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报着希冀问道:“小修士,你能否察觉灵遥仙君的气息?” 方桃说:“大概不能。但我对残玉有感知,兴许因为有神树的力量。” “过几日,你们前去冥海,过的是三清宗和太乙谷,若是察觉了残玉的下落,传个讯来。”向观嘱咐完,先行一步离开了。 殿里安静下来,冷至不由分说把王鸢见的五感都封住,跟方桃唠叨起来。 “方桃,你记着为师从前给你说的事,不去旁人的灵府。还有,你扎在鸢见身上哪呢?” 方桃心想,她去都去了,道歉也道了,往后应该没禁忌才是。她面上装作很顺从,连连点头:“师尊放心,徒儿记得很清。我在他的云门穴。” 冷至礼满意地点点头,又不放心地说:“你师兄往日总是梦魇,要是不小心进了他的梦,只管把他喊醒。要是你闷了,让师兄给为师传个讯,我同你讲些趣事。” 王鸢见被屏蔽了五感,也看不见师尊的唇形,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能感觉到方桃似乎有些忐忑。 “你师兄做事我是放心的,但你还是要先记住为师的告诫。他若是敢动你一根毫毛,尽管来告诉为师,我扒了他的皮!” 真像个老父亲怕自家白菜被拱了。方桃“好好好”地答应着,又打了个哈欠。她心里琢磨着,又不是天大的恶事,怎么师兄和师尊都这样避讳? 冷至礼,人和名字完全可以分开看。他表面礼数周全,背地里是个爱讲八卦又诅咒敌人的小老头。方桃在他门下没少听他说闲话。 “师尊,天色晚了,你也早睡吧。” 冷至礼表面上答应了,背地里翻了一晚上的秘籍,试图找到重塑身体和还魂的办法。看着天边泛起鱼肚白,鸡鸣过了三声,他无奈长叹。 方桃重生一事,史无前例。若是叫旁人得知了,恐怕要抓方桃去研究一番,来探寻长生不死的秘诀。 他在纸上草草挥就一段笔墨。 “常道人如昙花现,今知复生非虚妄。一朝偶得见天缘,幸逢故人忽还乡。” 搁下笔,冷至礼对着房间里的挂画叹息。原本他以为三个徒弟只剩了王鸢见一个,分外萧索。谁知方桃竟能“死而复生”。 那司羽……果真会永世为魔? 他依旧记得百余年前,司羽被问岳赶出来时,可怜巴巴地走在灵山小径上。他偶然遇见,即便看出司羽心存恶念,依旧带回了灵遥。 司羽成了他的第一个弟子。 冷至礼想,修真界演化成如今的模样,全在于人心险恶。若是能挽救一个性本恶的孩子,倒也是善事一桩。 司羽后来果真长成了“善”的模样,冷至礼却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她似乎是刻意将恶的一面隐藏起来,又像吃腻了血肉的孩子,极为避讳“恶”。 难道,她命中注定要作恶多端么? 冷至礼曾为司羽赐名。她最初名叫“司习”,习——鸟在日光下飞行。本是个好字。但司羽当时确实算不上好人。 冷至礼想了想,就将习字重叠,改为“羽”字。负负得正。期盼她能重新开始,往后做个善者。 后来,司羽也像他一样救人,救下段昀,为旁人改名。可惜,司羽救了别人,现在却救不了自己。 * 白日里,众修士先去四处巡逻,修整被大雨冲垮损坏的地方。 王鸢见自然也在其中。他在灵山给树巩固根系时,瞥见一旁有几个眼生的修士,看衣裳是隔壁问岳的。 方桃亦说:“真稀奇,难得见问岳的人出来。” 也难怪,他们占去了好大一块地方,又划地界,和灵遥山宗撇清关系,素日不喜往来。灵山的其他地段,极少见到他们走动,他们必须学御剑,出门全部在天上飞。 照冷至礼的吐槽来说就是:“问岳修士都是一帮鸽子精,从来不落地,白日里见不到个影儿。” 王鸢见若有所思:“魔王来过两次,问岳都毫发无损,但心里想必已经在谋划如何应对。只不过,问岳掌门似乎并不想寻残玉的下落。” 一旁不知何时多了个人,一瞧,原是印雪宴来了。她接话道:“那帮吃白饭的,没本事没力气。设计你们来打头阵,你们倒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方桃笑说:“那我们不是已经上了钩?” 印雪宴的眸子在王鸢见身上打了个转儿,随即答复方桃:“我不给人打白工。召辰殿若是不出力灭魔王,我先灭了他们。” 她眉间有不容置疑的锐气,叫方桃好一阵炫目。方桃想到,印雪宴可以看见自己,心中又生起莫名其妙的欣喜。 印雪宴蹙眉,商量着:“我届时和你们一并走,兴许路上会耽搁些。我要诛魔,拿魔卵。到时候多加担待。” 修士本就是以诛魔为己任。王鸢见没异议,点了点头。 等万事俱备,将琐碎的事情处置了,队伍才纷纷从灵山出发。 王鸢见这一队只有四个人,实则要算上方桃。燕明衣知晓方桃已死后,错愕良久,最终把镯子给了王鸢见,让他替方桃收着。 “小桃,你定能重返人世,再不济,用铃兰身修个人形也好。到时候我再给你做些新首饰。” 方桃摸摸发尾的蓝铃铛,笑回她:“谢谢燕师姐。” 此次出行,从灵山向西南,经过青凤一带,再过容州,就抵达了魔界边缘的冥海。 冥海不是真的海,而是一望无际的原野。它并不归魔王管,而是地府的入口,聚集了数千年来不甘投胎轮回的鬼魂,还有鬼魂的恶念衍生的魔。 自古以来,心有执念者长留世间,这些鬼魂积怨太深,戾气太重,导致冥海成了一片恶土。 修士一般不去这种地方,会玷污灵气,影响修为。从前听说有修士前去冥海征讨鬼王,却生生被吞了。因此被列作禁地。 四人中,印雪宴和王鸢见都会御剑,剩下两人便各自站在他们后边搭乘。自从邓远昳狠拒印雪宴三次后,她打消了念头,便再没搭理过邓远昳。 印雪宴心想,她往日行事,只给旁人一次机会。她为邓远昳破例了,还是没换得想要的结果,所以印雪宴干脆直接放弃。 毕竟,燕明衣的修为比邓远昳高多了,心思也缜密。最重要的是,燕明衣很有钱。 印雪宴往日养在旸山时,不愁吃穿,在用度上从没委屈过。直到印家倒台了,万坤篡位,她逃出旸山,游荡人间,才发现自己身无分文。 她虽已辟谷,却也少不了要歇脚住宿,第一次走进人间的客栈时,那些小二还偷笑她不懂住宿要花银两。 印雪宴身上只有许多剑,这在修真界是宝贝,在人间是废铁。起码,是换不了多少钱的废铁。 于是印雪宴在人间诛魔这几十年,选择走到哪住在哪。她曾落进妖窟里,和青面獠牙的蛇妖共宿,也曾在溪畔同仙鹤共眠。 走得多了,她开始眷恋人间。起码比困在旸山百年自在。 这些天和燕明衣同住,印雪宴隐约知道了她以前是怎样过的。和自己很像,却又不尽相同。 燕明衣也是掌门之女,不出意外将是紫云宗下一任掌门。燕掌门对唯一的女儿宝贝得紧,不忍心她打打杀杀,从小娇养着,把最好的法宝秘籍都给燕明衣。 她平日的爱好无非是雕刻珠宝首饰,用到人间金银的材料,燕掌门毫不吝惜。燕明衣喜欢把自己做的东西都带在芥子珠里,没事儿就送给别人。 因为燕明衣以为这都是常见的普通物什,没什么稀罕的。印雪宴没要燕明衣送的东西,她只觉得自己很久没遇见过这样——又傻又有钱的修士了。 四人刚行了第一日,才过风引川,在青凤落脚,就见识了燕明衣的财力。 印雪宴在夜市里寻魔,她跟在后面不务正业,四处买小玩意,等到了客栈时,燕明衣已经满满当当提了两手。 “可惜我只带了三个芥子珠,似乎装不下了,”燕明衣满怀歉意地看向其余三人,“可以,帮我装一点吗?” 既然是同行,其他人也无意见,唯独印雪宴不肯。她道:“你既然知道装不下,何故要买许多。” 印雪宴素来讲话腔调生冷,燕明衣一讪。她往日行走各地,身边总有些紫云宗的修士抢着帮她拿东西,故而习惯了。 到客栈,交了押金,几人带着行李往楼上走。 印雪宴神色恹恹的,没多大兴致。倒是燕明衣觉得新奇,她没住过大泽边上的客栈,这下可以在楼边观景。 夜风来时,青凤泽上的荷叶都像圆扇一般,齐刷刷荡漾,送来清香。 燕明衣靠在栏杆上往下看,淡紫的衣摆随风飘动。她心上还有些忐忑,毕竟此次出行并未得母亲的准予。 若是她没见过印雪宴,恐怕至今会按照母亲规划的人生过活。燕明衣从小一帆风顺,无往不利,是紫云宗最尊贵的“大小姐”。 她众星捧月般长大,出门也颇得路人青睐。可是她始终觉得少了些什么。若是人生一帆风顺,同一潭死水倒也相似。 只是更为舒适罢了。 并非苦难即人生,而是,燕明衣总觉得自己被蒙在蜜糖罐子里,对外界一概不知。没能见识过天下的模样,何谈志在四方。 正想着,燕明衣瞥见泽中升起一阵青烟。她猛地僵直了脊背,仔细往湖中瞧。 ---- 师尊写的一段是即兴之作,所以没细究韵脚平仄,见笑了TT
第30章 青凤泽·二 大泽绵延百里,她所看到的不过是一望无际的水面。水草掩映中,那一阵青烟,极快消失了。 想到印雪宴这一晚上兜兜转转也不过杀了几个低微的小魔,连魔卵都没有,燕明衣连忙折回屋子去找印雪宴。 “雪宴,我方才看见泽上有异象!” 她们照例是住在一间屋。虽说燕明衣并不缺银两,但路程漫漫,邓远昳劝她爱惜钱财。他们也各自用灵石垫付着。 等印雪宴提剑出门了,旁边屋子里的两人也跟着出来。 “有魔在附近?”王鸢见并未睡下,见状也整装待发。 “大概,我现去泽上一探究竟。”印雪宴说罢,直接御剑从二楼飞了下去,飘在水面上。 燕明衣从芥子珠里翻出自制的芭蕉扇,铺在空中,化成了一棵香樟树那么大。她站上去,冲身后招招手,示意其余两人一并站上来。 芭蕉扇尾随在印雪宴身后,行得稳当,在水雾中穿梭,时不时听闻泽上有鱼游动,分外静谧。 印雪宴手里捏着妖域主人给的白玉扳指。她用一只眼睛和妖域主人换来这玩意和一些妖力,故而能感知妖怪的动向。 御剑行在泽上时,她便知青烟的由头非魔而是妖。若是恶妖,除之或是驯化了,对她也有益处。 只不过,这妖看来是个老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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