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