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桃夭追问,“再不想说您也得说呀!” 肖夫人下意识地揪紧心口,许久才鼓足勇气道,“小安出事后的第二天……便失踪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我问老爷,却被老爷狠狠地打了一巴掌,他说小安根本不是他的孩子,只是个妖孽,谁敢再问起说起,便是与他为敌,绝不轻饶。连我都不能例外……”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仿佛那一巴掌的疼痛还在,“多年夫妻,他对我一句重话都不曾有过。” “他不会把孩子扔了吧?”桃夭的半块点心都从嘴里掉了出来,“那不是他亲儿子吗!” 肖夫人抹了抹眼泪:“老爷如此反常如此决绝,我一个妇道人家,委实不敢再追问下去。但我的近身侍女悄悄同我讲,她曾在小安失踪的当天,无意中见着两个面生的仆从抬了一口箱子,偷偷摸摸出了府。”她叹了好几口气,才继续道,“府中几个知晓此事的,皆知老爷手段果决,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故无人敢逆他的意,谁都不敢再多嘴。之后,老爷对外宣称小安因病夭折,从此无人再提起这孩子,好像他从未来过这世上。”她顿了顿,双手合十,“唯有求老天爷开眼,留那孩子一条性命。” 一群有眼睛却只当没看见的人,有什么资格求老天爷开眼……桃夭自心底里冷笑出来,又扭头看了看司狂澜,一脸“这样的人我们还要出手帮忙吗”的疑问。 司狂澜却不动声色,仿佛只是听到谁说了昨天的晚饭吃过什么菜一样,平静道:“小少爷的生母呢?” 肖夫人似是被戳到了另一个痛处,说:“自小安出了事,阿绯……也就是小安的生母,就被老爷软禁起来,说早知就不收她入肖府,竟生了个妖孽。遭了这样的祸事,阿绯日日在房内哭喊,不吃不喝,人很快就变得疯疯癫癫,没多久便投缳自尽了。”她垂下头,“阿绯是个循规蹈矩的好女子,我与她平日间也相处甚好,对小安也视如己出,却不知造了什么孽,朝夕之间,他们都没了。” “之后再无小少爷的消息了?”司狂澜问。 肖夫人摇摇头:“没有了。所有人都当小安因病夭折。往后十年间,老爷专心做生意,名声越来越大,赚的钱也越来越多。我曾劝过他再娶一房,总不能断了肖家的后,他却相当排斥我的提议,还说万一又生个妖孽该如何。我无奈,也就不再提了。万般皆是命,或许天注定只有我们夫妻二人相伴到老,也只能接受。谁知,老爷如今却也遭了这样的罪……我的心,真要碎成一块一块的了。” 这不是报应么,桃夭又暗自冷笑一声,问她:“你噩梦中所见之‘女鬼’,可是二夫人?” 她无力地点点头:“确是阿绯,她肤白胜雪,能歌善舞,生前最喜着红衣,很是婀娜多姿,连老爷也曾夸她美丽灵动得像一尾红鱼。我不会认错的。”她抬起头,抱歉道:“之前没有告诉你们……是因为十年前那件往事,委实不敢轻易说出口。” “所以你们一直以为是二夫人‘冤魂作祟’,要找你们报仇?”桃夭皱眉。 “除了这个,也想不出别的理由。”肖夫人如是道,“毕竟小安是她的亲儿子。” 桃夭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要报仇当年就报了,用得着等十年……”说着,她脑子里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某些猜测更加确定了。 “好,我知道了。”司狂澜起身。 “二少爷……”肖夫人也紧张地站起来,“我知道的,全都告诉您了,一点隐瞒都没有,您可不要再一走了之啊!” 司狂澜一笑。
第2章 肖府里的人,从未见过他们的夫人如此狼狈。 她真的是抱住了司家二少爷的腿,眼泪鼻涕地求他留下帮忙,可最终还是被司二少身旁的红衣小丫头硬拉开了。那丫头还劝她不要再浪费力气,她家少爷说了不插手那就是不插手,给多少报酬都不成,再纠缠下去,可就不太好看了。 最后,众人眼睁睁看着那两位将肖夫人抛在身后,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肖府,只留身后那一串绝望的哭声。 管家老许跟婢女兰儿赶忙上来搀扶,兰儿心疼地说:“夫人,犯不着如此求他们,说不准他们也跟旁人一样,压根儿没有真本事。” 老许也道:“正是,夫人先不要急,回头我再去寻些高人过来。” 两个家丁胡大牛与张胜也在后头愤愤不平,说从未见过如此狂妄之徒,恨不得将司狂澜跟桃夭打一顿,就怕打不过他们…… 傍晚时分,天气更见寒冷,童儿小福拿了一件披风来,劝肖夫人无论如何要保重身体,染上风寒就麻烦了。 可肖夫人谁的劝解都听不进去,她拉开兰儿搀扶自己的手,不让他们任何一个跟从,只说自己要一个人去佛堂静一静,今晚谁都不要来打扰。 众人皆是一阵叹息。 天黑后,雪又下得大起来,整座肖府灯火凋零,死气沉沉。 守在偏院门前的家丁们冻得直搓手,心说几时才给送饭菜来,又冷又饿。 等了好一阵,终于有两人拎着饭菜远远地过来,正是兰儿与小福,这些日子都是她二人负责给守护此处的家丁送饭。 家丁们接过饭菜,边吃边问:“听说夫人找来的人都跑了?”说着又朝院子里努努嘴,压低声音道:“那三个高人今儿一早就被打跑了,如今连打跑他们的人都跑了,可怎么办?” 兰儿皱眉嗔怪:“吃你的饭,这事自有夫人定夺,你们只管守好院门便是。” “不是……咱们跟这儿也心慌啊!又不是不知道老爷如今的模样……” “还说!不管老爷是啥模样你们都得好好守在这里!”兰儿瞪他们,“还有,夫人说过不许私下提老爷的事,违者家法伺候,你们可仔细自己的皮!” “这不就是跟你说说么……”家丁委屈道,却还是管不住嘴,又小声道,“咱们老爷平日里也不是善茬,得罪了不少人,说不准是招惹到厉害角色下咒害他呢。” “还说!!”兰儿抓起半个馒头塞到对方嘴里,自己又往黑黢黢的院子里看了一眼,叹了口气,不知说什么才好。 “兰儿姐,这饭还送吗?”小福缩着脖子,犹豫地看着自己手里的食盒,“老爷……还能吃饭吗?” “自然要送的。”兰儿看着这个素来办事利索的孩子,“你是不是……害怕了?” 小福不吱声。 众人心中皆知,肖夫人平日里待他们不薄,是拿他们当真正的自己人看待,肖老板如今的模样,也就只有他们几人知晓,肖夫人命令肖府其他人一律不准接近偏院,对外只说肖老板染了重病,会传染的那种,故而出事后,这偏院里的往来琐事都由他们几个照应。可是,纵然肖夫人待他们再好,肖老板那副吓死人的模样也很难不让人害怕,何况还是小福这样胆小的孩子。搬来偏院后,肖老板就很惧怕见人,有时连肖夫人都近不得他的身,只有小福这孩子稍微不那么让他害怕,所以这些天都是他负责送饭给肖老板,开始几天他还能勉强吃一些,到后来,他神志越来越混乱,见了谁都说见了鬼,东西也不肯吃了,还把碗盘砸个稀烂。小福每次送饭出来,都是长吁短叹的。 “要不,我陪你进去?”兰儿说话的底气不是很足,她也很怕踏进那个幽暗的房间。 小福摇摇头:“不用,这本就是我该做的分内事。” 说罢,他深吸了口气,踏进了院门。 耳畔只有呼呼的风声,吹到脸上像小刀割肉一般,肖老板的房间离他越来越近,每扇窗户都像一只看不见底的眼睛,诡异地盯着靠近的人。 小福停在房门前,风雪在他身后交织成一片混乱的线条,他冻得发红的脸上,渐渐没有了方才的犹豫与恐惧。 推门进去,他顺着那一点微弱的油灯光芒,熟练地找到了肖老板的位置。 “老爷,该吃饭了。”他蹲在肖老板面前,从食盒里把饭菜一样一样拿出来,“今天有你喜欢的糖醋鲤鱼呢。” 被子下的肖老板却依然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连个脑袋都不肯伸出来,从听到有人进来就在不断发抖。 “多少吃一些吧。”小福把盘子端到被子前,神情像个絮絮叨叨的老婆婆,“能吃饭多好啊,得珍惜。再过几天,只怕想吃都吃不成了。不过你放心,不吃也饿不死的,你还是得活着,以现在这般模样,永远活下去。”摇曳不止的微光里,他的脸越发不像个孩童,嘴角也泛起冷冷的微笑,“没有谁能让你回来。” 被子下的人,颤抖得更厉害了。 “真的不想吃?”他闻了闻那盘糖醋鲤鱼,放下,“可惜了啊。” 说罢,他更靠近了些,伸出左手,眉头皱了皱,但见一团灰雾自他眼中弥漫而出,藤蔓般缠绕在他的左臂上,飞快滑向他的食指,最后从指尖钻出来,汇成一根散着灰光的毒刺般的“针”。 他笑笑,旋即果断举起左手,以食指上那根毒刺对准肖老板的脑袋便狠扎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小白手闪电般从被子里伸出来,在毒刺扎下来的瞬间死死扣住了他的手腕。 厚厚的被子滑下来,露出桃夭笑眯眯的脸:“我不喜欢吃鱼。” 小福脸色骤变:“你……” 就在他诧异张嘴的瞬间,一颗早就给他准备好的白色药丸精确地弹进他的嘴里,紧跟着桃夭伸手一托他的下巴给他闭了嘴,旋即一掌击在他的额头,呵了声:“出来!” 一阵疾风从小福身上划过,他整个人不由自主往后一仰,一道不起眼的灰影自他的后背掉落出来,却在瞬间踪迹全无。 不见了?桃夭眉头一皱。 小福已然昏了过去,房间里除了桃夭缓慢的呼吸声,再无任何动静。 突然,摆在柜子上的花瓶在并无外力的情况下倒在地上,随后门帘也摇动起来,紧闭的房门也被撞开一条缝,似有什么东西慌张地冲了出去。 “坏了……”桃夭心知不妥,赶紧追了出去。 孰料,刚冲出门口便撞到一个人的背上。 司狂澜稳得像个石雕一样立在台阶上,手中的血剑还没有回鞘,莹白的剑身还燃着赤色的光。 桃夭捂着撞痛的鼻子从他背后探出头来,只见斜对面的一棵矮树新落了满地的断枝碎叶,一朵生着人面的灰绿色小花,拖着被削断了一半的细细花茎,有气无力地躺在那里。离它不远的地方,虽不见有什么东西,那些断枝却像有东西压在上头似的,噼里啪啦地动着。 “你打前锋,我来善后。”司狂澜收剑入鞘,看了一眼桃夭,“幸而有我善后。” 桃夭上前一步,打量着差点从她手里逃脱的妖怪:“这回是我稍微大意了一点点,就一点点。”说罢,她在布囊里翻翻找找一阵,摸出一颗青色的药丸,两指一捏,顿见那药丸碎成一片浮于她掌上的小星河,闪闪烁烁甚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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