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霏看了一眼行人,把他们都招到柜后来坐,一面继续说:“宋山清原先在灵山习了重塑人身之法,我只能学到皮毛。自他死后,我留在扬原。一则,这地方临近冥海又临近三清宗,二则,我还需讨些生计。” 燕明衣心想,这典当行可不是一般财力的人能开的,寻霏往日是玄谣教的修士,怎么有本事做起生意来? “太乙谷的谷主,他多年在容州做生意,家财万贯,是他接济了我,要我欠他一个人情,”寻霏看出燕明衣所想,解释了一番,又说,“我把他给的法器转交与你们,且帮我做一件事。” “请讲。”王鸢见道。 “这事不要你办,请姑娘们来。”寻霏从背后的抽屉里翻出一个匣子,又用怀里的钥匙打开,取出里面的小盒子,交给阿哑。 “请替我转交给教主吧。” 阿哑看了一眼,收进芥子珠中,点了点头。 寻霏已经离开玄谣教许多年,她往日带出的东西统统丢掉,似乎也剥了修士这一层身份,连芥子珠也不肯用。 她又直奔第二层抽屉,从中拿出一把团扇,递给印雪宴:“这就是招魂扇了,唯有元婴期以上修士可用。” 几人谢过寻霏,又犹豫着没离开。 “把我的话带给鬼市主人,再让他拿镯子来就是。我在这等着。” 他们应了,往鬼市走去,还没等找着鬼市主人,门外突然一声巨响! ----
第45章 戏中看客·一 王鸢见扭头看时,只见一团黑雾充盈了典当行,一下子把灯全吞灭了。 寻霏动作极快,结印起阵,灵力一丝一缕缠绕而上,捕住黑雾。然而,就在黑雾凝成一团后,又像散沙般降落,阴风阵阵,把沙子吹得到处纷飞。 当场许多人,抬袖遮风沙,纵是有本事的修士,也来不及拿出法器。一刹那,整个典当行陷入全黑的迷障中。 耳边轰隆的风声刮过,渐渐平静。 眼前浓如墨汁的夜一点一点亮起来,方桃错愕地四下张望。黎明时分,朦胧的曦光映照在河畔,青石遍布,水面烟雾缭绕,远处一声鸡鸣。 她冷得打了个寒颤,才惊起,对着水面照影。淡青的水潭之上,映着一张十四五岁的青葱面容。 方桃往后一缩,手忙脚乱地搜衣裳。她不会是附身在了一个无辜女孩儿身上吧?那可是罪孽。 这一身衣裳普通,没甚么特别,怀里有个暗袋,里面不知装了什么。方桃试着摸索一番身躯内的灵力,发觉她有灵根。那么,是个修士? 还没等方桃想明白,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好了么?要上旸山去了。” 方桃扭头,看清了来人。那是个身姿婀娜的妇人,头戴锥帽,手间拈一株鲜草。 旸山?那岂不是去召辰殿? 方桃感觉不到王鸢见的存在。她估摸着,大概要假意应和这妇人,才能搞清来龙去脉。于是,方桃哎了一声,小步走过去。 碎石硌着脚底,方桃察觉,这身躯还是凡人,调动不了任何灵力。走近妇人后,也摸清了对方的底细,起码是个元婴修士。 过了板桥,她们来到山脚。此时正值初秋,天微寒,衣裳浸水般冰凉。 妇人忽然问起:“要你备好的东西,教你的话,别忘了。” 方桃想,备好的东西,大抵是怀里的物什。可教她的话,全然不知。她硬着头皮点点头,又问:“我怕我做不好,有些地方记不清。” “不过三言两语,让印掌门信了你是副掌门的私生女,便好了,用不着什么记性。”妇人睨了方桃一眼,她连忙垂下头去。 表面看着温顺,心里实则在飞快揣测所处何方。方桃琢磨着,印掌门,大概是印雪宴的生母。副掌门她不怎么听人说起,恐怕是她的父亲。 可是,如今的掌门,不应该叫做万坤吗?方桃不解。 而且……私生女? 方桃暗暗打量这副身躯。回忆刚刚水面倒影,倒和印雪宴也有几分相似。 等到了山门大殿,方桃面见印掌门。她心里忐忑,反而误打误撞,把原主该有的怯懦演得入木三分。 印掌门让她把信物交上去,方桃规规矩矩做了,飞快瞥了一眼,果真是印雪宴的母亲,神情如出一辙。 看完信物,印掌门没多大反应,只是微微颔首,道:“既如此,你便在此处住下了。吃穿用度都同我亲女儿一般。不过有一点,不要去后山。” 方桃点头说是。她依旧想不明白这是哪?她又是谁?信物上虽写了,她名叫云洛,可除了名字之外,一概不知。 掌门还说,今日后,给她冠姓印,从此后叫印云洛。 按照掌门的安排,方桃住进了弟子小院。扫了屋子,还有人送新的被褥、床帐来,给方桃布置好了。 趁四下无人时,方桃拉住帮她收拾的师姐,问:“这位师姐,你可知道印雪宴师姐住在何处?” 方桃想,倘若这是时间混乱,她来到了从前的旸山,就只有两个结果。第一,印雪宴还未出生。第二,印雪宴还没逃走。 不料,这师姐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左右环顾,嘘了一声,小声道:“你怎么问起她来了?你既然是召辰殿弟子了,就别和那位沾上关系。” 方桃不明就里:“敢问,她做了什么,要让人避之不及?” 师姐晃了方桃两眼,叹一口气,把门关了,说道:“印掌门往后要把掌门之位传给她,把她的命看得比自己的还要宝贝,不许旁人靠近她一分,以免有人暗中陷害。” 方桃眉毛一挑。这未免也太极端了,难道印雪宴往日都过的是与人隔绝的日子? 师姐以为她被吓到,继续道:“这还不算什么,之前有个小弟子给她带了些朵外面的花,回来就被印掌门处死了!你要想好好待在旸山,还是别接近她。” 方桃倒有些真情实意说:“可她也算我的姐姐。” 师姐啧了一声,摸摸方桃的发髻,像个长辈一样:“你年纪还小,既然掌门留下你,那你要好好修行。掌门最厌恶不思进取之人。” 方桃点头说是。她想,印掌门既然不要她去后山,指不定,印雪宴就在后山呢。方桃越来越好奇印雪宴的过去。 那样一个强大的人,是怎样成长下来的?方桃觉得,不可能是在印掌门的庇佑之下长大。否则,就会和在师兄羽翼下长大的她没什么区别。 印雪宴对生杀予夺的决断力,绝非久居人下能做出的。 方桃趁着傍晚天色暗了,独自摸着路去后山。还没到,就遇见了禁制。方桃想起带自己来的妇人临走时,给她一样法器。 她取出来捣鼓了两下,果真能用。很快,禁制出现一道裂缝,方桃极快跃进去,裂缝又完好如初。 沿着山石一直走,视野中出现了一座小屋。后山寂静得诡异,似乎此山中没有活物。方桃小心翼翼地走着,时不时观察周围动静。 看来,一道禁制的确挡住了许多人。 方桃确定,掌门此时已经出去,暂时不会在召辰殿。这山上,没有比掌门更能威胁她的存在了。 还没等方桃走到屋前,几柄剑齐刷刷朝自己飞来,她匆忙中闪避,依旧被剑锋削落一段发丝。 随后,传来一声冷冽的责问:“是谁?” 方桃定了定心神,分辨出这就是印雪宴,回答:“多有打搅,师姐,我名唤云洛,是新来的修士。” 此时,从门内走出一人,身量颇高,长发如瀑,散在肩上,眉目清疏,冷冷看向阶下的方桃。 她眼眸似碎雪,分外惹眼。方桃想,天底下除了印雪宴,没人会有这样一双特别的眼睛。 “没人警告过你?还是你不当回事?” 方桃下意识抿唇,怯生生答道:“师姐,我只是想来看看你。还想请教师姐一些事情……” “说。” “不知,师姐认不认识,方桃?或者,燕明衣这些人。” 眼前的印雪宴蹙起眉,冷眼看着方桃,从嘴中吐出三个字:“不认识。” 这神色是装不来的,方桃现在明白了,这是在逃出召辰殿之前的印雪宴。至于是何时,看起来,应当还是元婴初期的她。 印雪宴看方桃站着没做声,不耐烦地催促:“说完了就走,省的别人瞧见。” 方桃鼓起勇气又说了一句:“师姐,你要当心叫万坤的人,他觊觎掌门之位已久,日后定会威胁到你……” 印雪宴茫然回想,又不解地看向方桃。也是,突然出现一个陌生师妹,身上半点本事没有,进了禁制,还劝自己小心本门的长老,实在匪夷所思。 她兀地问:“你是如何破开禁制的?” 方桃道:“正是万坤长老给了我法器,让我能进后山来。” 印雪宴陷入沉思,不语。方桃也担心旁人发现此事,匆匆拜别,赶回屋子。幸好没人察觉她短暂的离去。 窗前落下一支乌羽,方桃连忙拾起一瞧。她心头一惊,这竟是那妇人传来的讯。 联系她临走的嘱咐,方桃隐约明白了。自己的原身云洛,只是个普通女子,身怀灵根,又生得和印父相似,被选做计划的执行人。 她要潜伏在召辰殿,将印掌门每日的情况都如实报告给妇人。这计划的背后主使,恐怕就是万坤。 而破禁制的法器果真是万坤研制而成,他意欲夺取印雪宴的通灵眼。 方桃猛地振奋起来。她来到了万坤夺权之前,难道,能阻止悲剧发生?大喜之余,方桃没忘记装模作样地给妇人回讯。 只是,方桃躺在床上,回味这一日,依旧有种玄虚不明的虚浮感。就好像,一切都是一场梦一般。 方桃狠狠掐了自己一道,唯独留下红痕,没有梦醒。倘若这是真的,此时的她,似乎还未出生。 在旸山的几日飞快地过去了,方桃一边按照妇人的叮嘱观察印掌门,一边跟着入门的弟子练剑法。 她才知道,原来印掌门身体里落下了病根,多年来一直找不到解除的办法,情况愈来愈糟糕。而印家大族往上许多长辈,都已经羽化而去。 看来,这也是她急于保护印雪宴,又要求印雪宴刻苦修行的原因。如果不及时给自己培养一个继承人,大权就要旁落。 方桃发现,印雪宴的父亲,也就是副掌门,名义上在闭关,好像已经销声匿迹了。通俗点说,已经死了。 所以,印掌门才要留下他在外的私生女? 方桃不由得感慨,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印父也太不是人,有个副掌门当也应当满足了,竟在外给掌门惹不痛快。 妇人和万坤拿私生女设计掌门,定是熟悉印父往日的为人。 从身边的师姐嘴中,方桃又打听到,似乎往日也有私生女或私生子送上门来。但没一个能活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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