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此乃鸿门宴,如今你也知晓了。”范青许停了一下,慎重问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果真要同我去?” “自然!”白若月看着范青许同青广陵一摸一样的眼瞳,眼中有着坚定,也有着思念,“我活着一遭,也只是为了你。” “可我……”范青许没继续说下去的内容是,他重生而来,只为了那些冤魂。 “不管你为了什么,”白若月又重复了一遍,“月儿只为了公子。”说完,她莞尔一笑,大步朝着门口走去。 姑娘坚毅的神情和坚定的步伐,于公子眼里留下了一道背影。 那个背影,让范青许头一遭觉得,原来自己并不孤单。 明知此行是赴死,亦不觉得悲壮,他难得偷到了浮生一点闲,在一场不知前程的冒险中,赚得了一点慰藉和幸运。 慰藉于,重生而来,有人作伴;幸运在,前生今世,始终是她。 范青许嘴角忽就扬起来了一些,轻松不少。 甚至还乐观着,重活一世,也许是天意如此,让他可以推翻前一世这一晚的结局。 上一次的这一晚,他在一次晚宴间误入了范县令小妾的房间,撞见了小妾思思与马夫偷情,他躲到了后厢房的祠堂排位后,得以逃过。 也因这个原因,在祠堂的牌位下,偶然得到了望春楼的账本。 他拿了账本直接去范县所属的上一级易州路府衙去告官,没想到那易州知府与范县令乃是一丘之貉,直接将证据扣下不说,还倒打一耙说他诬陷朝廷命官,关入易州府监牢,而后转送范县大牢…… “公子?”白若月发现范青许没跟上来,唤了一句。 范青许这才如梦初醒,“月儿。” “嗯。”白若月回头定定地瞧着他,只听这两个字,她都能听出来范青许心里百转千回的思量和纠结。 他在担心什么?他能担心什么?无非是面对的困难,和平白拉进来的自己。 范青许喃喃自语般,又唤了一句,满是不舍,“月儿……” 他担心月儿,也害怕今日还如同上一世一样,再不得见天日。 忽觉身前一暖,一个拥抱簇了过来。是白若月。 白若月转身,走了两步,抬手拥住了范青许,于他背脊处轻轻拍了两下,那处隔着骨头护着心,给予了他无限心安的感觉。 而后,那姑娘低声又到:“不必担心,今夜必定平安。” 范青许听见这一句,先前心上的恐慌已丢失了大半。他的手不自觉地回拥在了她腰上,扣紧一点,想让那种求生的力量和欲望能感染到自己一样,他有千言万语想说,也有很多话要嘱咐,只是万般思量涌到唇边,就只说出一个字来,“好。” 好。答应她不必担心,答应她今夜势必保证两人平安…… 莲苑外,晚风拂过墙下排竹,簌簌声动。 檀香木雕花的马车已停在外头。 立在马车边上的书童见人出门,同车里人言语一句,“公子,人出来了。” 只见马车的珠帘从内被人打开,有位瞧着不过二十左右的公子探出头来。 他一身墨绿锦袍,上无绣花,暗纹织锦上是寿纹图案,中束团鹤松枝镂花金腰带,通身只这一处明亮,也不显得腰带高调。 发丝半束,上是一根鹤头短簪,往哑金色短冠里一簪。五官生得利落干脆,宽眉长眼、高鼻窄唇,疏疏落落公子姿态,磊磊拓拓少年气性。 他英姿飒爽越过马夫放在地上的踏凳,跳下马车来,一脸意气风发,“青许兄!我等了你好久!” 范青许抬眼,心里坦然,见人朝自己走来,他便驻足不前,好似非要同这人保持距离。他拱手低头一拜,“久等!无咎,好久不见!” 此人乃是他同乡,同为范姓的乡里,多少都有些沾亲带故。亦是青城镇里头一号的公子,范县令的义子,人称“青城公子”的那一人。 这人白若月竟也认识! 她站在范青许身后,愣得晃了神,忽就想起那日在地狱道时,北辞曾说,“他虽无过,那也得罚。” 那时白若月问,为何而罚? 北辞说,六根不净。 白若月问,罚他什么? 北辞道,地狱里,历一世…… 白若月恍然大悟,原来北辞罚他的那一世,那一个地狱,也是这里──孽镜地狱,范青许的一世,青广陵的孽镜地狱! 只是她不懂,为何他变成了这个故事里范县令的义子?范县令乃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啊,那他呢? “月儿?”范青许见她愣住,问了一声。 白若月才如梦初醒般醒来,抬眼就见范县令的义子正在目光灼灼地打量着自己。难道他认出来了?他与自己一样,带着此前的记忆? 紫衣姑娘回看向他,两人四目相对,一个是试探,一个是怦然心动。 白若月尝试着换了一句,“黑兄?”因她眼前之人,乃是黑无常范无咎! ---- 原本不多的评论,竟然消失了,不知道为什么……悲伤,许是APP更新了插件。欢迎大家讨论呀~
第87章 鬼今為人 “黑兄?”白若月又惊又喜,唤了一句。 范县令的义子,乃是原来范县里出了名的神童,他姓范,名无咎。 因年幼时父母双双被东大泽发水所吞,丢了命去,家里只余这一个“神童”,被范县令收养。 范县令对他早有耳闻,无咎六岁成诗,七岁诵经,长到九岁时,出口成章可写时政策论,乃是天生一块读书好料。 如今不过二十有二,县试位列三甲之内,排名紧次于范青许。要知范青许考了十年,才得中头甲,如今已二十有八。明年去易州春闱,青城镇里只范青许一个,为此范县令遗憾很久,只差一点点,这教子有方的名声就要落他头上了。不过好在范无咎尚且年轻,明年必会拔得头筹。 县令之所以寄希望于他的义子,是因为范县令年近五十,膝下无儿无女。虽然妻妾成群,却半个孩子无所出,好在他早年收养范无咎,在外看来,他老时有人送终,也不算很失面子。 是以范无咎乃是范县令的骄傲和希望,范县令尤其待这个义子好。 锦袍公子范无咎看着眼前美人,她一身紫色钗裙,并不富丽堂皇,却自带一股子平淡恬静之美。莲苑外灯笼才上,烛火熹熹,还需借着两分月光才能将人看清。美,美得出世,美得让他过目不忘! 怪哉!怪哉,范无咎心里暗叹道。他的手抚在心口上,这处从未如此汹涌过,是怎么一回事?能是怎么一回事呢?他明白了。 他活了二十二年,头一遭明白了“一见钟情”的含义。大抵就是现在,他心里如鼓响,因遇见她,再也停不了了。那鼓槌在她手中无形地被捉住,她看向他一眼,便是镗鞳如雷动;她问上他一句,就是石破天惊逗秋雨。 “啊……”范无咎地叹一句,这句来自被紫衣姑娘所眷顾了一下。须臾,又道:“啊?”这句是在回应,“黑兄”是什么东西? 一旁的范青许介绍着两位,“无咎,此乃我的远房的表妹,白若月。月儿,这是城中最富才华的范无咎范公子。”范青许要带白若月出门,说是婢女书童都不行,只好假借“妹妹”之语。 白若月打量着范无咎,明显,他的眼神中透露着一点欣喜,不过他那个“啊”,又好似不记得黑无常的过往。 她试着再次试探,施了一礼,“范公子,我们从前可见过面?” 范无咎觉得自己的心被这紫衣姑娘捏住了,恨不得将全身心都掏出来给她看。 他偷偷地清了清嗓子,以免说出话来会露出紧张,可话说出口时,他还是无比惊讶,因为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不受控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我若是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这一句也将在场的另外两人都惊住! 范青许看向白若月,“这……” 白若月的吃惊与范青许不同,范青许只是觉得这一句太过于突如其来,而白若月惊讶于她从前听过这句话! 那时候,她得知自己脖子上系着的青鱼石和红绳是一个诅咒,使得青广陵成不得龙身。她愁肠百结,只因想不出法子解开这诅咒,就坐在白府后的津渡上胡乱思量。 西湖之滨,黑无常从天而降,问她,你想破这局么? 最终那个青鱼石红绳阵的破解之法,还是黑无常教她的。 那日离开之前,黑无常就说过这么一句,他道:“我若是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白若月望着范无咎,眼中晦暗不明,问:“范公子,你方才说什么?” “我……我不记得了……”范无咎觉得方才自己脑子一乱,不知说的是什么奇怪话,忙羞愧道:“白,白姑娘,有幸相识。” “你……”白若月顿了顿,又生出些怀疑来。就第三次试探着问道:“范公子,你可知晓有个东西叫做‘银鳞’?”她曾送过黑无常一枚银鳞,这个来试探最好。 “不知道,闻所未闻。”范无咎见她如此问,许是对这东西感兴趣,便道:“是什么东西?白姑娘可否能画给我看,我着人去寻来予你?” “不必。”白若月嘴角弯了弯,摇了摇头。 他是此间范县令的义子范无咎,却并不是她从前认识的黑无常范无咎。如今她已经肯定,范无咎和青广陵一样,都沉浸在孽镜地狱的人物里,没有醒来。 这一刻,白若月回想着范无咎的那句话,忽然生出一种命定的哀伤来。 因为她记起来一件事,教她破阵法的黑无常,那时被狼妖郎项逸上身,而最后郎项逸被五行莲花灯收走前,本是有机会逃却没逃,是为了救她…… 北辞曾说过,范无咎他六根不净…… 还有,北辞还说,孽镜地狱里,你可以成为你上一世最想成为的人,还能在某一个瞬间,窥见自己的天命,只是你在孽镜地狱里的所求,永远也得不到…… 范无咎他上一世最想得到的东西是什么?他已经得到了么? 白若月好似猜到了,但又不确定。她不敢继续想下去…… “月儿?”范青许发现了白若月有些不对劲,“不然你还是回去吧?我答应你,今夜我一定早早回家。”他将“回家”两字咬得极重,是在提醒着她,他必会践行两人之间的承诺,这一夜,必会平安。 “不,我要陪着公子去。”白若月肯定道。 范无咎眉眼明亮许多,抬手相让,“今日筵席乃是我义父府上家宴,所去女眷也多,能邀白姑娘同去,荣幸至极。白姑娘,请上马车。” 原本是装得下五六人的马车,范无咎没有上去,将马车留给了范青许和白若月。 马车内,范青许一脸担心,小声问道:“月儿,是不是你落水前,见过范无咎?”他担心方才两人之间奇怪的对话,源自这事。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38 首页 上一页 97 98 99 100 101 10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