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有人在为幽潭山村落里的村民,修筑一条可以爬出群山的天梯。 只是这天梯,才筑了多一半,怕是一年半载才能修完。 顺着天梯木栈道的尽头看过去,遥遥便瞧见一个白衣少年,正拿着锤子、凿子在岩壁上凿洞龛。每凿出一个石洞,他便将一截木桩打入崖壁里,左右调试是否分寸不让,偶尔还要削些小木条固定在山石与木桩之间,以确保木桩足够结实。他看着年纪不大,身体倒很是强壮。 柔奴站在白衣少年身边,正笑着给他看自己手里的绣球。 那木栈道极窄,少年好似怕柔奴掉下去,就将姑娘的披帛系在两人腰上。他满眼欢喜地看着柔奴笑。 青广陵望着远处的人,问白若月,“那你是师弟?” 白若月遥遥打量着,不甚确定,“我没见过我师弟变成人的样子……” “嘘!”青广陵猛地拉住白若月的手,将人抻到自己身后,两人躲在满是青杏的树后。 “怎么了?”白若月小声问。 “你看那村落,半晌没有动静,外面有结界。”青广陵指了指远处的灰瓦村落。 白若月:“为什么?” “柔奴设了结界,不知她意欲何为。” “哦。”白若月的这声“哦”拉得长长的,因为她发现,自己的手腕被阿陵仙君擒在掌心,一直没有松开。他掌心的温度很暖,温着自己的手腕,她觉得暖暖的。 青广陵这时才察觉到,自己手里攥着的冰凉的东西,是姑娘的一截晧腕。他诧异于,自己是如何在慌乱中准确无误地捉住那里的,毕竟那处本来还隔着一层袖摆。 他低头望过去,那处手腕怎么惨白成这副样子?怪不得摸起来凉凉的…… 忽然觉得嗓子干痒,咬了下嘴唇,别过头去,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松手的。 原本觉得外面极冷的白若月,发现自己脸上竟然腾地一下烫了起来,她扯了下手,藏回到袖笼中。心上砰砰砰跳地极快,忙借着说话转移这种心乱,“是,是,是怎么回事?” “我猜……”青广陵恼怒于自己的轻浮,一时思绪乱了,不知该如何作答。 “别躲了,瞧见你们了!” 只听远处,柔奴的声音传来。 空濛的山间,除了柔奴以外的三人皆是一愣。 白额拿着绣球,问:“柔奴,你在同谁说话?” “虎头哥哥,我又骗你了。”柔奴起身一跳,跃起半丈来高,整个人腾空在山间。只见她双手捻做兰花,指尖相碰,其间灵流乱飞,“我等不得明年,同你和村里的人,一起走这木栈天梯出山了。不过我可以帮你!” “嗙嗙嗙!” 只听白额脚下的木桩忽然飞入空中,被灵力卷起,沿着陡峭的山壁,逐个逐个凿入石墙中,又一阶一阶往上罗叠! “广陵君!”柔奴边做法,边冲着山顶的人喊道:“和你的小娘子可不要靠近这里!砸伤了我可不负责!” “你设结界作甚?”青广陵不懂,她好似没有要拿凡人要挟他的意思,还像是在保护那些凡人。 “哦,当然是拦你了!”柔奴笑了,手上灵力放置着木头,嘴上说着:“你若是再敢坏我好事,拦着我,我就把村寨里的人扔到满是瘴气的悬崖下!” “她……”白若月向前一步,想去偷袭。青广陵小心翼翼地扯了一下她衣摆,“无碍。” 白若月眼眸微动,意思问他何意。 青广陵向前一步,站在白若月身前,低声说:“她威胁不到我。” 白额看着柔奴,不解,所以柔奴是妖?还是仙?怎会有如此强的灵流?他于人间修行百年,灵力不过只是比凡人力气大很多而已。“柔奴?你……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柔奴低头看着白额嫣然浅笑,“帮你啊,帮你将木栈天梯都筑好!”她用着毕生的灵力,将白额此前砍伐的圆木一根一根夯实在石壁中。 而那些木桩用尽后,远处迅速生长着的杏树,如尽数得了她命令一般,瞬间掉光了树叶、削掉了枝丫,变成木材,又逐个逐个被灵力嵌在山石里! 原本那些树,白额说还差一年才会成材的。他想着来年夏日,待黄澄澄的杏子结果后,再将杏树砍了,补上最后百十个天梯木栈,就可以带着村名走出大山了。 没想到这日好生诡异,一夜间瓜熟蒂落,一夜间杏花疯长,一夜间,那些树木尽数都成了材。 最让他不能接受的事,他从前喜欢的那个凡人小姑娘,竟然有法力,还远远在他之上。 白额不懂,柔奴在这村落里,隐藏身份与自己生活在一处,是为了什么呢?他迷茫地看着柔奴,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闯进幽潭山的人又是谁?” 白若月瞧见这小公子头上系着白色抹额,上头绣着一个小小的金色星星,试着去唤:“小白额?你是小白额么?” 白额这才望向远处山顶上的人,瞧见那个方才说话的黑衣公子身后,还站着一个女子,穿着一身白衣,样貌仍似百年前自己日日仰望的那个,他又惊又喜,努力通过不亮的天色,去辨别远处的人:“姐姐?师姐?师姐,是你么?” 他越看觉得那人越似白若月,他已经百十来年没瞧见过师姐。一时间激动地不行,忙左右看着脚下路,想着要如何与师姐见面。 白额才走了两步,柔奴一道灵力就劈过来,砸在他跟前!身前的石头“哗啦”碎了两块,落入山涧! 柔奴冲着白额吼道:“虎头哥哥!不许去!” 白额果然停下脚步,不解抬头望向柔奴,“柔奴,这是我师姐哦!我一直说想让你见的人!” 柔奴手上迅速运转着灵力,她拼尽全力将所有木桩打到峭壁上,才无力地落到地上,瘫在白额怀里。靠着他的肩膀,虚弱地说:“虎头哥哥,我还有话,想同你说。” 青广陵站在山巅,冷眼瞧着山间这个混乱的局面,已经了然。他抬头望了望渐渐亮起来的天色,道:“柔奴,莫要再搞什么花样了,横竖你活不过太阳出来时。” 说罢,他唤了一句:“五行莲花灯!”只见一座紫铜莲花灯座落在他掌心,他叱道:“等我来收,还是你自己来?” 原本有气无力的柔奴,抱住白额,朝着悬崖下跳去! 白若月忙抬手甩出霜丝!要去拉住两人! 哪知这不过是柔奴的障眼法,不过瞬间,两人就消失在空中。 “你放下白额!”白若月的声音在山中回荡着。 “姐姐莫要恼呀!我成全你们两人啊!”柔奴已消失,可她的声音却已在盘旋在空中。那声音带着笑意:“原来广陵君变了,百年不见,也动了凡心了。” “小心!”青广陵暗叹一句不好,又入了柔奴的幻术杏阵! 忽然风起,周遭树叶乱飞,霜丝于白若月手中,搅动绿叶妖风,可风太大,她不得不闭上眼睛! 再睁开眼时,柔奴和白额早已经消失不见,周遭昏暗的山脉也尽数消失。 天上日光灿烂,风轻云淡,周遭尽是杏花。 “糟了,我们又入了柔奴的阵!”白若月转头看向青广陵。 青广陵闭眼站在阵中,淡淡地说:“我低估了她,柔奴想逃。” 白若月乱挥着霜丝,试图找到出口,“如何破局?” “你别动情,就能出去。” “动情?”白若月不解地看向青广陵,才要问他为何闭眼,就发现了自己感情上的不同之处。她发现阿陵仙君闭着的眼睫极长,忽觉晃神,不由自主地唤了一句:“阿陵仙君,你?” 沉在梦里的广陵君,不肯睁眼是怕自己看见月儿姑娘会动情。不论是青鱼石、还是那个白府里的阵法,都让他生疑,他不能在还不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两人又误入歧途。只要他睁眼,必会再次被白若月蛊惑,或者说被这阵法所催生的情动所蛊惑。 空中响着柔奴意念留下的声音,“哦,你是虎头哥哥的师姐。我来到凡间百年,同凡人学了一种情感,叫做嫉妒。从前我还不理解,这个情感该是在什么时候出现呢?没想到,方才瞧着白额奔向你时,我懂了嫉妒之情。” “看来我要做回月下老儿了,还要还个人情给广陵君。不若我成全了广陵君吧?” “广陵君?”白若月朦胧中有些迷茫,她好似听见柔奴换了好几次“广陵君”,这个广陵君是不是师父口中的那个师叔呢?只是她的神识已经容不得她去细想,她已经不受控地软倒在一处温暖的胸膛里。 柔奴的声音悬在空中,继续道:“这阵极好出去,广陵君从来晓得阵法的罩门是什么的。哈哈哈哈,就是你们若是云雨一番,就能出阵呢。” 这?!白若月吓得浑身发抖,自己万不可做了错事去!她使劲往外推着青广陵的胸膛,道:“你快推开我!” 青广陵又气又恼,恼柔奴临死都在生事,气这月二姑娘明明自己攀过来的,又要让他推开她。好似月儿姑娘断定,自己会在阵里欺负她一样。他言语间很是气恼,“我在你心里就是个禽兽么?” “不,不,我怕我控制不住。”白若月如实说。 “我倒不至于被柔奴控制!”青广陵睁开眼睛,一把揽住白若月的腰,将人扶稳,唤了句:“度苍剑,破阵!” 度苍剑凭空闪出,落在青广陵身后! 半晌,那剑气直窜云霄的宝剑,直愣愣地落在空中,没有动。 青广陵压抑着自己心上乱颤的情感,低吼了一句:“度苍剑!” 宝剑这回不再犹豫,又如上次在春岸楼一般,剑气贯起剑光闪过主人右边手臂,结结实实地砍过去了一剑! 相同的位置,度苍剑又砍了青广陵的右臂一下! 玄衣神君的手臂之上,鲜血横流,而后,那血液溅在空中,落在杏花雨中,杏花雨即刻消失在空中。 破阵了。 出阵后,两人仍是站在原先灰蒙蒙的山巅之上。 青广陵没再看白若月,他气恼于自己于她心里如禽兽一般。 他抬手唤出五行莲花灯,“收柔奴,杀无赦!” 五行莲花灯飞到空中,原本闭合的菡萏,忽然盛放。只有五片花瓣,各持一色,于空中闪耀出五色光芒来。青、红、黄、白、黑的五色又聚到一处,闪现出霓光,如开启某种阵法般,只听“咔哒”一声,花朵之下,灯座上的八卦盘转动起来。 度苍剑直飞冲天,寻着柔奴的血腥而去,而后,五行莲花灯追了过去。
第40章 別幽潭山 山顶小茅屋里。 白额横抱着柔奴,将人放到床上,不解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以为你是个凡人。”原来她并不是装来那么柔弱,法力竟比自己强很多。 “不是。”将死之人,将亡之妖,她没什么值得隐瞒的了。柔奴道:“我是杏妖,从前做过很多错事,六界掌司和方才的神仙,都在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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