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月笑完才记起来师叔还在身后,不好意思地回头看了一眼,刚巧见到青广陵脸上浮起的那一丝笑。 四目交接时,青广陵的笑意收回去,“……你,不吃么?” “师叔……”玄衣仙君从前是不苟言笑的,原来他笑起来竟然如此好看。 该怎么形容呢?白若月觉得词穷,那个淡淡的笑,好似初夏的清风迎面吹了一阵来,忽就钻进心里了。她燥热的心清凉了一下,而后,噗通噗通地剧烈跳动起来。 她不由自主地感慨道:“你笑起来好好看……” 被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夸好看……青广陵不知自己该是什么反应,他收敛了笑,抬脚就想逃。 只是两人站在房间里,身边是妆奁台,往前是床榻帐幔,他心上迟疑,脚上慢了半步,一个没站稳,趔趄一下,险些摔倒。还好他身形敏捷,顺势坐在妆奁台边的雕花木凳上。 他轻咳两声以掩饰尴尬,又问:“你不吃么?” 白若月从妆奁盒上摘了一个冰糖葫芦:“你吃么?” 青广陵摇了摇头,“你和小莲蓬吃。” 除非她喂他,不然他才不会吃。这样的想法好奇怪,可心底只如是想。 他的眼神落在姑娘脖间的红绳上,笃定这一切诡异又轻薄的想法,都是红绳和青鱼石作祟。 白若月笑了,“若是我吃了,方才我用灵力镇着岂不是浪费了?还是留给小水鬼吧!”说罢,又将冰糖葫芦插回去。 开着的窗户吹进风来,刚好吹起仙君额前一缕青丝。青广陵打算站起来,自己坐得尴尬,总不好一直坐下去。 “师叔别动。”白若月顺手拿起妆奁台上的竹篦,递给他,“你头发乱了。” “我自己来?”青广陵问。他坐在此处,应该自己梳头发么?不对,好似应该有人给他梳头。曾几何时,好似有人给他在这里梳过。他望向窗外,云朵斜挂青天,瞧着陌生,那应该不是白日。黑夜里,有人在这里给他梳头? “……”白若月愣了愣,师叔许是不会?“那若月帮你梳头吧。” 柔荑细指捏住了竹篦,落在仙君青丝之上,慢慢滑了下去。 “你以前给别人梳过头发么?”青广陵望妆奁台铜镜里的白若月问道。 “应该……没有吧?”白若月一边梳着,一边也迟疑着。为何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如这般?在这里?”青广陵继续道。 白若月摇摇头,“我连这是我的房子都不记得……” “嗯……”青广陵不再吭声。好似这样的场景,就该长长久久下去。 她不言,他不语,等着时光慢慢流逝,若是可以天长地久…… “师叔,你有没有觉得小莲蓬奇怪?”白若月打断了这样的沉寂。 “水鬼,小孩而已。”青广陵道。 “他……”白若月迟疑了一下,又不知道自己该从何说起,“倒是蛮可爱的。” “嗯。”青广陵察觉到了院中有神仙落地,猜是神荼、郁垒,就用袖笼藏着的手,在掌心写了“等”字。而后那字化作一个小小的五叶莲花印,飞出窗去。 院子的荷塘边上,神荼、郁垒两人早就到了,收到广陵君的“等”字诀五叶莲花印,明白主上是让两人不要出声,就隐身走出院落,站到白府外面。 确定屋里人听不到动静了,神荼才将自己的担心宣之于口,叹息道:“你说,要是没有那个青鱼石,主上他也不会这般脆弱。唉,居然现在连梳头发的力气都没有,哪有半分在度朔山的霸气啊!” 郁垒鄙夷地瞧着神荼,“我觉得不至于啊。” 神荼脸上满是自责,当年是自己没有提前找到主上,保护好他,才会遭此劫难。他踌躇满志道:“怎么不至于?还是要赶紧弄到那青鱼石才行。” “不是,我的意思是,”郁垒挤眉弄眼,粗黑的眉毛和络腮胡子都要挤到一处去,反问道:“那可是广陵君啊!梳头不行?” “那不然呢?必是受了伤,伤得颇重。你晓得,每月此时,他该服用司贤神君的药。” 郁垒如看个怪人一样看着神荼,生生将“我觉得广陵君是故意的”这句话咽了,改口道:“是是是,我们赶紧找药去。” 临安的五月,天变得快。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细雨就平白落在池塘里,打在荷叶边上。荷叶护着藕粉的菡萏花骨朵,水面的小荷要开花。 那个梳完头的姑娘,明明说要去给师叔沏茶的,哪知她不过去八仙桌上取茶壶,顺势就坐在小凳上睡着了…… 青广陵回头看着窗外的雨,雨里的荷,眼前的人,忽然很想同她生活在这里,好似凡间烟火,如此便是最好。 是青鱼石的错处,是厢房里红线阵法的错处,也是他自己动了色心的错处。 因为此前心未曾动过,是以如今动了一动,格外明显。他乃是神,灵海无比清楚,自己动了怎样的念想……
第42章 藥廬臨曲 白府外。 神荼、郁垒见青广陵走出来,纷纷拱手,“广陵君。” 青广陵点头应下,问道:“神荼代我去天庭这一趟,玉帝找我何事?” 神荼从袖笼中拿出金色锦缎的卷轴,手掌只一舒展,那卷轴就自己展开来,上面闪现四个大字“玉帝诏令”。 青广陵看了一眼,抬袖一拢,玉帝诏令便消失不见,他道:“玉帝让我尽快去地狱道历六道轮回,早些回来等待下一次万鬼过河。” 神荼:“主上可卜出下一回万鬼过河,大概是和年月?” 青广陵:“万鬼过河百十来年一遭,因上一回死了不少大鬼,这百年来度朔山怨念并不重,虽已过百年,但我算着,兴许还得有个几年。” 郁垒问:“今日太白金星下凡,不是也传了玉帝诏令,也是这事?” “是。”玉帝连下两道诏令,特地让太白金星跑这一趟,告诉青广陵地狱道的轮回不会难过,又让神荼来告知他,以准备万鬼过河,可见这地狱道他非去不可。 青广陵思忖片刻,做了决定,吩咐两人道:“神荼回度朔山去守着,郁垒拿着玉帝诏令先一步去地狱道见阎罗王北辞。” 郁垒由来直性子,不懂就问:“广陵君,我们眼下不一起去地狱道么?” “我还有些事没处理好。”青广陵侧着头忘向白府院内,里面有他放不下人,虽然他并不想承认。他寻着借口,道:“我总觉得,狼妖也在此间。” “那郁垒陪着主上,那狼妖比之杏妖柔奴,更加狡黠凶残。” “你先去地狱道,有情况我通过五叶莲花印召唤你。” 郁垒只好称“是”。 神荼、郁垒各自领命而去后,青广陵才要转身回白府,就见不远处,许宣手里携了一提粽子而来。 许宣发现白府门口站着的是上次仆从买了不少药的公子,忙拱手施礼,“青公子,别来无恙啊。你怎么在白姑娘府前?” “你怎知我是青公子?又怎知这是月儿的府上?”青广陵对许宣没有好感,言语间很是直接。 “公子的仆从来买药,我必是要问姓氏郡望以了解嘛,是以晓得。”许宣脸上笑着,嘴上极尽客套,他眼里这个不苟言笑的青公子可是大金主,又继续回道:“昨日白姑娘来过药铺,她告予我知的。若是在城中的药庐寻不到她,就去城北白府寻她。我今日去了药庐,那里无人,才到了这。” 青广陵“嗯”了一声,转身就走。 许宣抬头,确定了一眼府门口的牌匾,确实是“白府”二字,见青广陵已经推门而入,才开口问:“青公子也是来找白姑娘的?你怎能不敲门,闯入白府呢?这……许是不大合礼数啊……” “我是她师叔,”青广陵头也不回地说道:“是她在此间唯一的亲人。倒是你,可敲门了?” 许宣一愣,停下脚步,心生疑惑。他头一遭见两人时,白姑娘还说不认识青公子呢,这会子怎么又是“师叔”、又是“亲人”的? 他犹记得白姑娘说过,她师兄乃是松鹤堂的大夫,所这师叔……也是医者? 那想来更是了不得的人物啊。他赶忙后退两步,退至门口,轻叩门环,喊了一句:“白姑娘可在家么?” 青广陵回头瞥了他一眼,“她在睡觉,你莫要吵到她。” 许宣复又迈入门槛,“不日便是端午节,我家中姐姐包了粽子,我来给白姑娘送些。” 青广陵转身,伸出手来。许宣了然,将绑在一起的粽子递给他,依着白若月的叫法,改了称呼,尊称道:“劳烦师叔费心了。” “还是叫青公子吧。”青广陵面无表情地看着许宣。 “……”许宣愣了愣,没明白这青公子何意。他想着不若喝杯茶等着白姑娘醒来,“我不急。” 青广陵看懂了许宣的心思,可不打算成全他,就道:“粽子我替若月收下,你可以走了。” 主人已下了逐客令,许宣便不再逗留,他从袖笼中拿出一个请柬来,红绸的面,不过两折,递给青广陵,“我药铺的东家李用下月十三大寿,这事是此前与白姑娘约好的,我特来送帖。” 青广陵没接请柬,道:“她不去。” 睡梦中的白若月听见有人说话,从梦中醒来。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她回想着,自己应该是要去给师叔沏茶,而后,睡在八仙桌上了?那是怎么到了床上呢?自己睡觉的时候梦游么? 白若月穿了鞋下地,朝着屋外走去,刚好听见青广陵拒绝了许宣,但是没听到是何因由,就问:“为何不去?” “我不许!”青广陵眸子里是不容置疑的目光。 许宣发现这师徒二人意见不一样,觉得自己尚有机会,便道:“白姑娘那日也是应了我东家参加这宴席的。咱们还立了字据,要租人铺子,你看,这人情世故还是得走动呀。” “哦……”白若月记起来了,自己当时是拒绝的,可话说到这里,好似不去又不合适。她接过帖子,借口道:“我师兄要回来了,我怕我有旁的事情去不得。此事我先记下了,届时再说吧。” 又瞧着青广陵,“师叔……” “你若当我是师叔,就……”就莫要听他信他啊。青广陵瞥了许宣一眼,拂袖朝着屋内而去。 白若月有些懵,此前不让她唤师叔的人,不过半日,怎么就处处以师叔的姿态来规束她呢?是自己睡了一觉,脑子不灵光记错了? 许宣想着,今日一早李员外特地差管家李婆来求,再三嘱咐必须让白姑娘来。还将寿宴里药膳采买的单子交付给他来办。许宣粗粗算计了一番,这一单里的药材全让他去采买,只这一趟,足足能赚他过往一月的银钱。 他心下想着,李员外不过是思量着寿宴有些面子,多寻些娇俏娘子来撑撑场子,也不会有多大的事,就再三劝说白若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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