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条裤子再讲话!” 阿勒笑出声,抬了抬下巴,目光落到她擦手的那块布:“你须得先给我啊。” 龙可羡怔在原地,垂头把那块布扯开,仔仔细细看了两遍:“你哄我……” 话没讲完,阿勒的影子已经压到了脚下,龙可羡怒火中烧,把布往他胸口一按,紧跟着气劲上涌,一把将他推了开来。 “哗——” 池水激烈翻涌,炸起了好大一朵水花。 *** 屋里上了饭食,龙可羡和阿勒以桌面为界,一个坐海角,一个坐天边,恨不得隔八丈远。 一顿饭吃得针锋相对。 阿勒用小鸾刀割着肉,没有往她那看一眼,就怕对上了就想和她干一架。 养什么不好,非养个祖宗出来,闲得没事就往他身上撩点火,等烧眉毛了再一把给他推到池子里去。 管撩又管灭,说不定还觉着自己挺能耐。 小白眼狼。 阿勒越想越悔,是该把龙可羡摁到池子下,让她憋着气儿挨一顿的,等她憋得急了,里里外外一道打抖,再可怜巴巴地在水底下红着眼眶求他,他再托着她升上水面缓两口气。 气息不能匀彻底了,得掐着最后那一口气的时间,再带着她沉下去,两个人都在窒息的边缘刺探上限,求生欲主导亲吻,唇齿撕扯碾磨,而后交换着胸腔里为数不多的气息。 嘶——不能想。 阿勒立时悬崖勒马,截断了思绪。 用过饭,漱了口,两人还是没有讲过话,龙可羡倒是不心虚了,推那一把之后莫名有些爽到,故而下起逐客令也很客气。 “饱了吗?” 知道关心人,阿勒把小白眼狼几个字收回来,冷酷地应了声:“嗯。” 龙可羡捏着手指头,客气地说:“该走了吧。” “?”阿勒瞟一眼过去,“走不了,腿伤了。” “嗯?”龙可羡把他上下打量一眼,警惕地防着他,“胡说,你没有流血。” “暗伤,”阿勒抵着膝盖,随手敲了敲,“你对自个力道有数吧?那一把推下来,不死就算万幸,落点暗伤不奇怪吧?北境王威名赫赫,收留个把因伤致残的可怜人不过分吧?” 一串因果又快又猛地打下来,龙可羡结巴了:“不,不……过分。” “放心,叨扰不了你多长时间,我亦不是那等非要缠磨黏人的,”阿勒又抛了个钩子,“凭你我的‘普通’关系,我只待一夜,够意思吧。” 这般知道分寸,龙可羡反倒摸不准了,她眨巴两下眼睛,犹豫地问:“一夜吗?明日要做什么去?” “想知道不难,”笨鱼咬了钩子,阿勒慢条斯理地收线,“先讲明白,这是把我揣心窝里关心,还是‘普通’的客套?” “……”龙可羡语塞,望天望地,好半天才说,“哪种你才会讲给我?” “你不妨自己试试。” 龙可羡口齿黏糊:“揣心窝里……的客套。” 阿勒都气笑了:“少君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龙可羡听完,自个儿也觉得挺机灵,微微地抿了点唇,眼风得意地斜过去,却对上了阿勒要吃人的眼神,她。 “算了。”阿勒上手掐住她两边脸,搓来揉去,作弄了个痛快,龙可羡脸皮薄,跟那蒸过的白糖糕似的,太不经掐。 她龇牙咧嘴地忍了几下,脸上就已经可怜兮兮地红了一片。 阿勒揉得心宽气顺,这才告诉她:“明日我要入王都,不烦扰你。” 龙可羡没料到这个走向,顶着红鼻头,愣愣地问了句:“王都吗?要分开吗?什么时候回来?” 没带迟疑的三句话击中了阿勒胸口,短暂地把他带回了分别之前,他们吵闹,他们黏糊和好,他们打架,他们打滚拥抱,阿勒抬起手,罩着她后脑勺,和龙可羡鼻梁对鼻梁地轻轻蹭了一下。 呼吸正在接近,热气喷洒着,像是另类的触摸,气味沿着鼻腔入侵,两个人都安静下来,仿佛到了一种不做点什么都不对劲的氛围里。 正在此时,笃笃两声,两道急促的叩门声响起,打断了这阵错意的对视。 龙可羡抽身,发丝沿着阿勒掌心滑下去,有点痒。 屋门侧开,余蔚匆匆入内,那门檐夹角中藏着晃眼的酷蓝色,长风卷着枯叶疾扑而入。 跟着这股妖风一起刮进来的,还有一道圣旨。 *** 骊王下旨召龙可羡回王都,这事儿龙可羡没准备,晌午一过就紧锣密鼓地上中营去了,一忙直到入夜。 她昨夜就没有睡足,调整完营地布控和巡航攻防后就困得直磕脑袋,看着满当当的军务,龙可羡实在挨不住了,痛饮两盏酽茶。 ……这之后,整座三山军营都动起来了,龙可羡跟炮仗似的,点哪蹿哪,蹿哪炸哪,亢奋得把自己的坐骑来来回回刷了三遍。 翌日天蒙蒙亮,一支小队整装肃列,龙可羡英气勃勃骑在马上,临出发前,却收到了官道塌陷的消息。 龙可羡卡壳了,连轴转了一夜的脑袋变得迟钝。 穹顶蒙在铅灰色罩子里,雾还没有散,折腾一夜的营地逐渐陷入安静,而西院却更热闹了,吆喝声穿过薄薄的云雾,钻入耳朵里。龙可羡麻木地问:“哥舒预备走哪条道?” 尤副将抹着汗:“哥舒公子走的水路。” 龙可羡斟酌再三:“去问问,还有空船吗?” “哥舒公子方才遣人来说了,”尤副将说,“他昨夜请了大师算过,近日不宜策马,若是少君用得上,”他难为情地挠了挠鼻子,“把路费结了就成,依照您二人如今的普通关系,讲情分太轻浮,还是论金珠吧。” “咔嚓”一声。 龙可羡把鞭子拗断了。
第162章 共游 哥舒策这个奸商。 说不讲旧情就不讲旧情, 说明码标价就明码标价,打着海寇不做赔本买卖的说法,走趟王都, 扒了龙可羡两百颗金珠。 龙可羡拿到账册时, 冷冷地笑了两声, 转过头画了个卷毛小人, 扔在地上,用力踩了个稀烂。 这是激将法, 龙可羡不上当,遣尤副将送金珠过去,尤副将回来却说阿勒没在船舱里。 “说是着人放了舢板,趁夜离船去了。” 这祖宗本来就神出鬼没,龙可羡没说什么, 只是闷闷地点了个头。 今夜风缓,尤副将便开了半扇窗, 窗外漆黑, 鼾息般的风动声里, 偶尔掠过一两只夜鸦。 “骊王避您如蛇蝎,又不得不用您, 本来大家离得远,眼不见为净就是了, 这回他走偏招,借着年尾述职的由头将您调遣回都,难保不存着什么龌龊心思。” 龙可羡说:“我也存着龌龊心思啊。” 北境王舍身入都,就为和宁妃见一面, 这事讲起来都算大逆不道。 但北境王是龙可羡呐,尤副将半晌无言:“您那不叫龌龊心思, 叫人之常情。” “好吧,”龙可羡觉得有理,“很寻常的龌龊心思。” “……”尤副将决定不在这个话题和少君掰扯,“属下已经吩咐南北整兵,若有异动,除常备营外,两日之内都可以出兵。” 这是龙可羡出行前吩咐下去的,她点头:“办得好。” “只要营地动起来,骊王必定能摸到风吹草动,这就算个威慑了。骊王要再有什么心思,那就得掂量掂量自个的身板了,”尤副将说的都是掏心窝的话,“此次先关宁妃,再召您回都,说没有猫腻都没人信。” 讲到龙清宁,龙可羡就抬起头来:“宫里来消息了吗?” *** 龙清宁仍旧在禁足。 雪一落,这座华丽的宫殿就和其余屋宇没有区别,雕栏画栋失去了颜色,锦丽花簇歇了生息,放眼望去,处处都覆着惨白的冷意,只有屋里晃着一捧颤颤巍巍的昏黄烛光。 沙沙,沙沙。 龙清宁斜靠在榻上,手里有件天丝云锦的小袍子,肩膀处有些磨损,她正对着烛火缝补。 宫女端着药过来:“娘娘歇一歇吧,奴婢再去点两盏灯。” “不必,”龙清宁打娘胎里下来就有弱症,常常要吃药,她喝了药,嘴里苦得发麻,她却连眉也不皱,“就快好了。” 这是昨日小皇子偷偷从宫墙狗洞里塞进来的,说除夕拜祖的时候要穿,却不小心燎了个口子,要宁母妃给补一补。 哪里来的火能往肩膀头子上燎? 小孩子的谎总是自以为精妙,骗心软的大人买账。 龙清宁从前不这般的,这孩子跟着她的时间不长,她也不算多么体贴周到,只是做了宫妃的本分,尽一个看顾的责而已。 但他却像是从来没吃过糖的小孩,嗅到点甜味儿就往身上贴,龙清宁心里是不耐烦的,但看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却讲不出拒绝的话。 那很像龙可羡,像小时候的龙可羡。 “小皇子当真喜欢娘娘,日日都要来过,今晨您不见他,他便顶着风雪,巴巴地在外边守了半个时辰。”宫女搬来小马扎,坐在榻边给她捶着腿。 龙清宁低头咬断线,抚平了衣裳,淡声吩咐道:“收起来,明日送过去,不要声张。” “是。” 宫女叠好了袍子,把药碗收起来,在忙碌的窸窣声说:“北境王已经奉旨回都,已在路上,娘娘再熬两日,便能出头了。” 龙清宁含着笑,没应这话,只是指了指斜倒的药碗:“药汁洒了。” *** 三日后,船只即将抵达宁蘅港,龙可羡要在这里转马道。 阿勒连日不见踪影,只在黄昏时分让厉天带话来,说是雪催风急,要与她结伴同行。 这也不是麻烦事,只是要等厉天先下船去安排马匹、打点驿站,上下得多耗三四个时辰。 龙可羡答应了。 船只不能在宁蘅港长靠,因此船速要缓下来,掐着时间到港口才行,龙可羡在舱室里收拾自己的东西,刚把叠雪弯刀挎在腿侧,就听见敲门声。 进来的是尤副将,他穿着窄袖便服,发梢还带着湿,一进舱室就匆匆开口:“少君,陆路皆有埋伏,对方人杂,辨不清路数,不像是一伙儿的。” 坎西城官道塌陷之后,龙可羡换了船,这事儿她没声张,仍然在坎西城留了一支小队,用来混淆视线,那支小队在军营里耽搁了两日之后,第三日就骑马北上了。 然而这支小队在途中先后遭遇三次伏击,官道民道换着走都是如此,设伏的俱是些散兵游勇。 这就说明,她的行程被卖了。 “有人不想您回王都,”尤副将冷哼,“骊王也忒不厚道,这事儿干过一回,还想踩到咱们头上来。” 是骊王吗?不一定。龙可羡说:“没有人希望我回王都,谁都有可能。” “如今仍是遛着他们?” “不遛了,”龙可羡踩着凳子,低头,把靴筒扎紧,“杀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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