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起来三十多岁,多年养尊处优,养出些贵气。 一身寻常大妇的金丝暗纹长裙,上身则是一件姜黄色褙子,瞧着哪里像禁宫里的妃子,不过是个普通权贵府上当家的主母罢了。 傅嘉鱼本来还疑心她为何不在后宫而在此处,抬眸见她手边堆着几十根画轴,才突然想起,过几日便是安王的生辰。 她这个做母妃的,被天子恩准入王府为亲儿子,也就是大炎如今唯一的皇嗣,操办生辰宴。 原本太子被废后,安王便是唯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选。 天子膝下子嗣不丰,根本没有人同他争抢,按理说,安氏应当安枕无忧才是。 只可惜,这么多年,废太子被囚禁在墨城,天子迟迟没有下达杀太子的命令,徐国舅还被幽禁在某处,而朝中又分为两派,一派主张恢复废太子的太子之位,另一派才是站在安王这边的,主张废太子一党被安氏清除得差不多了,如今也就是剩下个年纪老迈的大学士,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 可是,安贵妃还是不能安稳,毕竟,她守在天子身边几十年,也看不透那个男人究竟在想什么,看起来,他也并没有要立安王为太子的意思。 所以,安贵妃不遗余力的在朝中经营,儿子的婚事,也是安氏最大的一个助力。 自然,安王也早就到了娶亲的年纪,但身边一直没有个可心的人儿伺候。 安王眼高于顶,门第高的,平常容色也看不上,譬如崔依依。 门第低的,长得漂亮的,又不肯娶做正妃。 因而这么多年才耽误下来。 安贵妃现在焦头烂额的,应该是安王的婚事。 “你就是傅昭昭吧。”安贵妃笑道,“过来,让本宫仔细瞧瞧。” 傅嘉鱼大大方方的走上前,安静的让安贵妃打量。 安贵妃只看了一眼,便觉得满眼惊艳,在灯下又上下一打量,才发现这丫头不光是五官精致那么简单的美,而是她身上自有一种恬静淡雅的气质,颇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气度,随便往那儿随便一站,便似天仙下凡一般,超凡脱俗。 将她这满屋子琳琅的珠翠都比了下去。 难怪她那儿子,巴巴的进宫来求她,非要得了这姑娘。 这般绝色无双的女子,莫说是男子,便是她这样见惯了美人的人,也忍不住惊叹。 “你——”她拉过傅嘉鱼,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只觉得这丫头浑身香香软软的,“听说你成婚了?” “嗯。”傅嘉鱼害羞的肯定了徐公子的身份,又道,“不知贵妃娘娘寻民女来,有何事?” 安贵妃抿唇一笑,像是与她闲话家常一般,“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听说你这孩子不简单,竟让卫国公府那心胸狭窄的宋氏,还了你的财物,便想认识认识你。” 傅嘉鱼唇边带笑,礼貌又客气的与她交锋,“这也不算什么……昭昭没什么本事,原是府上的老祖母替昭昭出了头,昭昭才拿回了娘亲的东西,不然单单靠自己,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成事儿呢。” 安贵妃眸色一深,依旧是笑盈盈的,“哦?听说,那些东西都还是其次,你娘留给你的那把钥匙才是开启谢家财富的关键?你娘啊,当年风华绝代,不知是多少人仰慕的对象,本宫早就想看看她的东西了,不知昭昭……你介不介意?” 傅嘉鱼嘴角微抽,见过直白的,没见过安贵妃这么直白的。 那双带着眼角纹的凤眼里明晃晃的野心和贪欲,就差直接让她将钥匙送给她了。 安贵妃反应过来,笑盈盈道,“你别担心,本宫就只是看看。” 当年谢迎与徐抱云两人一身骄傲,放浪不羁,游戏人间,别提多畅快自在,像她这样出身不高的闺中女,只有仰头去看去羡慕的份儿,哪有机会近身接触? 那时的徐皇后明媚得太耀眼,谢迎时常进宫去看她,大炎双姝站在一处,就好似一张随意而成的风景画。 而她也只有在朝会或宫宴时,才能在角落里看上那么几眼,哪还有机会去看谢迎那把被奉为传奇的钥匙啊。 她本就生得不好看,再一看到徐皇后与谢迎的美貌,心里的自卑和嫉妒便瞬间无处遁形。 她想,也许就是那个时候,她心里便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若非后来她成了贵妃,也没有机会看一眼传说中叱咤风云的徐皇后,更没有法子将她从神坛上拉下来。 想到这些,她脸上便止不住的带着笑。 傅嘉鱼故作一副懦弱害怕的模样,听了这话,才小心翼翼将钥匙掏出来,放在安贵妃的手心里。
第224章 钥匙,没用了 安贵妃眼前倏然一亮,又飞快恢复如常,将钥匙放在手里细细的把玩了一会儿,许久才不舍的还了回去。 傅嘉鱼想了想,干脆让自己在安贵妃面前扮作一个小家子气的人,便装作怕她抢夺一般,急切的将东西塞回袖中,然后慌乱害怕的垂着头,一脸有怨不敢说的模样。 果然,安贵妃本还惊艳的眼神里登时露了几分不屑和轻蔑。 皮囊再好看又如何,品性不行到底是落了下乘。 她此次为儿子选正妃,要选就要选身家清白,家风清正,门户配得上安家的。 崔家两个姑娘和顾家黄家两个姑娘都很合适,只是容貌都不如傅嘉鱼。 而她的翎儿也不知中了什么邪,非要让她将傅嘉鱼也安排进这次选妃的画像中。 所以她才起了心思,想当面见一见这个小狐狸精。 她一个嫁了人的妇人,又是个商户女,从卫国公府决裂出来,没了贵女的身份,做正妃显然还不够资格,若暗中处理了她那个丑夫,倒是可以让她给翎儿做个妾,侧妃她也别想了。 翎儿的侧妃也必须是贵女,她谢迎的女儿算什么东西,也配? 安贵妃自顾自想着,便道自己身子乏了,让她先回去。 傅嘉鱼求之不得,见她眼中对自己已有了厌弃之色,高兴还来不及,忙福了福身子起身辞出。 傅嘉鱼一走,安贵妃惯常带着笑意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她低眸,摩挲了一下指尖,勾起唇角,低声唤了一句,“董公公。” 守在门外的老仆人躬身进来,匍匐在地上像一条狗,“娘娘,您吩咐。” 安贵妃悠然起身,站在雕花窗棂前,纤细的指尖勾起竹帘一角,视线看向走在院子里的那对男女,“路上怎么样?” 董公公道,“老奴送傅娘子一路过来,发现他们小夫妻二人还算恩爱,黏黏糊糊的,可见小娘子对这位长相并不好看的徐公子很上心。” “哦?”安贵妃看了一眼那男人的后背,挺拔高大,就是有些消瘦,不过并不影响,至少从身后看去,倒是个玉树临风的,“他的身份查过了没有?” “查过了,只是个普通姓徐的寒门士子,祖上三代都是读书的人家。”董公公笑道,“他脸上受了伤,到处都是疤痕,奴婢瞧着像鬼一样,也不知傅娘子是怎么看上的。” “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只能嫁给上不得台面的男人。”安贵妃凤眸深沉,缓缓笑了一声,没在意的淡道,“去取纸笔来。” 董公公早就准备好了笔墨纸砚,就等人一走,便端进来,放在书案上。 安贵妃走到书案前,笔尖落画。 董公公在一旁伺候着,看着那笔下栩栩如生的美人儿,忍不住啧啧称赞,“娘娘的画技越发真是高超了。” 安贵妃道,“这算什么。” 董公公脸上笑意盎然,只要是在宫里伺候的老人都知道,贵妃娘娘当初就是凭借着一手妙笔丹青得了陛下的青睐。 而最让人惊叹的是,她还有过目不忘之才。 但凡经她的手,入她的眼之物,她都能一比一复刻在纸上。 如今,书案的宣纸上很快便显出一个身姿曼妙的绝色佳人,以及一把造型精致的钥匙。 董公公眼里带着惊叹,“这钥匙就是谢迎往年戴在身上那把?” 安贵妃缓缓勾唇,目中多了几分得意,幽幽道,“正是,你将画纸拿下去,找个能干的锁匠,把钥匙重新打一把出来。” 董公公笑意加深,“老奴明白。” 说罢,取了宣纸,折好放在袖中,转身出了暖阁。 …… 出了安王府后门,傅嘉鱼小脸微绷,拉着徐公子便走。 莫雨的马车停在街口,两人上了车,发现莫风还在。 大家默契的没说话,等莫雨将马车赶出这条富贵街,莫风才松了一口气。 傅嘉鱼小脸煞白,端直的坐在马车里,一双眼乌黑沉静,带着一丝凉意。 燕翎抚了抚小姑娘凉飕飕的手背,皱着眉,眼里含着一抹担忧,“昭昭?” 傅嘉鱼心头一酸,小手紧紧捏着那把钥匙,车厢里光线很暗,月色从车窗外射进来,将那钥匙轮廓照耀得有几分分明。 她想起母亲,想起徐皇后,哽了哽嗓子,扯开嘴角,让大家安心,“我没事,安贵妃见我,只是想看一看我这把钥匙。” 莫风视线落在那钥匙上,“所有人都想要这把钥匙,少夫人只怕是怀璧其罪了……如不然想个法子,做一场戏,就说这钥匙已经被人盗走了,如此少夫人也能安心些。” “不用了,她说是随便看看。”傅嘉鱼嘴角微抿,扬起黑白分明的眸子,“但我知道,远不止如此,她今日看了我这把钥匙,明日便能复刻一把出来。” 莫风一愣,“此话何意?” 傅嘉鱼心慌得厉害,别看她刚刚在安王府与安贵妃言笑晏晏淡然自若,可心弦早就绷成了一条直线。 安贵妃过目不忘,擅丹青,曾靠此技艺帮过天子。 今日夜里,她曾多次抚摸钥匙间的花纹,怕是当时就在记忆这钥匙的形状。 傅嘉鱼垂下长睫,叹口气道,“钥匙,没用了。” 莫风俊脸微怔,下意识看向燕珩。 燕珩眼底玄黑如墨,大手握住小姑娘发颤的指尖,轻笑一声,“昭昭不必忧心,当年谣传谢家找到了一堆宝藏,藏在某处机关森严的山洞里,必须要用钥匙才能打开,但其实,这不过是谣传而已,这钥匙只是你娘亲在外行商的符号,也只是你娘亲留给你做念想的,真正能打开谢家财富的钥匙,是你。” 莫风笑道,“殿……徐公子说得对,正是这个道理。谢迎何其聪慧的女子,怎会将谢氏那么丰厚的财产,用一把钥匙来控制?少夫人放心,安贵妃拿不走谢家的东西。” 傅嘉鱼长睫微闪,在男人安慰的眼神下,心境平和下来。 她刚刚也只是紧张,然后才心慌,走出安王府后,心里才生出一阵后怕。 安贵妃是个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之人。 她怕极了这些勾心斗角出身的人……她们的一生都在玩弄人心,如履薄冰的活在阴谋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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