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做错了什么?”白额问。 柔奴从白额怀里挣脱,笑着看他,停了一下。她不想让虎头哥哥知晓她的那些过往,可也不想再骗他,就道:“总归是我错了。” “我们逃跑吧。”看着柔奴噙满泪水的眼睛,白额觉得心上绞痛,他忽然又不想知道柔奴过往做过的错事了。 他只知道,眼前人是心里人,他们情意相投,于这山间生活得好好的,就该在一起走下去啊。 白额牵起柔奴的手,在触碰到她温暖的指尖时,忽就哭了:“在他们找到咱们之前,我带你跑。咱们能跑多远跑多远,之后找个没人的地方隐居起来。我们从头开始。” “从头开始?”柔奴破涕为笑。 她多想和虎头哥哥从头开始啊…… 可是她从前错得太过了。 手上曾沾染过的血,流成河,刀下曾枉死的幽魂,成千万,没人会放过她的,她自己也不行。 “对,从头开始啊。”白额望向窗外即将破晓的天,好似只要天还没亮,他们就有逃出去的机会。 他说着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那仙君我瞧着眼熟,也许我师父认识他。我们先隐姓埋名过几百年,一起好好修道。之后我去求我师父,总归不会让他收了你的。” 柔奴泣不成声地看着单纯的白额,她伸出手来,不舍地摸了摸白额的脸,此时此景,她心意已决。 既然白额的师姐能来找他,那以后定会有人照顾他,带着他修仙。 虎头哥哥那么好的人啊,他那么善良,日后一定会飞升,成为九天之上的神仙。 不会像自己一样,甘心堕落成鬼,手上满是屠戮。 “好呀。”柔奴又说谎了。 她没有以后了,怎么可能同他“从头开始”呢。她能有的,只有眼下为数不多的几个刹那,还可以多看几眼她的心上人罢了。 这样残酷的现实,她不打算让虎头哥哥知晓。 她想将他支走,支得远远的,这样他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心上人灰飞烟灭,消失于世了。 她望着窗外将亮的天,道:“我想让幽潭山村落里的村民可以早点走出去,看看山外面的样子。我在这里等你,你快去村里让他们知晓,天梯木栈修好了,可以走出这大山了。” “我们一起去!”白额拉起柔奴,“说完我们就远走高飞,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了。” “我……”柔奴强忍着眼泪,拘出个笑来,“你去,我在这等你。我调养一下内息,一会儿咱们走得可以快一点。” 白额点头,忙欲出门。 “虎头哥哥!”看着白额转身离去的背影,柔奴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如雨落下,喊住了他。 白额回首,瞧她哭成泪人,“怎么了?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瞒着我?” 柔奴拼命摇头,她起身,追了过去。走到白额面前,踮起脚尖,吻了吻白额的侧脸。 她怕自己舍不得,便不肯再看白额,转身,背对着白额,往回走着。 白额已经发现其中蹊跷,他站在原地,望着柔奴的背影,又问:“你到底瞒着我什么?” 柔奴又跑回去,抱住了白额,将头死死地埋在白额怀里,不让他看见自己流泪,“你快去,我等你回来。” 白额,“你别骗我。” “不会,柔奴不骗虎头哥哥的。”柔奴隐下呜咽之声,笑着说:“去啊……” 白额朝着村寨跑出去后,度苍剑和五行莲花灯追了过来,青广陵和白若月紧随其后。 青广陵站在茅屋外,眼中带着狠戾:“你不该又摆我一条道。说好的事,怎么出尔反尔呢?” “这不是来了?”柔奴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缓缓走了出来,“我不过是不想让我的心上人,看着我灰飞烟灭罢了。” 青广陵再不看她,他背过身去,抬手指尖在天空画了一个符箓,只见度苍剑穿过符箓,冲着柔奴心脉刺过去! “啊!”柔奴被度苍剑刺中,倒在地上! “不要!”白额一路跑回来时,刚好看见这个画面。 原来白额走出去百步,越想越不对,他再转身来时,就见柔奴身上钉着一柄剑。 五行莲花灯飞在空中,慢慢地吸纳着柔奴的精气。 柔奴在搭云梯木栈时已耗尽了大量的法力,眼下身子已经虚空,挡不住法器的灵力,摔倒在地。 白额冲过去,抱起地上的柔奴,让她靠在自己怀中,低声问着他好似已经猜到了答案的问题:“柔奴,到底为什么?你做了那么多好事,为什么会被这法器收?” “因为柔奴做了更多的错事啊。”柔奴吐着血,抬着手想去摸白额的脸,可是力不从心,她竟然没有力气再碰他。 “不可能!明明刚才柔奴还在帮村名打天梯木栈的木桩啊!”白额哭着亲了亲柔奴的额头,如在自言自语,“不是的,不是的,柔奴最好了,柔奴最好了……” “不是让你走了么?”柔奴眼中流着泪,嘴角流着血,却还努力扮出个笑脸看着白额,“虎头哥哥……我……不想……不想让你瞧见我这样子……” 白额流着泪,摇着头。他不解地望向不远处的两人,冲着白若月乞求道:“师姐,你救救柔奴好不好?师姐……” 白若月跑过去几步,又不忍心再向前,“小白额,师姐在这里,你过来好不好?” 白额不解地摇着头,“师姐,你是小白额的姐姐啊!可你,可你们为什么要伤害柔奴呢?柔奴是这世间最好的姑娘啊。你们为什么要滥杀无辜呢?” “滥杀无辜?”青广陵眼睫下压,自带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柔奴乃是百年前万鬼过河跑出来的大鬼,借着一副妖体成了大妖。这百余年来,死在她手下的凡人,何止千百!她以春岸楼花魁的皮囊,吸人精血,前尘不计,单就最近临安城里死去的十多个人,全都是她的所作所为!你觉得她是最好的姑娘?你觉得我在滥杀无辜?” 白若月望着青广陵,不想让他说下去,这样的事实,对白额何其残忍呢。她摇了摇头,冲着白额伸出手来,“小白额,这是柔奴的因果,你由她去吧!” 若说白额来到人间的百余年是什么样子,许就像幽潭山里的村落,如世外桃源,纤尘不染。 他所处的境地如此,他心境亦如此。 只是这样平和的境地,被突如其来的外人所毁灭,坍塌的是他入世百年来的全部,也是他修行百年来所有的因果。 他不相信,也不能接受。 “不可能,你们骗我!我认识的柔奴最是温柔体贴,她心善,她热心,她是我见过最好的姑娘!” “师姐,你知道么?村里的人长期吃不到盐,经常忽然昏厥。柔奴会走十里路去给村民买盐,回来的时候,她脚上都是血泡。冬天落雪时,她担心我在山上受冻,冒着大雪来给我送被子……” “我从来觉得,她是落凡尘的神女,只为解救我而来……” “她杀人如麻?她是青楼女子,不可能啊……”白额痴痴傻傻地说着:“怎么可能呢……” 他们嘴里的柔奴,和自己认识的柔奴根本不是一个人。 他不信。 他爱的柔奴,是世间最好最好的姑娘…… 他不肯接受这样的事实,也不愿意去相信。本能地,他在心底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柔奴不是那样的。 柔奴用着仅仅剩下的一口气力说着,“是真的……虎头哥哥,他们都说的都是真的,柔奴再也不想和你说谎话了。从前……从前,我一直在骗你……”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啊……”白额哭着望向怀里的柔奴,他爱的姑娘,是至真至纯的姑娘,怎会是杀人的大妖呢? “我……只剩一句……”柔奴的人身已经变得透明,只留一缕幽魂。 “柔奴,不要!你不要离开我!”白额发现怀中人已变轻,声嘶力竭地吼着。 “如果有来世……”柔奴定定地望着白额,留给他了自己这慢慢一生中最后的一个笑容,问道:“你还愿意娶我么?” “愿意……”白额抓不住柔奴的一刹,他忽然也不想活了。他想,若是自己随柔奴而去,是不是下一世能投胎做一处呢? 他不晓得的是,柔奴这一去,是灰飞烟灭,再入不得轮回…… 只见白额抬手,解开了额前的白色抹额。将那绣着金星的抹额整齐摆放在地上,他冲着那个抹额磕了一头,含泪跪拜:“师父,徒儿不孝。” 又冲着白若月磕了一头,“师姐,这百年来,是小白额害苦了你。” “不是!”白若月跑向他,“是姐姐的错,与你无关!” 白额眼泪落下,使劲儿地摇摇头,他的手指落在印堂处。 一缕银色的灵力打入印堂,随后,那处飘出一截虎骨,闪着异样的光。 那虎骨是老虎精的元神,他将元神放到即将灰飞烟灭的柔奴心脉处。 柔奴欲消失的魂魄又闪了两下,她好似活了,却不过是回光返照的一刹罢了。柔奴一脸不解地望向白额,“何必如此呢?你的元神于眼下的我而言,不过多苟活半刻,没用的……” 失去虎骨的白额,变回了白色斑纹的白额虎。他趴在地上,蹭了蹭柔奴的身子,低声说着:“会有来世的。” “来世柔奴不要做妖了,白额也不要,我们做对普普通通的凡人,当一对夫妻,好不好?” 柔奴点点头,“好。” 白额虎趴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个方才回光返照的柔奴,化作一片片杏花…… 好美的一场杏花雨,只绚烂了那么一下,而后,杏花越飘越散,越飘越远,灰飞烟灭于清晨的山川。 天空亮了,拨云见雾,第二日的阳光如约而至。 度苍剑完成任务,隐身于青广陵身后。五行莲花灯立在青广陵手中,柔奴最终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五行莲花杯里。 白若月蹲在白额虎面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小白额,不要伤心。” 哪知白额虎低声“嗷呜”一叫,眼中滴出血泪来,还未张口,就倒在白若月怀里。 晕倒的白额虎已经不省人事,可手里还牢牢地攥着柔奴给他绣的那个绣球。 白若月万分焦急喊着:“小白额!小白额!” 突听空中一震巨雷声响,而后一道金光洒向地面! 银袍金星白发的仙君老者,手持一柄拂尘踩下云端。 他抬手一甩拂尘,指着白额虎大叱:“孽徒!” “师父?!”白若月抬头一瞧,是师父太白金星。她忙抱紧白额虎,“师父,你快救救小白额,他七窍流血了!” 青广陵看着这一师两徒,只惊了一下,旋即暗暗道了句不好。他怎么就没想到呢!一条蛇、一只虎,这不是太白金星的两个徒弟么?他面上依旧端得冷冷清清,与从前一般无二,淡然道:“太白老儿,你怎么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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