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桃笑道:“你们两个就是面对面,还要我们中间来回跑一趟。” 邓远昳连忙给她找补:“我们小师妹心直口快,既然是我们有求于人,自然应当跑这一趟。况且也不费事。” “我没这样计较,因着我待在她的幻境,不可出去。不过,你们的小师妹,何故是个花妖?我听闻妖域主人更替了,现在的妖已经可以和修士共生了么?”辛黎摇摇头,多看了王鸢见一眼。 眼看着又到了熟悉的嘲讽环节,方桃笑了两声,催促王鸢见赶紧走。再待下去,又要被旁人另眼相待了。 他们便告辞了鬼市主人,往回去。 掌柜还懒洋洋靠在一边,把玩着手中的金宝石。她抬起眼帘,问:“成了?” 王鸢见上前,把事情都交代了一遍,却见寻霏脸上兴致阑珊。 她哼了一声,道:“我说了他就肯给?怎么会……更何况,我这边的希望指不定更加渺茫。” 邓远昳看了寻霏片刻,直到印雪宴朝他投来不可思议的目光,他才收回眼神,却也没解释。 印雪宴误以为他被寻霏的容貌吸引,冷笑了一声:“没见过世面的东西。” 这话之前是骂傀儡师的,当时邓远昳就以为她在骂自己。现在果真是在骂自己了,他心虚地挪开目光,最后下定决心洗清嫌疑。 “掌柜,我见你额间有梅花烙印,想来,您可是玄谣教的修士?” 闻言,寻霏错愕地摸了摸眉间,愣怔片刻,扯了扯嘴角:“玄谣教算什么?我无宗无门,自在逍遥。” 经过邓远昳一提,大家都注意到她眉间极其细微的烙印,用脂粉扑过一道,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了。 相传,玄谣教的金梅额印自小便烙上,即使死去,也不会消失。除非被逐出师门,才会慢慢褪色。 他们心下有揣测,但亦不好明面说。 王鸢见心想,此事如此难办,倒不如去找太乙谷谷主,兴许还能得些进展。况且,拖得越久,变数越多。 见寻霏没有搭理人的意思,几人先出了典当行。他们暂时无话,街边也没有一日前热闹,冷月萧索。 忽然,邓远昳的传讯牌有了新讯。他低头扫了一眼,露出惊异之色。 ---- 猜猜是谁发来的消息呢()
第44章 太乙谷·四 邓远昳看完讯息,大喜道:“她回来了!” 印雪宴啧了一声,讥诮道:“什么人,高兴成这样?” “燕明衣师姐。她现在正问我们在何处,随同阿哑前辈一起来。” “她们怎么在一处?”印雪宴低声念叨,没多想,面上强作镇定,心底涌起雀跃之意来。 身边几人听了消息,都面露喜色。印雪宴本游离在三人之外,默了一会,靠近了催促邓远昳:“你快回她消息,问问她现在在哪?” 邓远昳一面传讯,一面怨道:“我自然晓得,不必你催。燕师姐当时要给你买传讯牌,你却说不要,现还要借旁人之手表意。” 印雪宴不搭理人了,抱着剑慢悠悠走在旁边。 平日里,印雪宴总会无意克制情绪波动,直到此刻的安心已经明显到无法忽视,她才发觉,原来之前自己如此害怕。 在燕明衣被紫云宗的人带走前,她曾问印雪宴要不要一起去怀明。当时,燕明衣说要给她一块传讯牌,印雪宴拒绝了。 她拒绝人向来不委婉,因而很伤燕明衣的心。但印雪宴也为此感到别扭。相隔没几日,她还能记起当日说的话。 “我不需要和谁联络,你忘了我已在世上独行百年,现在仍旧过得很好。” 这是实话,但也自欺欺人。印雪宴不与任何人交好,难道是她不愿吗?在降生于世后,她的视野就已被封锁起来,成了印家人手中的棋子。 当了百年的傀儡,没有人把她真心当人看。即便有人靠近,也怀揣着好奇的怜悯的意味。那不能称作朋友。 真正到了辽阔的天下,印雪宴开始为了自己的往后余生做打算,试图广结善缘。然而,她心里却很明白,这也不能称作朋友。 燕明衣劝她的时候,这样说:“行走世间不会无牵无挂,你总有需要联络求援的时候。也不是所有人情都需要偿还。这次我给你传讯牌,下次你救我一命,不是正好抵消了吗?” 当时,印雪宴觉得燕明衣的话刺痛了自己,闹了脾气,宁愿待在客栈磨剑,也不肯陪燕明衣去怀明。 燕明衣的修为,已经足够防身。可谁知,竟是紫云宗的人要带走她。燕明衣总归还是服软,违抗不了母亲的意愿。 自那一日得了消息,印雪宴开始疑心是自己导致了这次意外。她前所未有地感觉空落,仿佛她推开了燕明衣。 头一次有人如此亲近自己,她却没把对方放在心上。 好像畏寒的人,急切想要走入阳光下,却害怕被晒伤,站在阴影里踌躇。 “燕师姐说,她就在襄川和扬原的边界,连夜赶来,不出一个时辰就能到。” 王鸢见应道:“我们定个地方汇合吧。” 商议之后,选在了扬原县城里的大乐坊。现下天已晚,却正是酒肆勾栏等地热闹的时候。灯火通明,笙歌鼎沸。 台上歌女弹奏琵琶,曲调是京城流行的式样。朦胧的暖灯下,勾勒出窈窕的轮廓。 台下的喧闹声里,蓦然多出一声熟悉的呼唤。印雪宴在人影幢幢中抬头,看见了燕明衣,还有她身侧的阿哑。 她们几步奔来。燕明衣额角还淌着细汗,脸上却看不出一点倦意。她总是带笑,似从三月暖阳里沐浴而出,这笑意如花蕾欲放,染遍眼角眉梢。 燕明衣走近了,轻声唤道:“雪宴。” 却什么也没说下去。不提她们之间的龃龉,还似平常时候。 印雪宴怔了一刻,下意识挪开目光。窗外月亮皎洁,落入眼中。她想,原来太阳会挪移,自己就会奔向阴影下的人。 燕明衣坐下后,讲起近来几日的事。阿哑没做声,立在一边听他们闲话。 “我本以为我再回不来了,幸亏阿哑当时给的东西救了我,”燕明衣看了一圈,“小桃呢?” 方桃忙说:“我在我在,燕师姐。” 她又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却丝毫不提自己帮王鸢见挡刀一事。 王鸢见问:“紫云宗那边如何交代?” “不打紧,我和阿哑把他们打退后,就连忙赶来这边,等娘寻到我,已不知我的下落。” 燕明衣迟疑一会,又说:“只是我疑心,有人故意在背后暴露我的行踪,才致使紫云宗找上来。” “之前,不也有怀疑修士之中有内鬼么,鬼市主人也说,太乙谷出了奸细。这大概是魔界的花招。”邓远昳分析着。 “此事先暂搁下,我们这些天又寻着了残玉的下落。”眼下,残玉更为要紧,王鸢见三言两语把掌柜和鬼市的事情说完。 阿哑本在旁不掺和他们说话,这下问起:“你说的掌柜,是我玄谣教的人?” 印雪宴道:“鬼市主人还是紫云宗的弟子。” 邓远昳在旁补充:“掌柜名叫寻霏,她是几百年前来到扬原的,不知为何留在这里做了掌柜。她眉间的额印都已减损大半,只看得出烙印。” “阿哑,你认得她?”燕明衣追问。 面纱之下,阿哑的情绪不明,只点了点头。她在一边坐下,手搭上额边。远处传来歌女的调子,像是为她的叙述和声。 “往日在宗门里,我听过寻霏的事迹。玄谣教只许女子结为道侣,她是头一个胆敢违反门规的,被教主逐出了宗门。” 燕明衣问道:“她爱上了男子,因此受罚?” 阿哑平静地答道:“是。教主她天生厌恶男子,亦不许我们和男子多往来。寻霏却在山外认识了一个道行极高的修士。关于这男子,传言许多,我亦不能分清,故而不便多说。” 邓远昳思忖着,虽说,阿哑知道的并非实情,但也可告知鬼市主人,兴许他听了就会把往生镯给寻霏。他们也能拿到法器。 趁着鬼市仍在开张,事不宜迟,邓远昳把这念头一说,阿哑迟疑着答应了。 “但我不保证能让鬼市主人相信。” 燕明衣道:“无妨,你有玄谣教的额印做证,他会信你。” 人流如织,但还未进鬼市,刚走入典当行,阿哑的一身行头便吸引了寻霏的注意。她一招手,喊住阿哑:“那边的女修,你是玄谣教人?” 再看清旁边的几人,寻霏颇有些惊异:“想不到,玄谣教的人,你们都能带来。是为了套话,还是打听?” 阿哑上前一步,恭恭敬敬行了礼,自报家门:“弟子是东乌派,座下七弟子阿哑。此次前来,恳请师祖出手援助。” 寻霏按年纪来算,也称得上这一声师祖。只是她冷冷回绝:“我已非教中弟子,不必这样拘礼。不过你既与我同出东乌门派,我卖个人情也并非不可。” 玄谣教分两派,东乌之外便是西兔派。习的法术派别不同,相当于阴阳五行制衡。 寻霏笑问:“你倒说说,掌门是如何编排我的?她可是把我钉在耻辱柱上日日鞭挞?” 阿哑如实告知:“我自入门起,常听师姐说起故事。其中便有师祖的名讳。只是谣言众多,大家也不尽信,只当饭后闲谈罢了。再者,掌门日日繁忙,应当早放下恩怨了。” “你讲与我,是怎样的谣言?” “相传你被一妖魅化作的男子勾走心神,忘却了本家的规矩,甚至为他对抗师门。” 阿哑还没说更似谣传的部分。传言,掌门心有所属,暗恋寻霏已久,谁知寻霏爱上了男子,她一时气不过,把寻霏赶走了。后来,也就一直不准许门中弟子接近男子。 寻霏听完,笑了一声,道:“妖魅?他恐怕自己听了都要发笑。宋山清这人最死板无趣,和妖魅一点不沾边。” 王鸢见再次听见宋山清的名讳,心头一惊,他重复:“宋山清?” “我以为他死了这么多年,你们这些小辈都没听过他的名字。”寻霏诧异抬眼,又极快用无聊的神色伪装起自己。 其他几人都在与三清宗抢残玉之时听闻了宋山清的事迹,燕明衣也从转述中大致了解了。若不是紫藤和紫萝说出,恐怕真没人知。 方桃想,寻霏难道不知宋山清点化紫藤一事?否则,她应当会去紫藤镇找他们的,起码那是和宋山清的一点联系。 转而她又想,也许宋山清的魂魄已被寻霏护住了。不知为何,方桃为这样的猜想安心下来。她有些希望,不要有人经受至亲至爱离世之痛。 燕明衣问:“掌柜要救的人,就是宋山清道长么?” “没错。”看他们都已知道得七七八八,寻霏也不再遮掩,给了肯定的答案。 “我在此处设置收魂阵,无意招来了鬼市主人。他手中的镯子,可复活一人。我并没十分把握能为他重塑躯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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