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曜是不回溯洄园的,谢流玉回来探亲,陆曜便仍在青莲书院苦读。 谢流芳总是拉着谢流玉问东问西,每每问得谢流玉很不耐烦,“你是我谢家女,总关心陆曜做什么?他好得很,上次课业还得了李夫子的夸奖,说他有经天纬地之才,来年一定会中进士,现在你满意了?” 谢流芳眼睛弯成月牙儿,“满意满意,你也要好好读书,给咱们谢家争口气。” 谢流玉得意的勾起嘴角,“你放心,我可不比陆曜差。” 傅嘉鱼就这么看了几回,总算看出些门道来了。 原来她这一心想嫁高门的三姐姐看上了寒门子弟陆曜。 是以她也不再横插一手,也劝说了两位舅母。 如此,到了第二年春闱,陆曜果然中了进士,报喜官将喜讯送到溯洄园,谢流芳比陆曜的母亲还要高兴。 既然陆曜已经得了功名,从书院回来后,便搬离了溯洄园。 傅嘉鱼想着自家三姐姐那热络的模样,怕是她要先出手,没想到,倒是陆曜先找了媒人上谢家求娶。 谢流芳喜出望外,头一次害羞的躲在闺房里没去堂上看人。 傅嘉鱼那时人已在宫里,没亲眼看到陆曜提亲那日谢家的热闹。 倒是后来他们二人大婚,她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并送上了一份大礼。 陆曜很争气,在翰林院观政几年,外派祁州五年,回来便入了内阁。 三姐姐才刚过三十,陆曜便为她请了诰命夫人的头衔。 膝下一双儿女玉雪可爱,聪颖无比。 长大后,几个孩子隐姓埋名去民间学塾读书,竟出了一个卧龙凤雏。 傅嘉鱼听得一阵头大,又觉得好笑,“阿珩,你瞧瞧你这女儿,是天生经商的料。” 傅年年的案上摆着两包碎银,小家伙缩着脖子坐在案边,一双灵动的葡萄大眼滴溜溜的望着父皇母后看。 燕珩掂量着那银子,还不少,轻笑一声,摸摸小年年的头,“你在学塾里做生意,给同学的哥哥姐姐妹妹抄课业,你本人抄十两,你把自己的课业给人抄五两,你还认识了比你年纪更大的有才之士,替他们找年纪小的下线,做一次夫子的课业五十两?” 傅年年狡黠的吐了吐舌头,“爹爹,年年聪不聪明?” 傅嘉鱼嘴角微抽,“什么生意你都做?我送你去学堂是让你读书长见识的,不是让你去做生意的,你没带坏哥哥罢?” 傅年年生怕娘亲气得打人,忙躲在燕珩身后,“没有没有!哥哥和弯弯姐姐读书可认真了!我想带坏他们也带不了的!” “你还嘴硬——” “好了,昭昭别生气。” 燕珩握住女子娇柔的小手,递给傅年年一个赶紧逃的眼神。 小家伙知道爹娘又要腻歪了,立刻逃离内殿! “你怎么总惯着她呐。” “我哪里惯她了,不过是做点儿小生意,不正说明她有经商天赋么,将来她要继承你的衣钵成为谢家的家主,这是好事儿。” “这还是好事儿?她不好好读书格局见识都上不来怎么办?” “不会的,回头我亲自教她。” “你啊,燕珩你就会惯坏孩子——哎,你做什么,我跟你说年年的事儿呢……你别乱来啊。” “我哪有乱来?不过是正常需求罢了,你自己说说,你多久没同我亲近了?” “你别咬,好痒……” “这儿呢?” “也痒……” “行不行?” “唔……喂……别胡闹……你能不能慢点儿……” 内殿,传来男女的忽快忽慢的说话声。 傅年年怕她的事儿真将娘亲气狠了,躲在窗边听爹爹怎么帮她哄娘亲。 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怎么娘亲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父皇的声音也有些低沉?他们在里面做什么呢? 她本想进去看看,可又怕娘亲再责怪她,干脆往偏殿找哥哥和弯弯姐姐去咯。 她发誓要学娘亲和外祖母好好赚大钱,来养爹爹娘亲和哥哥弟弟。 后来,她长大了,成了谢家家主,她便立誓要赚更多的钱,养着大炎的万千子民。 燕辞做皇帝,她便做女商,带着商队走遍各地各国。 几百年后,史书上还流传着传奇公主一代女商傅年年和文治武功千古一帝燕辞的传说。
第423章 燕知安重生【这是一场真梦】 鎏金的瓦,大红的宫墙。 檐下仿佛整整齐齐站了一排人,都穿着锦绣华衣。 远远的,一个一个毕恭毕敬的喊。 “陛下,您可算回来了,皇后娘娘炖了燕窝汤,就等着您回来用膳呢!” 燕知安颤巍巍的抬起老迈的眸,看向那些年轻得不太真实的面孔,愣了好一会儿,才伸出一只皱纹密布的大手。 “皇后在哪儿?” “皇后娘娘在栖凤宫呢。” “栖凤宫?” “是啊,陛下辛苦一日了,娘娘正等着陛下一起用膳呢!” “阿云在等我……阿云她还在等我。” 燕知安急促的念叨了几声,心底浮起一抹难得的愉悦。 他佝偻着身子,迈出步子,拄起拐杖颤抖着走到檐下。 只一瞬间,那些年轻的面孔便蓦的化作一团烟雾彻彻底底消失了,华丽的宫殿变成了一所破旧的庭院,眼前是一扇织满了蛛网的旧窗棂,屋子里黑洞洞的,没人点燃蜡烛,四处风冷,连温暖的墨城都开始下了一层薄薄的雪。 “德祥……备茶。” 燕知安叫了一声。 空荡荡的庭院里,没人回应。 他晃了晃沉重的脑袋,愣住了,很久没能回过神来。 自从安贵妃在墨城被折磨死后,这墨城别院就只剩他一个人。 而今他已年过七十,风烛残年,大夫还是每日来给他请脉,一旦他有病,大夫便倾尽全力给他医治,他想死也没有门路,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窗一门都是为他量身定制的,与当年的栖凤宫内殿极为相似,只是过了这么多年,破败了许多。 别院外守着赤焰卫,是他儿子派来的。 他把他关在这里,不许他见天日,也不许他死,他要让他活着受折磨。 燕知安迟滞的按了按拉扯得发疼的胸口,这些年,他老了很多,浑身上下到处都是病痛,最折磨的是夜里那无尽的噩梦,梦里那些年不堪回首的过往,早就让他精力交瘁了。 他幽幽叹了口气,走到破烂的屋子里,找了把椅子坐下。 这几步路的功夫已叫他狠狠喘了几口粗气。 昨个夜里受了风,外面下了半夜雪,他惊醒过来发现自己没有盖被子。 第二日他就有些发烧,大夫今日破天荒没来,他便在床上躺了半日,清楚的感觉自己这具年老色衰的身体在一步一步走下坡路。 他意识不清,昏昏沉沉的闭上眼,口渴得厉害,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他还年轻的时候。 那时新朝初立,他经常在御宸殿处理政务。 每日忙完,便会问一声。 “德祥,皇后睡了没有。” 依旧没有人回他的话。 他有些恼怒的皱了皱眉头,猛地睁开锐利的眸子。 空荡的房间里,家具杂乱不堪,布满了灰尘,他惯常不会动手收拾这些东西,没有人伺候,这里便乱成一团糟。 眼前是一面上了锈的铜镜,隐约能看出他佝偻的身影。 花白蓬乱的头发和胡子,苍老无状的面容,还有那双早就没有了年轻时灵气逼人的眸。 他突然惶恐的奔到铜镜前,褐斑点点的老手扒在镜框上,难以置信的喃喃自语道,“我……我怎么这么老了?” “阿云!你快看啊!我……我怎么突然间就这么老了啊!” 他像是在做梦,又像是如梦初醒,呆滞泛红的眼神过了很久才略恢复回来。 是了,他突然想起,德祥是他身边得力的大太监,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那些跟在他身边的人,死的死的,被他杀的杀,关的关,好些人只在他脑海里留下了年轻时的模样,他根本记不起他们年老的样子。 他忽然忆起一些事来,阿云在逃宫前的某一个夜里,派人来找他说要见他一面。 他“勉为其难”答应了,整理衣衫,重梳发髻,欣然赴约,期待能与她稍微缓和一下冰冷的关系。 然她并未对他说上几句甜言蜜语,反而殷切的叮嘱了几个人几件事。 “我身边这些人大多是武将,他们没有那么多心思,耿直不懂转弯,若得罪了你,还望你能大度的饶他们一条命,流放到西北做个小兵也是好的。” “徐家这些人世代骄矜,素来不会低头,大炎是新朝,能规劝的我便劝,若劝不了的,你只管罢黜他们的官职,不叫他们在权力的漩涡里陷入党争,徐氏永远不会为帝,不会夺帝权,你放心。” “谢家只是商户,与我的交情也不如尔尔,你先前暗中拔除谢迎的势力我只当没看见,之后徐氏不会再与谢家往来,谢迎已死,我本意让她的女儿嫁给阿珩为妻,如今我却另有打算,江太傅的女儿比那小姑娘更合适,你若在乎阿珩,便对他的婚事上上心。” 说到最后,女子微微叹了口气,她白皙的脸上未见哀伤,只余淡淡的看破一切的释然。 史书千叠……多的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典故。 她天真了十几年,以为燕知安与那些愚昧短见的帝王不同。 然而,终归没有不同……是她看错人了。 “至于谢初霁……让他回老家徐州吧,他是徐州人,为我断了腿,如今已是个废人了,就算让他回徐州,他也不会威胁你什么。” “就这样吧,我累了,劳烦皇上走这一趟。” 他曾以为,我之夫妇,譬如飞鸟,暮栖高树,同共止宿。 后来才知,这话还有后八个字,有缘则合,无缘则离。 兰因絮果,莫过如此。 燕知安身子重重地跌倒在椅子上,望着镜子里苍老得像一棵老树的自己,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这一生也算是跌宕起伏,传奇壮大,从一介卑微的贱奴成为一代新朝的天子,他没什么不满意的。 只是,活了这么久,当了那么久的皇帝。 他看似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拥有娇妻美妾,最优秀的儿子女儿。 可到最后,他却什么也没得到,甚至还不如谢初霁那个残废在阿云心里的地位。 三更天,外面打更的响了三声。 乌鸦停在枝头,扑棱一声翅膀。 他目光恍惚的抬首往外看去,想起那个早逝的女人,心口像是被拉扯一般,疼得人头皮发麻,他用力按住胸口,只恨不能将这儿挖开,将那颗还在为她痛苦不堪的心脏挖出来捣个稀巴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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