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子嘶哑,咽喉几乎能冒出火来,即便如此那一阵阵钻心疼痛传来,他还是忍不住叫出声,只是声音实在绵软无力了。 熟悉的沙哑嗓音由远及近,前方那瘦长身影恭恭敬敬过去迎接,回来往他脸上浇了冰水好让他清醒些。虽然冷得发抖,但这份寒冷多少给了微乎其微的镇痛作用。仅凭模糊轮廓,他认出来者是灵蛇族长贺兰,不久前她还是他的母亲。 “为何叛族?就为了那小母狗?”贺兰伸手抚上他脸,接着是那柔软长发,忽然一发力,细长银针扎入穴位一拧,少年瞪开眼,痛得要死却出不了声,所有愿望只剩下终结这一切。 然而,比起这点,当第一阵痛苦顶峰过去,理智重新占据上风,他决不允许任何人妄加揣测玷污自己信念。做这些并非为了她,哪怕他真的憧憬过她的美好,但不论那个立场上站着谁,他都会为了家族未来拼死相护!因此当贺兰再次发问,他深吸一口气积攒力量,尽力挤出话来:“我是……为了……灵蛇……没有、背叛……” “混账东西!”暴怒的贺兰一巴掌扇去,“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再次缓过来的他,转过脸来面对贺兰,绝望双眸中多了丝怜悯,“是您,带着大家,走错了……” 换来的只是更多更猛烈的痛。 他确信她无法理解他,这家族的绝大多数人都无法理解他。他们手段用尽要他吐露所谓“真话”,逼他认错以此证明他们的正确,可他的实话早已告知,而这些误入歧途者毫无自知之明。 没救了。 绝望吧。 如此想来,先走一步避免眼睁睁看着灵蛇毁灭,已是这冷冰冰血淋淋世界对他的最大温柔,可惜至亲们要被卷入未来的黑潮之中。如果自己这条命还值几个钱,能以一死换他们平安该有多好。然而残烛般生命根本一文不值了,像个垃圾。 行刑当天也没有谁为他站出来,不过这很正常啊,站出来必然落得同样下场,何必搭上性命呢?现在他确定弟弟和曾经的未婚妻支持他的做法,但他们根本无力改变现状,出面只会给自身带来不利,还让妈妈更难办。还好还好,妈妈找了理由给他们派了活吧,他们不必过来。 话虽如此,偶尔感性点说,自己好孤单。 殉道者都是孤孤单单走的吧。 从这层面来看,他也不算独自一人了。 可还是好孤单。 从幼年时那份天真理想却被母亲否定批评因此隐藏自我,到后来在麻木杀戮中迷失自我,再到被那少女同样的天真理想唤醒从而找回自我……从来都好孤单。他的确跟少女倾诉许多,也可以说是并肩作战了,却要背负家族责任,保持恰到好处距离;前不久曾经的未婚妻接受他的选择,可他对她表达心声只为她能明白大局,仍出于母亲与性格原因无法从心底接受她;至于父亲和两位弟弟,为避免他们被卷入,本是不让他们接触族内诸事因此非必要不多说的,只拜托有天赋的三弟帮过些忙,但事到如今三弟被立为新继承人,怕是难逃一劫…… 剧毒被强灌入口,很快全身灵力暴动,灵力运行的通路爆裂,七窍血流不止。少年隐约感受到无名暖流保护脏腑,然而在痛苦面前已无暇顾及来源。 这就是名为“贺天山”的灵蛇族拯救者的绝望一生。 两日前的遥远北方城市,刚刚将兄长与爱人无知无觉灵体送入荒原,回到兄长留下的房屋准备按他们愿望独自苟延残喘面对一切的心如死灰的少女,收到陌生号码短信:“大哥为你身受重伤,要不由你对他余生负责?”看似商量语气,实则直接将责任塞过来。 少女睁大眼睛,迅速回道:“他在哪?我去接他。” “过阵子他到你那边,届时发你列车信息。……我不知道你现在是否有稳定生活。他的情况很糟糕,如果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这事还是算了。”对方说话毫不客气,多少带点激将。 “我可以。”少女打字回复,实则不太自信。她到这边后还没打扫过房子,这些天心痛过后与行尸走肉无异,屋里乱糟糟的;想趁假期出去找个兼职自力更生,可身体灌了铅似的沉重,因为根本没有生存动力。但是,如果为了让他活下去,动力忽然就有了。 彼时她对他并无爱意,只是被他的英勇无畏感动,对他的两次相救感激,继而认为他遭遇那些是被自己这边拖累,所以愿意负责到底。 少女抓着手机等候很久,那边终于来了消息:“嗯,这几天稍微跟你聊聊大哥情况吧,方便你更好地照顾他。但我很忙,回复慢。首先是他小时候的事……” 濒死少年做了漫长的梦,梦中他着一袭古装,登上族长之位,引领家族走向繁荣。他忘记自己现实中的名字,忘记这番景象是否已在其它梦境看过,也忘记陪伴身侧与他同进退的伊人究竟何许人也。 明明已经绝望透顶,还是梦见这些。 明明死掉就可解脱,还是苏醒过来。 在明亮温暖房间里,想起濒死前遭遇的少年尝试调动灵力,无奈全身剧痛,仿佛无数根针在神经穿梭。这里一切陌生,少年咬住被子以免出声,直到大约傍晚有人推门而入,发现他睁眼望着天花板发呆,吓了一跳。 “哥……”来者顶着黑眼圈与泛红双眸扑到床前。是二弟贺天涯。 少年不愿将痛苦抛给至亲,勉强微笑,紧锁的眉头却出卖了他。 贺天涯背过身擦擦眼泪,拿来止痛药喂给他,给伤口换药,再吊上一袋营养液。 休养的半个月,少年从不主动说话,只会被动回应,大约是身心俱疲无话可说。过去所有努力化为泡沫,事已至此他还能说什么呢。只是不忍拒绝贺天涯的期待与好意,勉强自己喝了点粥;望着窗外阳光浑身发冷。贺天涯不敢对他提有关家族的任何事,可是兄长过去十几年与那冰冷家族紧密相连,家族是他的全部,若不能提起,怕是无话可说了。 贺天涯只能维持沉默现状,有时候趴在床边,拿出手机问兄长:“哥,要不要听歌?” 少年总说,“好”。 “那我放着,你觉得不好听想切歌就跟我说哦。” “嗯。” 但少年从没对任何曲子有所表示。 最后数小时,三弟贺天龙出面,带来一手提箱的行李,将他的全新证件和伪造资料放在床头柜。贺天龙说家族最后还是放他一马,决定将他流放,半信半疑的他疲于较真,暂且将这番说辞当作真相,瞥向证件—— “李飞羽”。 这些天脑子一片混沌,此时看着熟悉名字也想不起更多了,或许是偶然间看到过的别人的大名。他只知道跟了父亲的姓,尽管以后再也不能见父亲。 总而言之,“贺天山”的一切痕迹被家族抹消,那个人只能不带名字存在于爱他的恨他的人的记忆中。 贺天龙帮他换好衣服,狠狠拥抱他作别,趁夜色送他出门,坐上约好的出租车去火车站。 ---- (主线《无憾》章,分歧点狼与地王同归于尽,封灵杀入大寨受困,贺天山解围后剧情。)
第16章 星辰线13 噩梦归 噩梦随过大精神压力卷土重来,哪怕惊醒时分知道自己被保护着,梦中无论肉体的还是精神的痛感都如此真实。 课程、科研还有灵蛇那边事务都停不下来。 “你自己怎么想的?”赛罕格日勒问他。 可现在不是考虑自己的时候。大学课程紧张而信息量巨大,科研任务进程环环相扣,针对灵蛇的计划也需要根据实际情况快速反应作出调整。停步则前功尽弃。 这些赛罕格日勒很明白,为此在她不忙时,她会陪他上课,带些药膳去给他补身子,和他一起分析灵蛇形势出谋划策。但是,现在不像高中时期,他的课程他的实验以及灵蛇那边她都不熟悉,实在帮不到更多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半年,一直熬到大三第一学期期末,学校课程告一段落;没过几天,实验室工作按计划阶段性完结,李飞羽总算可以在出租屋宅上几天,想起灵蛇传承的修复工作,被赛罕格日勒劝住了才乖乖放纵自己休息,可是靠在沙发只能发呆,不论拿起书本手机电脑都只能看到学业事业资料,娱乐项目是一个没有——半年前还剩象棋围棋的手机应用,事情一忙看得心烦,全给卸了。 另一半也不建议他连放松手段都非常烧脑。 可他别的什么都不想做了,包括家务。 赛罕格日勒坐到他身边,陪他一起发呆。片刻后,他借了她肩头靠着,口中喃喃:“给你添麻烦了。一直都在给你填麻烦。想多花时间陪陪你,但一想到还有事情没做完,就着急想去完成,如果不那样做只会更难受。我不知道怎么办。就算去做那些,还是很紧张,做实验时经常发抖,虽说能够克服,现在的工作也勉强完成了,一想到后面还有很多很多这种事,不知如何是好。” 年轻女子抚摸着他头发,待他将感受悉数表达,轻声哼唱起古老民谣。 李飞羽惊得直起身子转头望向她。随音律而来的灵力暖流令他沉重身心稍感放松,他立马猜到歌曲来源——不,并不是猜到,他知道这首曲子…… 曲毕,赛罕格日勒微笑道:“这是上周刚完成修复的第一首曲子,因为我对底层理论一知半解,担心效果有问题,所以先拿去公园浅试了下……小动物们还挺喜欢的。” 李飞羽方知她为了缓解他的糟糕精神状况独自优先修复此曲。以她的基础理论和古汉语水平,修复难度可想而知。即便如此,这曲子复原得分毫不差——若要深究他如何判断“分毫不差”的,只能说那是沉眠于他意识深处的曲调,在她吟唱期间被彻底唤醒了。 “也没有特别难,只要哼出残片的内容脑子里就慢慢补全了,但是要将整个谱子扒下来就得拿乐器试音什么的。”赛罕格日勒点点太阳穴。她的深重眼袋将“没有特别难”的说辞出卖得一干二净。 这让李飞羽跟打了鸡血似的差点回资料堆前继续完善术法理论。考虑到另一半感受,他刚要下地又缩回沙发,一时不知怎样表达感谢的好,言语显得苍白无力,便干脆吻上去。说起来,前阵子忙得焦头烂额,也没那心情黏在一起,有时能感觉到她在祈盼什么,却无暇顾及,只能拼命向前冲,将背影留给她。 赛罕格日勒的手机不合时宜振动,数秒后又来一条消息。她拿过手机一看,脸色有变,惹得李飞羽关切道:“怎么了?” 尽管希望另一半好好休息,但这事决不能隐瞒或者拖延,女子只能将手机递过去,“天龙的消息,说贺天文贺天武不见了,报备的是接了委托清理门户,带了一堆蛊虫和毒药走……实在可疑。昨天半夜报备,实际离开时间不能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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