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刹王豪爽地一挥手:“不要也罢!区区瀚海国的一国之君,在我察布力一生征服的国君中,实在不值一提!” 他看了一圈帐中四立的部下,又话锋一转:“不过,瀚海国国力虽不济,胆魄却着实不小。二十三座城池,打到现在只剩最后一个,居然没有一座城屈膝投降。兀尔木将军,你怎么看明天的攻城战?” “大王,明日一战,不足挂齿。您请放心,雪鹫峰上盘旋的婼朗族天神会继续赐福他的子民。”兀尔木将军朗声道。 “那么,这只田鼠,如今怎么处置?他看起来已经断气了。”帝刹王不无惋惜的道,“他年纪轻轻,就敢独闯天兵营盘,不愧是悍不畏死的瀚海人。布拉特、哥舒,你们兄弟二人负责把他拉出去,找块过得去的土地,埋了吧!” 帝剎王第三子布拉特走上前,拿手对着连穆羽,催动内力,将少年已浑似尸首的身躯拖动起来。 那具软绵绵的躯体扭动了一下,右臂竟缓缓抬起,升至空中,手捏成拳,颤巍巍支出一根小指头! 布拉特没料到连穆羽没有死,大是一惊,赶忙收了手。 连穆羽幽幽醒转,艰难翻了个身,抖抖战战支起上身,凛然怒视帝刹王,颤手伸向仇人,发出一线微弱的灰光剑。 那一丝孱微的光剑刚飞离手指不远就熄灭,惹得帝刹王失声大笑。 “我……我要杀……杀了你!”眼见无力再用念力聚气成剑,连穆羽失望至极,颤声说道。 “看到没有,这只蝼蚁……他……他要杀……杀本王!”帝刹王玩心大起,竟模仿连穆羽上气不接下气的口气,逗得在场众人哄笑不止。 “纵是蝼蚁,我也要搬掉你这座大山!”连穆羽拼尽全力,说出一句连贯的话,伸出血手,还想发出一剑,然而一点水花都没有溅起。他已经精疲力竭。 帝刹王眼皮一颤。 “他既然不想为人,那善良的婼朗人就成全他,帮他做鬼!哥舒,给你一个机会,砍下他的头来!”他拧起两道浓眉,目光陡然凌厉。 年少的哥舒在阿古丽营帐里唯唯诺诺,瞻前顾后,此时得到大王指令,顿时目露凶光,毫不犹豫抽出匕首,快步走到连穆羽身后,蹲下身,将刃尖对准了少年心窝。 也就在此时,营帐外南方天际,忽然间响起惊天动地的炸雷,接着一道龙形闪电从天而降,瀚海激起滔天白浪。 接天引地的青白色电光似把天空一分为二,留下一道晃眼的“裂谷”,久久也不弥合。看到这离奇一幕的兵士无不骇然。 惊雷声自远及近滚滚而来,似是绵绵不绝的天龙低吟,哥舒大惊失色,匕首差点脱手。 “雷电而已,自然现象,不用管他!哥舒,动手!”见哥舒被雷电所惧,畏手畏脚起来,布拉特不耐烦地催促道。 “我看谁敢动手!”随着一声铿锵的喝止,阿古丽推帘而入。哥舒先是一惊,见来人是公主,顺从地收回匕首,起身后退两步,恭立一旁。 “阿古丽,你这么晚还不睡,来做什么?”布拉特见妹妹不请自来,还阻止哥舒解决胆敢冒犯天颜的“猎物”,大感不悦。 “阿古丽,看你多么美丽、华贵,简直就是天人降凡!”不同于儿子的反应,帝刹王满面春风走下王座,伸出壮臂将女儿揽入怀中,拍了拍她道,“来的正好,蒙巴哈逮住一个刺客,一只田鼠,正要处决,邀请你同看好戏!” 阿古丽看到一身是血的连穆羽,忙走过去,扶他躺倒,将帐外等候的瓦妮莎叫入,吩咐她速去弄来金疮药。 瓦妮莎领命取药而去。 “父王,您答应过我放过他,如今怎么又食言?婼朗人言出必行,头领更是一言九鼎!”迎着父亲温和又疑惑的目光,阿古丽质问道。 “本王没有食言,是他要杀我在先!当一头穷途末路的野兽扑向你,想要取你性命时,难道你还要大发慈悲放过它不成?正确选择有且只有一个,就是置它于死地,而不是心生怜悯!”见爱女居然胳膊肘外拐,不担心父亲生死,反倒替一个外人求情,帝刹王顿时面露不悦。 “我完全赞同您的说法,眦着獠牙的凶兽不可令其逞强,务必要消灭而后快!可是父王,您仔细瞧瞧,他哪里是一头野兽,他这么羸弱寡瘦,分明就是羊羔子!您不是常说我还是羊羔子么,一比之下,他还没有我强壮呢!比起您来,就差得更远了!” “傻孩子,你是被仁善蒙蔽了心!愈是随意布施善心,善心就愈没有价值!女儿,你出生在东玄大陆,十多年浸染,骨血里已掺进东玄人的意气,就像高贵的醇酒里掺入了低贱的污水!这绝不是什么好事!如若不改,将来你会自食其果!”帝刹王狠狠一甩手,声色俱厉道。 他踱到王座背后,一手握紧巨钺的精钢黑柄,钺身登时暗影涌动,锋刃闪过一抹血光。 与此同时,帝刹王瞳仁发红,掠过冷然凶光。阿古丽心中一颤,她也震慑于那柄陡然变色的权力之钺。那把象征权柄、生杀予夺的巨钺,砍下过不知多少颗头颅,无论对方身份多么尊贵。 饶是如此,阿古丽还是挺了挺胸,昂然道:“可是父王,这个人,你真的杀不得!” “有何杀不得?东玄大陆上,除了婼朗同胞,还有我乌尔呼·狼道·察布力不能杀的人?!”帝刹王见女儿执迷不悟,一张紫脸勃然变色,极力克制行将失控的情绪,大喝道。 “就是杀不得!”阿古丽护住奄奄一息的连穆羽,据理力争,“他是我抓住的,就是我的猎物和财产,他的去留生死,该由我这个主人说了算!这是婼朗族自古而来的规矩,无人能改!婼朗人亲手抓住的猎物,放与不放,杀与不杀,都由猎手说了算,是不是这样?” 女儿如此不依不饶,帝刹王实在没有想到,他略加沉思,扭头看向王座右首,对着一名身披黑红袍服的褐发老者道:“艾尔丹大祭司,您博古通今,对本族经律熟稔于心,阿古丽说的可有依据?” 艾尔丹捋着长须,和颜悦色道:“香璎公主所言确实有道理,本族有这么一条规矩:婼朗人猎获的物品,是天神泰拉的赏赐,谁要是将其无故夺走,就是违背泰拉旨意,是亵渎神明,将遭到降罪。” 帝刹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布拉特面露不忿:“这个人明明是炎海宫幽阴、冥风两位护法所抓,怎么倒成阿古丽的猎物了?” 帝刹王也附和道:“是啊,阿古丽号称是这鼠辈的主人,有何道理?” 阿古丽不慌不忙:“他是我昨夜所抓,抓住后,就给他换了一套兵服,还在衣服上做了记号。”说着蹲下,不忍直视连穆羽,偏头拉起他右臂,亮出袖口处一朵画上去的婉约白花。 众人都清楚阿古丽从小喜爱桂花,也了解她喜欢在心爱物件上留桂花记号的习惯。 看清楚白花记号,帝刹王情知女儿没有说谎,但还是狐疑:“昨夜此人图谋不轨,巡夜兵发现后,四处追查,却让他给逃了。我倒想听听,你是用什么手段捉住这只狡猾田鼠的?” 阿古丽脸色飞红,好在蒙脸的香纱遮住了羞赧之色。 “我……我自有手段,抓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难道很难吗?”她闪烁其词道。 瓦妮莎此时端着一个黑色木匣进帐,阿古丽大喜,忙接过木匣,取出一个浅灰色金创药瓶,要给连穆羽疗伤。 帝刹王见状,哪里容许女儿当着众心腹的面做这种低贱事,大喝一声,传入一名守卫,让他为连穆羽敷药。 阿古丽不依,说此人既然是她的财物,就该她来顾他的生死,说着解开连穆羽胸前甲衣,袒露出伤口。只见少年左胸靠腹部处洞开着一道三寸长的血口,咕咕吐着血泡,触目惊心。 她正要朝那伤口上倒金疮药,左手边的幽阴护法开口道:“公主,以他的伤势,金疮药效力微不足道,难以回天。依我看,不必费心救了。” 阿古丽柳眉倒竖,回头道:“左护法,你不早说!” 炎海宫左护法一拱手,歉然道:“方才见公主救人心切,一时心软,就没有开口。这一刀正是我所贯入,威力我自然最为清楚不过。切中心肝二脏,必死无疑。公主,幽阴不想看到你怀一颗救人之心,却最终落得白忙一场,所以现在直言相告,还望恕罪。” 帝刹王一拍手:“那正好!左护法不会信口开河,他说没救就一定没救。阿古丽,乖女儿,生死有命,你就随他去死吧。” 阿古丽霍然站起,将药匣还给瓦妮莎,倔然道:“我偏不许他死!我还有办法。瓦妮莎,先把他带回到营帐,我马上就到!” 两名护卫抬着气息奄奄的连穆羽,跟着瓦妮莎出去了。 “阿古丽,你今天给了蒙巴哈一个大大的难堪,我是不会轻易饶你的。”帝刹王又坐到王座上,往嘴里放了一块风干牛肉,“你可从来没有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外人顶撞过我!” “他是微不足道,可他为了他们的王,为了王的首级,胆敢只身闯入这里,就这一点,他就不是微不足道了!”阿古丽替连穆羽辩护道,“他不但不微不足道,还顶天立地!” “哼!”帝刹王轻蔑一笑,“为了一颗已经毫无用处的发臭头颅,居然冒着丢掉性命的风险,这就是你以为的顶天立地?他连性命与死人头的价值都分不清楚,这样的人,哪里配顶天立地,分明只是糊涂蛋!” “父王,假如有一天你在他乡身处险境,或者不幸罹难,我冒着一死,也要把你的身体夺回,带回你出生的故乡,那么你的在天之灵,难道会嘲笑我是个分不清生命与死人价值的糊涂蛋吗?啊!” 阿古丽眼里噙满泪水。 帝刹王顿时僵住,嘴唇微颤着,说不出话来。 “还有,”阿古丽继续道,“就在刚刚你们想杀掉这个闯入者的时候,天显异象,瀚海上空爆出霹雳惊雷和龙形闪电,在我看来,这就是天龙真人的警告,也说明那个人感动了天龙尊者,杀不得!触怒天龙真人,可不是聪明的做法。就算是炎海宫的十炎法师,也未必能与天龙级真人分庭抗礼!是也不是?艾尔丹大祭司、左右护法?” 三人都不约而同点头称是。 “妹妹,你怎么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布拉特抱怨道,他指着帐内祭司、法师和一众将领,振振有词道,“帝剎国明日就将一统东玄,那些个真人修士如果真有能耐,也不至于让我们有这么大的机会。” “咳,话不能这么说。”帝刹王朝儿子一摆手,又从王座站起,背手来回踱了几步,低声道,“十多年前回魂关一战,至今想来仍叫我心有余悸。你二哥蒙叱就是在那里丧了命,他就是像你现在这样,低估了对手的实力,结果被一名紫衣修士所杀。阿古丽说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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