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大家都散了吧。”宋氏得意的勾起嘴角,心里没再将此事当回事儿,摆摆手,让大家都回去休息。 众人散了大半,唯有李祐还垂头靠坐在椅背上,单手支在额间,看起来有些烦躁和落寞。 濯缨阁烛光黯淡,比不得昭昭在时亮堂热闹。 王氏让李璟带着李晚珍先走,刻意留下来,抿了抿唇,走到李祐身前,唤了一句,“祐哥儿。” “二婶,何事?”李祐拢着剑眉,大袖滑落下来,微露出腰间挂着的一枚并蒂莲荷包。 王氏认出那荷包是傅嘉鱼的手笔。 小丫头女红不好,为了亲手给她的祐哥哥做荷包,曾专门来找她学习刺绣。 大家一直默认她是李祐的妻子,她绣得那些荷包香囊,做的衣服鞋子,李祐也没怎么拒绝过。 谁曾想,青梅竹马长大的二人,今日会闹到这般地步。 “祐哥儿当真不去接昭昭回府么?” “我——”李祐顿住声音。 让他堂堂国公府世子去给一个小姑娘赔罪,他实在拉不下脸来。 王氏叹了口气,有些话当着宋氏的面她不敢说,不过在李祐面前,她倒是可以劝解一二,“昭昭怕黑又怕冷,她年纪也不大,自己同一个外男在一起,就像烟姐儿说的,大概率是被人骗了,就算祐哥儿你不爱她,婶婶也希望你能看在她也算是你妹妹的份儿上,帮她一把。” “妹妹……” 李祐自嘲的喃喃,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道迷茫。 他从未将她当成妹妹,即便他已经要了江氏的身子,在他心里,世子夫人的位子永远是她傅昭昭的。 妹妹这个称呼,让他心脏似被一只尖利的爪子猛地攥住,痛得不是滋味儿。 不过他向来会隐忍,片刻眼底痛色便恢复如常。 只是两片薄唇凌厉紧绷,看起来阴沉得吓人。 “呵,她算我什么妹妹。” 王氏也瞧出了李祐对昭昭的占有欲,嗫嚅道,“婶婶的意思是……她毕竟与你一起长大,你就算心里有了别的女子,也不该放任她不管。” 李祐站起身,面无表情道,“我知道婶婶什么意思,婶婶放心,她会回到我身边来的,江氏不过是个外室,我会跟她解释清楚,傅昭昭不是不懂事的人,她长大了,也想拿捏我罢了。” 王氏松了口气,笑道,“是这个道理,昭昭最懂事,祐哥儿你好好解释,她一定会回来。” 李祐淡淡的“嗯”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这偌大的濯缨阁。 窗边的罗汉床,床边的贵妃榻,坐落在外间大厅的紫檀木雕花大书案。 每一处,都有她鲜活的身影。 如今,人不在了,此处倒显得十分空落寂寥。 他心烦意乱的闭了闭双眸,再睁开时,眸中弥漫着黑压压的煞气。 傅昭昭今日给他这般难堪,迟早,他会让她回来求他! …… 从濯缨阁离开前,李晚烟眼睁睁看着李晚宁从傅嘉鱼的私库里取走了六匹云锦,三幅古画,还有一套上好的茶具。 她藏在昏暗处,等人都走完了,才冷着脸走出来,啐道,“李晚宁真是个不要脸的东西!什么东西都往婆家拿!哪有嫁了人的姑娘像她那般,天天用娘家的银子贴补婆家的?”
第34章 一碗热粥 碧莲眼珠子转了转,“姑娘,我们还不走么?” 李晚烟烦躁道,“凭什么大姐姐能拿走那么多东西,我却什么也不能拿?昭昭的就是我的,她答应了我要帮我添几箱嫁妆。” 碧莲左右观察了一会儿,扯了扯自家姑娘的衣袖,“姑娘若想要那只点翠凤形翡翠钗,现下就是个机会,要不要奴婢现在就去替姑娘拿来?” 李晚烟不悦的揪起了秀眉,她要的不止这一个首饰。 傅嘉鱼若是一时意气用事也就罢了,要是她当真铁了心不准备回国公府。 那她的嫁妆怎么办? 宋氏那三瓜两枣肯定是指望不上的,小娘那儿屁都没有,更不必说。 所以她逼也得将傅嘉鱼逼回来,逼她回来认错。 “碧莲,你找个机会出去。”李晚烟眸中闪过一道精光,“就说,傅嘉鱼水性杨花,私德败坏,早已失了身,在二哥哥冠礼之前,就与外男私相授受,珠胎暗结。” 碧莲小脸皱了皱,瞠目结舌道,“姑娘,我们这样做不是将傅姑娘往死里逼么?” 李晚烟轻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狠厉,“不将她往死里逼,她怎会知道我的厉害?” …… 黑洞洞的夜里,寒风像孩子一般哭嚎。 傅嘉鱼昏睡过去,又被噩梦里那寒冷刺骨的血腥场景吓得惊醒过来。 “好疼!不要!不要!不要!” 惨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 被热油燎出来的恶臭,让她满头大汗的捂住手臂从床上坐起身来。 她目光恍惚,神情混乱,手忙脚乱的撩起衣袖,疯狂摩挲着那幼嫩的皮肤,直到看到双手手臂完好无损,没有被滚烫的热油烫得满身是泡,才清醒了几分。 这时,旁边一只大手递过一杯热茶,“傅姑娘,你可还好?” 傅嘉鱼乌黑长发披散在身后,失魂落魄的抬起头,蓦的看见一张丑陋至极的面庞,登时瞳孔一缩,身子急急往后退去,戒备道,“你……你是谁?” 男人大手僵在半空中,扯了扯嘴角,“傅姑娘这么快就将我忘了?” 傅嘉鱼环顾了一下四周陌生的房间,才恍惚间想起自己已经嫁了人,忙不迭红着脸道,“对不起……徐公子,我刚刚做了个噩梦,梦见一只恶鬼要我的命……” 燕珩淡笑一声,温声道,“我是不是比恶鬼还可怕?” 傅嘉鱼哪敢承认,想是她那声质问伤到了徐公子的自尊心,忍不住垂下长睫,自责道,“没有的事……徐公子只是脸上有疤,并不是十分丑陋……细看之下,公子眼睛眉毛都很精致……而且鼻梁很挺拔……手……也很好看。” 这些都是张娘子告诉她的选男人妙招,想必她这般说,他应该会高兴点儿。 见她说得心虚,燕珩也知道自己现在这副尊容没有几个人能坦荡接受,不在意的笑了笑,“起来喝药吧,你受了风寒,因发起高烧才会突然昏迷。” “是吗?” “嗯,大夫说,你一直没休息好。” 傅嘉鱼捏了捏眉心,从噩梦醒来,发现自己是书中配角,她确实很久很久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了。 屋里已经生起了几盆炭火,散发着融融的暖意。 桌上放着一碗粗米粥,一碟糕点,还有两碗乌黑的药汁。 男人清冷的笑了笑,“我的药也好了,我们一起?” 他这张脸,笑起来委实谈不上好看,但却给人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傅嘉鱼咬了咬唇,这时才发现男人脸色苍白如纸,披着一身厚厚的大氅,衣襟拢得一丝不苟,正正经经,半点儿胸前风光也未透出来,而她身上湿冷的衣裙也已经换过了,是一套素白厚实的中衣,外间套着一件烟紫色缀毛褙子。 她今日出来得急,除了几片金叶子,什么也没能带出来,这身衣服不是她的。 看这粗糙的布料和老旧的款式,应是徐玄凌替她准备好的。 她脸颊倏的一热,局促不安的抱着怀里的被子,“那个,我的衣服……” 男人道,“你丫鬟替你换的。” 傅嘉鱼眨了眨眼,“她们人呢?” 燕珩语气平静,“月落身子不舒服,忙碌之下差点儿昏倒,疏星带了她去休息,大夫说她身旁需要有人照料。我正好醒过来,便想着,家中人手短缺,你躺在床上也很乖巧,我倒是可以照顾你。” 傅嘉鱼懵了,回过神又觉得不好意思,整张小脸红扑扑的,像极了一朵盛开的芍药,“可你自己的伤……” 男人却不再纠缠于此,“药快凉了,你今日一天没吃饭,饿不饿?” 傅嘉鱼抿抿干燥的唇,肚子正好没骨气的叫了起来。 咕噜咕噜,在这静谧又窄小的屋子里,格外清晰响亮。 男人微勾嘴角,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宠溺,“看来饿了,起来吧。” 傅嘉鱼羞赧的红了脸,潮热的脸颊不知是病的,还是羞的,“饿还是饿的。” 见她要起身下床,燕珩背过身子,只留给她一个宽阔瘦削的后背。 傅嘉鱼紧绷的小脸微微一松,心口提着的那股紧张戒备也渐渐松懈了下来。 徐公子虽然生得不怎么样,但一举一动,却是君子风范,他的端正守礼,让她不免对他多了些好感。 她径直取下挂在衣架上的狐裘,裹在身上,看一眼他身上不比她单薄的大氅,拖着疲惫的身躯,圆滚滚的坐到桌边。 徐公子就坐在她对面,身上那么重的伤,却坐得端正挺拔,犹如劲松。 傅嘉鱼心疼的看他一眼,端起药碗小口喝完,又看向那碗温热的粥。 天色这么晚,想是他让人为她准备的。 难为他拖着一身病骨,一直守在她身旁。 这么多年,她养尊处优的在国公府里做名门贵女,可说白了,也只是国公府里一条听话的狗,被宋氏和李祐他们束缚掌控得没有了自我,他们对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从未真正尊重过她,爱护过她,疼宠过她。 可今时今日,她却在这半夜里的一碗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热粥里,看到了一个外人对她真正的关心。 她鼻子一酸,眼神蓦的泛起一片雾气,感动得差点儿失了分寸。
第35章 当做妹妹 小姑娘哭起来软乎乎的模样像个孩子,稚气未脱的脸颊,还带着肉乎乎的小奶膘,一双被泪水洗刷过的澄澈杏眸,湿漉漉的仿佛温驯的鹿,漂亮得有些过分。 燕珩看不得她哭,眉心微拢,将粥碗推到她面前,“怎么突然哭了?” 傅嘉鱼斟酌了好一会儿才苦笑着开口,“今日之事,昭昭要谢谢徐公子。” 燕珩亦将药碗端起来,扬脖饮尽,又笑了笑,“谢我做什么。” 说起来,倒是他要谢谢她才是。 那么娇弱的一个人,勇敢的在安王面前为他说话,光是这份勇气,这丫头便非同一般。 傅嘉鱼自己也说不上来,她其实是一个很笨拙呆傻的人,知道自己只是话本中的一个悲情炮灰后,她花费了好几日才想到这么一个笨办法,去与国公府做抗争,去离开李祐,去放下自己那段不值钱的爱情。 今日场面混乱,那么多人堵在国公府门口,安王殿下出现在她身前时,她连自己怎么死都想到了。 可她没死,她活了下来,还平安来到了甜水巷。 这一切,她觉得都该是徐玄凌的功劳。 她真心实意的红着眼,郑重其事的对徐玄凌行了一礼,“徐公子,谢谢你肯来接我,还为我挡下那一刀,救命之恩,昭昭当涌泉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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