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方桃听完,脊背生了一股凉意。 方桃迷迷糊糊中,在这里竟过了十来天。她察觉这个世界似乎只给她关键的时间点,其他闲杂事情一律跳过了。 原本,方桃想跟着诛魔的队伍下山去,却没得到准予。掌门对她极好,各种灵丹妙药送上来滋补,这身体很快就筑基了。 这一日,掌门派人送了一碗汤来,方桃用银针试过,装模作样喝了一口。等睡下时,意识却无端沉下去。等她再醒来,发觉身体出现了异样。 方桃对镜一照,才发觉不得了了,这面容无端成熟了许多,身量也高了不少。再探,似乎修为也噌噌往上涨了一大节。 她焦急之下,竟还探出,这副身躯,距离初初进山门,已过去了起码三十年。 门外忽然有人传讯:“云洛师妹,万坤长老请你去一趟。” 方桃一打滑,失手把镜前的瓶罐打翻了。 ----
第46章 戏中看客·二 上一秒,王鸢见还在浑浑噩噩的迷障中,不知方向。再一睁眼,已经入了闹市,四周围得水泄不通,人们直勾勾看向自己。 “哎,愣着干什么!快骰啊!”猛地被身边人一推搡,王鸢见迅速瞥了一眼这地方。 他低头看见手中的骰蛊,极快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一家赌坊。虽莫名其妙,他依旧按照身边人的吩咐,摇了摇骰蛊。 然后放在桌子正中。 余光里瞧见四周的赌客都已压了银钱在案上,个个如饿狼般盯着他开蛊。王鸢见头一次如此切身感受到赌坊的压迫,硬着头皮掀开了蛊盖儿。 说实话,他为这周围的人捏一把汗。无论结果如何,总有一方因此受灾。但想一想,赌客本就是亡命之徒,是赢是输,也改变不了他们的命运。 盖子挪开,里面三个骰,四六三。为大。 顿时,旁边的庄家将银钱按下注分了,人们的手掌错乱交叠,如扭曲的蛇身,咬着银钱归位。 案上空了,又极快有人下注。此起彼伏的笑声与喧闹。王鸢见很少分辨出里面的哀叹。似乎只有赢家才能显露情绪,输家只是在心上多加一块巨石。 王鸢见在空当里借口先溜出来,从人群里脱身,隐约听见背后的人在说:“果真,那张家的又赢了。” “难道他身边那孩子有这么神通?这已是他赢的第几回了!今日庄家恐怕要赶他走才是。” 勉强挤出赌坊,下了楼,王鸢见路过一楼的酒肆,小二冲他招呼一声:“大哥,今天这样早就散了?” 王鸢见只看了一眼,找借口敷衍过去,离开这家店,心中才松了口气,有闲时间来琢磨现在的情况。 他低头仔细看了一番,这是一身布衣,不是他的身体。而他走出的店,是个赌场和酒肆合营的店,坐落于街市之中。现下正是午时,太阳毒辣,门前依旧人声鼎沸。 王鸢见试着调动灵力,最终罢休。这不过是个普通人的身躯,没有任何修为。他不知该去哪,暂且在街上四处走,观察此地。 沿着街走了会,他从各处的口音和牌匾大抵揣测出,此地是青凤。虽和他印象中不太一样,却能看出端倪。直到走至万珍阁,王鸢见终于确定。 他怎么会在青凤?王鸢见站在万珍阁前静静思索。是梦吗?不,应该是那阵黑雾带来的幻境。 既然是幻境,不应该只有他一人落入此境中。 他正在思索,传来一阵敲锣打鼓之声,排头的是两杆引路幡,其后列着几位乐手。有人办白事。看这棺材的排场,应当不止一人。 王鸢见向身边人打听:“近来此处可有魔物侵袭?” 那老头摆手:“没有没有。” 他站在旁边哀叹了一声,道:“这户人家我也认得。当家的原本规矩本分,前些月染上赌瘾。刚开始他连赢钱,就天天去赌,赌得越来越大,越发不可收拾。后来,能借的钱都借光了,家里那口子上吊死了,他也跟着跳井。后来,乡里乡亲的,还是可怜他们家那孩子,凑了些钱帮埋着。” 路边一行人听见了,搭话:“有这排场的钱,先还些赌债不行?” 老头便转身对行人说:“哎,说起来就是造化弄人啊!原本这当家的男人,他有个大债主,是东街那放债的张恶霸,一听债户死了,想把他留下的儿子拿去卖了。结果,谁知那家小儿不过四五岁,在赌场顺风顺水的,连着赢,债主就把他留下来。这些天赢的钱,分些来办丧,债主都不稀罕。” “啧啧,要这家主早知道儿子有神通,那倒不必受罪了。”行人忙着赶路,暂且告别老者离开。 王鸢见问:“张恶霸?” 老头点头:“听说,他今日也照例赢了大满贯。哎,只可惜那孩子,年纪小啊,就要不分日夜留在赌场。若是好心人供他去读书,岂不出路好得多?” 丧事的仪仗早过去了,王鸢见想起花圈上挽联的字,迟疑问:“这家人的孩子,叫什么?” “这我不知了,不过他们当家的姓邓。” 王鸢见谢过老人,又赶回赌场。他一上去二楼,就被另一个掷骰人劈头盖脸骂了一台。王鸢见只把这当成捧场做戏,不咸不淡地挨了批。 重新回到赌场上,王鸢见的目光落在人群之中。在一个满脸横肉的客人身旁,站了一小儿。垂髫年纪,面容平静无波。 在下注时,他冲这客人说了一句话,客人毫不犹豫将所有钱都下注在大上。其他赌客见了,迟疑着下了注。 有些人不信邪,没跟。 这张恶霸是今日才来赌坊赌骰子点数,往日去马场赛马,斗鸡走狗。玩的都是运气赌博,像投壶、对弈这一类,并不沾。 姓邓的小儿能帮他在观战时下注,难道连买骰子大小上也能顺顺当当?故而,许多人迟疑。 但,骰蛊一开,张恶霸又赢了。 唏嘘一阵后,庄家来了。他朝张恶霸说了些什么,对方只好悻悻而归。等人一走,赌场又恢复了热闹。 直到哺时,王鸢见才换了班,离开赌坊。 王鸢见心想,兴许是他多想,才会觉得那孩子是邓远昳。他不免联想起许多旧事来。应当是百余年前,听闻元甲长老收了个弟子,尤善占卜。 这样的巧合,放在一起,难叫人不疑心。 待王鸢见摸清了张恶霸的居处,又买通看门的差役,从后门溜进去,找到了“邓远昳”。 四五岁的小孩,坐在棋盘前,拨弄一边马钱。王鸢见来了,他也没被吓到,就像个木头人一样。王鸢见站定,看了一眼,这是打马棋。 素日里,王鸢见好漫步山野,编藤条扎风筝一道的玩意儿,倒不怎么研究棋牌。再者,打马棋也算博弈一类,他更加没兴趣。 “和我玩吗?”小孩开口。 王鸢见说:“我囊中无钱押,亦不通打马棋。”原主的钱都被王鸢见拿去贿赂张家的差役了。 小孩摇头,递给他二十枚一色的马钱:“不需要钱,很好学,我教你。” 王鸢见接过,盘腿坐在他对面,看着打马图,听他一字一句讲。等说完了,小孩拿起骰蛊,掷采。 王鸢见的运气并没有他好,等二十枚马钱都摞到了终点,小孩才说:“你的骰运太差。” “你如何知道骰中的点数?” “猜的,”小孩整理好马钱,又摇了摇骰蛊,在开盖前,说:“十一点。”打开一看,骰样呈红鹤采,果真是十一点。 王鸢见迟疑一会,终于问:“我叫王鸢见,你名叫什么?” 小孩极快回答:“我叫邓小奕。” “邓小奕?” “我娘叫我小奕。” 王鸢见想,入了仙门后,许多修士都改过俗名。像段昀,就是司羽亲自给改的名。想必,邓远昳的名字是元甲长老赐的。 真正的邓远昳应该在何处?王鸢见琢磨着,既然这是幻境,一定是他落入了旁人的生平过往。这里是青凤,又恰巧在赌场,应该是邓远昳的过去。 会使幻术的魔最为难缠,好比方风引川的蚍蜉幻境。那时王鸢见落在了旧时的梦境中,如果不是方桃,就要折在境中了。 此时的邓远昳,往后会如何?王鸢见仔细回想,元甲长老似乎是在出猎后带回的新弟子,那么,要等青凤出现魔之后,邓远昳才能离开此处。 王鸢见也不知,他出现在此,究竟如何才能破境。他多年被噩梦困扰,易被幻境所惑。但既然笃定了这是邓远昳的幻境,首先要保护好他。 其实也不消王鸢见多做什么,既然邓远昳能活到天元三千年,出现了危难定会有人救他。王鸢见应该尽职扮演他在幻境中的身份—— 一个戏中看客。 * 邓远昳认出这是紫云宗,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自己从黑夜中醒来,就成了紫云宗的弟子。或者说,穿到了弟子身上。 从片刻的观察来看,这弟子的身份,是燕漫掌门座下的一位修士,与燕明衣算师姐弟。 对了,燕明衣。 更让邓远昳不理解的是,此时的燕明衣,修为已不算浅。作为她的师弟,每日,邓远昳要辅佐燕明衣练法术。 燕明衣除却练阵,最大的爱好是捣鼓金银首饰。她能雕出精细的镂花,也能按照凡间的式样做簪子。 许多师姐师妹来同她换,燕明衣白送她们,分文不收。邓远昳看得瞠目结舌。在他的人生中,钱无疑是极其要紧的东西。 虽说自从拜入灵遥山宗,他对凡间的钱权二物已经淡泊许多,再见燕明衣此举,依旧震撼不能出言。 转念一想,燕明衣根本不缺这些钱物。掌门恨不得把家产全部拱手相让,叫燕明衣做修真史上年纪最轻的掌门。 邓远昳不忘向修士旁敲侧击,加之平日观察,大概了解了紫云宗的状况。从前灵遥山宗曾接济过紫云宗,只是灵遥仙君一失踪,加之掌门更替,两宗间的交情已淡薄许多。 知道这些,对破境毫无益处。邓远昳有些气馁。他想,破境,总归要有一个转折点。这个转折点,要么在幻境主人公的人生中,要么是在整个大局变幻之时。 这一定是一段关键的时期,让燕明衣的人生转变了。而他则要等待转变出现的那一日,做出恰当的决定。 然而,邓远昳在紫云宗按部就班过了十几日,也没能等到转折点。燕明衣的人生太顺利了,好到让人觉得她是天道之女。 无论是家境、家族,还是她自身的资质、努力,都完美得无可指摘。 燕明衣似乎一直走在下任掌门人的成长路上,每一个脚印都恰到好处。她时不时跟随掌门去游历,有时随同师长出去诛魔。 忽然有一日,掌门突然嘱咐邓远昳:“这次,明衣要去北州,你陪她一同,小心着别叫她单独行动。” 邓远昳知道,北州,也就是玄谣教的地盘。他面上应了,暗地里打听玄谣教和紫云宗的关系。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78 首页 上一页 46 47 48 49 50 5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