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无咎看着时间不早了,就嘱咐酒楼的小二,给了些银钱,让他事后将范青许送回家中。而后,与范十一奔济善堂来。 济善堂外。 最后一茬木槿花已经瞧着不怎么红了,淡了不少,又被这初秋的冰雨所打,更显伶仃,七零八落掉了一地。 范无咎站在济善堂门口,望着里面正在烹茶的姑娘,唤了一句,“白姑娘,在等人?” 白若月猛地抬头,脸上带着欣喜。在看清伞下来人是范无咎时,笑容淡了下去,客客气气应着:“范公子,是你啊。” “怎么?失望了?” “没有。” “还等么?”范无咎问。 白若月看了看墙角的刻漏,“时间还早,我再等等。范公子来此是为了?” “恰好路过,见这里灯还亮着。顺便来看看你是不是还在。”范无咎走进屋里,坐在门口的茶桌边上,“那我陪你等一会儿吧。” “那岂不是多一个人一起听雨?”白若月走道茶桌对面坐下,拎起茶壶给范无咎斟了一杯。 门口站着的范十一看不懂了,公子明明就是要趁着范青许喝多了,没法子接白姑娘,来接她的。怎么到了,又要陪她等一会儿呢?就提示道:“白姑娘可是忘了带伞?不如……” “十一!”范无咎打断了他,“你要不要也进来讨杯热茶喝?” 白若月又取了一只杯子,放在范无咎身边,抬手示意十一来吃。又在铫子里蓄上山泉水,架在炭火上烧起水来。 一时间,屋里安静极了,直到听见铫子里的水沸做鱼眼,咕嘟咕嘟响起来,白若月才开了口,“最近一直下雨,早上我出门的时候,也下了呢。我故意没拿伞。” “哦。”范无咎明知故问,“为何?” “自是希望有人来接我。”白若月答。 范十一看着茶桌上的两人,不过各自说了一句无意义的话,从中好似什么都没听出来,可两人又好似说了无尽的话。他咂摸不出其中的意味,可却觉得这场了无生气的对话间,公子好似就没戏了。 这样的感觉到底是因为什么?他一时间也说不出因由来。 “他今日喝多了。”范无咎道。话语里的这个“他”,范无咎没说是谁,可他与白若月都晓得,说的是范青许。 话说到这个份上,此时无声胜有声。 白若月说,她每日都故意不带伞,等着范青许接。范无咎道,他看见范青许喝多了,所以自己来了。两个人都将话说明白了。若不再继续,这也是一场完美又不失礼貌的心意表明。 可白若月偏不,她想说得再明白些。之所以范无咎还保留着一丝希望,不在她不坚决,而在于范青许态度的暧昧。她打算自己将范青许的路都堵死了。 她嘴角扬起了一丝笑意,“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他表妹。他是我家公子。” 范无咎望着门外漆黑夜里的雨,轻颔下颌,好似全然不在乎,道:“知晓。” “哦。” 这个“知晓”、这个“哦”,不过只有三个字,却包含了两人之间一个极复杂的情感试探。 好似白若月在说,我心怡之人是范青许,虽然他并不很明确地表达出来。范无咎道,我一直都知晓的,可我还愿意再看看你。白若月“哦”了一声,好似说,那我们将话说明白了。 三人坐着又喝了一会儿茶,白若月见时候差不多了,范青许今日怕是不会来了,就道:“我家公子今天应该喝得大醉,来不了了。我自己回家吧。” 范无咎放下茶杯,笑着问:“你不闹?” “不啊。”白若月回看他,莞尔一笑,“淋雨又不是什么大事。且他是公子,我是婢女,哪有我闹的道理?” “那我送你归家,可好?” “那就先谢过范公子了。” 范十一赶忙起身,要去唤马夫将马车拉过来,范无咎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同马夫回去。自己则撑着一把伞,与白若月在雨中漫步。 行至莲苑时,范无咎侧身已经湿了大半,白若月背后半点雨滴未曾淋着。她瞧见了范无咎淋湿的衣衫,当做没有瞧见,躬身施礼,“月儿谢谢范公子护送之恩。” 范无咎嘴角淡淡笑着,看着紫衣姑娘走回莲苑,关上大门。他仍一个人撑着伞,痴痴望着紧闭的门外雨滴细细密密。 范十一和车夫早早到了莲苑外的胡同等着,这时才走过来到范无咎跟前,“公子,你傻了么?白姑娘进屋很久了!” “哦。”范无咎嘴角扬起了个笑,让人看着疑惑,不知是苦笑,还是无奈的笑。他转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也不懂是为什么。” 范十一问:“公子说的是什么事?” “我还是想娶她。” “啊?”范十一说不出所以然来,可经过晚上讨的这杯茶喝,他觉得白姑娘好似拒绝了公子。可公子为何说,还想娶她呢。十一不懂,便问:“为什么?” “早早遇到了,试过了,才知自己不后悔。” ---- 欢迎留言呀~这一卷很快要结束了~
第96章 高樓墜墜 莲苑里,白若月踏入主人房,外间里本来她床榻上的东西已经被搬空。里间的书案前,范青许正拿着一本书,装作看书的样子。 白若月撇撇嘴,故作生气道:“公子怎么没去接我?” 范青许放下手里的书,没有站起来的意思,仍坐在椅子上,“你没淋到雨,也回来了。” 她撅嘴,“可是月儿生气了呀?” “无咎送你回来的。我看见了,很好。”范青许不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应着她的话,随口说了出来。 “好什么?”白若月走到他面前,靠在书案边上,发现他都不敢看自己。就用着质问的语气喊他瞧自己:“范青许?” 范青许有些慌了,他最是怕她靠近自己。每回她靠近自己,从前读的圣贤书就尽数被抛之脑后,他就做些让自己事后都觉得汗颜的事来。 他心里在同自己说着,这一回,一定要接着这个机会推开她。万不要再带上她,千万要狠心。 他站起来,走到门口,拉开门,抬手对白若月道:“你的铺盖、衣衫都已经收拾好,放到后院的客房去了。月儿,如今你早就大好了,还是睡到自己的房间去吧。” 白若月跟着他走到门口,望着他好似有些慌张的神情,淡淡地说了一句:“你这是醋了么?” “没有。”范青许嘴上如是说,心里也是如是想的。他今日与钦差吴大人私下详聊一番,两人有了新的算计。吴大人佯装离去,实则是为了让范县令等人放松警惕,露出马脚,再找个机会杀个回马枪。当务之急,他要尽快去范府,找到账本。 “骗人,就是醋了。”白若月看着范青许通红的眼睛,知他必是疲累极了,也不打算再同他纠缠住在哪里的事情,就要离去。 转身时,才想起来一件事情,就打趣道:“我的铺盖是谁拿走的?” 范青许觉得很累,不曾细想,就道:“我搬过去的。” “哦。”白若月笑着说:“我们那里的习俗,动了我的瓷枕,可是要娶我的!你可别始乱终弃啊!” “你……”范青许皱了皱眉头,“这事也能玩笑的么?”他恼了,转身就走。 白若月拉住公子背对自己的衣衫,“别走。” 范青许只头转过来一点,向后看着白若月,脸色仍是不好,“怎么了?” 白若月晓得方才自己玩笑开过了,范青许那样脸皮薄的人,应该气得怒火中烧了。他本来就想将自己推出是非去,自己还偏要拿终身大事逗他,公子这不就恼了么?白若月也恼了,因为她在范青许的背上,看见了一个东西。 她努了努嘴,气哄哄地将他衣裳上的一片粉红摘下来,递到范青许眼前,“这是木槿花瓣,是济善堂门外柳树边上木槿的花瓣。” “木槿乃是盛季,城中到处都是。”范青许说谎了。 “是啊,到处都是。”木槿花瓣在姑娘手中滑落,因沾了水,花瓣微重,簌地一下落在地上。白若月道:“到处都是木槿,可只有济善堂外的那一树还开着。好巧不巧,最后一朵花被今夜的雨打落了,怎么就不偏不倚掉在你衣裳上呢?” “没有的事。”范青许打算坚持到底,就是不承认。 “范青许!”白若月喊着他的名字,“今夜你明明就是去济善堂接我了!为什么不出现?为什么又不肯承认呢?你瞧见我和范无咎烹茶了,是不是?” “没有……”范青许走到里屋,和着衣服躺到床上,声音飘到了门外。 “你就是醋了!”白若月“嗙”一下,将门摔上! 他这是何意?白若月看清楚了。无非是他要犯险,想与白若月划清界限,若是可以,将白若月托付给范无咎。 她自然自语着:“青广陵,等你想起来了这一切,就去后悔吧!” 翌日济善堂休沐,白若月特地一大早就醒来就找范青许。她想着同他好好合计一下,他必是有了下一步的计划。 哪知杨大娘说,公子一早就被马车接走了。 “谁的马车?” “无咎公子的马车,他那仆人十一,我认识的。”杨大娘道。 白若月觉得奇怪,从前范无咎请范青许了很多次,每回都带上自己,这次怎么没同邀自己呢?“可说了何事?去哪了?” “没说。” 原来这日是南守仁宴请众人,为的是祝贺钦差大臣离去,诸位可以从新纵心享乐。 酒席设在济世堂的三楼,望着一江秋水。范青许是到了楼上,才后知后觉,听杨大娘说今日月儿休沐,竟然是这个原因。 范无咎也在被邀请之列。酒席上推杯换盏,范无咎与南守仁对酌,笑道:“我曾来过这医馆多次,竟然不知晓,这里面的三楼,竟然是一处宴会场所。凭栏望江,确实是一个好去处。” 宴席过半,南守仁已经喝得大醉,他举杯说着:“原本我是要去望春楼的,不过嘛,原因有二。一是为了无咎公子啊。众人皆知,你从来没去过望春楼,你自己不肯,你义父也不让,那么好的极乐殿,可惜了,你享受不到。二来呢,我那七石散啊……” 南守仁打了个酒打嗝的空隙,被景师爷搂了过去,“喝多了,喝多了不是?” 景师爷同范无咎道:“公子莫要听一个醉鬼的话,你快同青许公子聊天去吧。你们读书人在一起吃酒才有乐子,不要同这些铜臭味的商人在一处。” 南守仁与景师爷从来要好,听着他这么说自己,不禁哈哈大笑,“是是是,我是铜臭味儿,我不能玷污了县令家的公子啊。” 景师爷凑到南守仁耳边,低声说:“七石散这东西是秘事,如今不是在望春楼,你别得意忘形说多了去。这济善堂是医馆,做这禁/药,若是传出去,你是嫌自己不够麻烦么?”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38 首页 上一页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