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傅嘉鱼拿到关于秋宜的消息时,才知道,原来秋宜嫁到温家,日子过得并不如意。 她当初冒着被温志远打的危险进宫举荐孟早,只为了那一个请求。 傅嘉鱼越想心里越放不下,干脆给温家下了个帖子,邀秋宜入宫赏花,温家百般推辞,若不是最后以太子殿下的名义下帖,只怕温家还不肯放秋宜出来。 是以,谢流年便是在赏花宴上见到秋宜的。 那日天气正好,暖阳初照,洒在宫苑之间。 秋宜目光恍惚的坐在避雨亭的美人靠上,身边只有个名叫秋菊的丫头守着。 主仆二人安静得有些过分,并不与其他贵女夫人亲近,独自偏安一隅。 谢流年走到那避雨亭时,对上秋宜冷艳的眸光,心口微滞。 他已经两年多没见过她,却没想,今日一见,只看见了她脸上的憔悴和瘦削的身子。 “啊,你不是那个谢——”秋菊嘴快。 秋宜蓦的斥住她,“秋菊,莫要不懂规矩,这位是未来太子妃的阿兄,你应该尊称他一句谢公子。” 说完,她亦起身,对谢流年盈盈下拜行礼。 谢流年心脏抽了抽,忙客气的叫她起来,当年她是辜负了他一番心意,也当堂羞辱过他,但过去之事他并未放在心上,她是天之骄女,本就该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他这样的商户,配不上她。 秋宜起身,眼神复杂又深深的看他一眼。 谢流年温和的笑了一下,知道自己与她再无话可说,便拱拱手准备离开。 “谢流年。” 秋宜鼓起勇气开口,叫住他。 谢流年顿住脚步,飞快转过身来,对上女子那双欲说还休的双眸,“不知温夫人可还有事?” 一句温夫人,将秋宜满腔话语堵在胸口。 她轻扯嘴角,压下心中酸涩,笑道,“无事,只是经年未见,不知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她知自己这句话若传到外人耳里,是何等的不知廉耻,但她已经没有别的法子了。 她自嫁了温家,没有一日不是痛苦的活着,此刻她的后背上,还残留着温志远前几日得知她得了宫里帖子时暴打的痕迹。 她忍住那疼,嫣然一笑,走到谢流年身前。 他们之间,已经超过了正常人距离。 秋宜一步步上前,但谢流年盯着她清瘦的小脸,也并未后退。 她眼里带着一丝渴望,“所以,你过得怎么样?可曾娶妻了?膝下有孩子了吗?” 谢流年凝眸半晌,实话实说,“我至今还未娶妻。” 秋宜自苦一笑,“傅娘子应当已经在为你寻摸人家了罢?东京大户人家的贵女很多,能配得上你的却没几个。” 谢流年向来温和,听到这话,仍觉得羞辱,“秋宜,你现在说这种话不觉得晚了吗?” 当年她当庭羞辱他配不上的秋家,如今傅家水涨船高,在她眼里又没有贵女能配他,怎么,这世上能配他的难道只有她不成? 秋宜知道自己此举是为勾引,很自私卑劣。 但她依旧心怀希望,“你心里,还有我么?” 谢流年沉下俊脸,嘴角微抿,“当年你弃我嫁人,我心里还会有你?” 秋宜怔愣了一会儿,小脸微哂,后退一步,“我知道了,今日之事,还望谢公子莫要外传。” 说完,整个肩头颓然沉下,高高提起的心脏如释重负一般舒了口气。 她转过身,往小径另一边走,等今日宫宴一过,回到温家,不过再遭一顿打罢了,习惯就好了。 秋菊心疼的望着自家夫人的背影,“傅娘子欠夫人一个赏赐,夫人为何不找傅娘子直接明说想与温家和离呢?” 秋宜眼多了一丝恍惚,平静道,“没办法的。” 秋菊心急如焚,“怎会没办法呢,傅娘子可是未来太子妃,太子殿下那么爱她一定会为她撑腰的。” 秋宜走不动了,浑身无力,找了块石头坐在上头,自嘲一笑,“当年阿瑜任性差点儿杀了人被温家拿住把柄,秋家被温家胁迫,我不得不嫁温志远……这两年我的名声早就被温志远败光了,再加之我为了被休故意做出的那些丑事,娘家嫌我丢人不肯接纳,夫家恨我不能生育对我非打即骂,温志远又不肯放手休我,我便是提出和离,温家同样可以不答应。” 秋菊急道,“可傅娘子是未来太子妃。” 秋宜很清醒,“那又如何?我是她什么人?她会为我尽心尽力办事?温志远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莫说太子妃,便是太子,也不能威逼臣下休妻和离。” 所以她想过从谢流年这儿入手,若她是谢流年想娶之人,傅嘉鱼身为谢流年的表妹,定会为她争取一二。 可现在,谢流年心里已经没她,与他搭话那一步,已走得她精疲力竭,她哪还敢再肖想别的,今日后,想必谢流年心里也极鄙夷她的…… 不过,她名声早就烂了,也不在乎他那点儿轻视。 …… 东宫。 谢流年端直的坐在玫瑰椅上,有些出神。 傅嘉鱼装作什么也不知道,道,“阿兄怎么了?这般心不在焉?” 谢流年回过神,扯唇一笑,“无事。” 傅嘉鱼噗嗤一笑,轻咳一声,悄悄给月落递个眼神。 月落心领神会,“姑娘,你说奇不奇,那秋大姑娘来参加宫宴,怎的不与大家在一处热闹?” 傅嘉鱼看谢流年一眼,眨眨眼,“不是她不爱热闹,是没人肯跟她一起。我听阿珩说,她嫁人后夫君不爱,婆婆磋磨,妯娌不喜,过得很是艰难,再加上两年没有子嗣,一直被人诟病,早听说温家要休了她的,也不知何故,到现在也没休。” 月落道,“咦?那不是更奇怪么?温家没有子嗣,怎的不给温大人再纳一房美妾?” 傅嘉鱼道,“这我也不知道,听闻那温大人三天两头不高兴就打他这夫人,谁家敢把女儿往温家嫁?” 月落惊叹,“他竟那样狠毒呐!” 傅嘉鱼视线一直在谢流年脸上,“是啊,只是可惜秋大姑娘这辈子算是卖给温家这泥淖,再也爬不出来了。” “昭昭这些话故意说给阿兄听的?”谢流年再也听不下去,大手搁在膝上,紧紧攥成拳头,“你以为阿兄心里还有她?” 傅嘉鱼摇头,“阿兄,我只是告诉你她现在的境况,至于怎么做还是在你。她举荐孟早有功,我曾答应她一个请求,但她至今没来找我,我知道她心里在考量什么,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她若找不到坚实依靠,便只能继续留在温家的火坑里。阿兄是她的第一选择,却不是她最后一个选择。涧西周家与秋家一向交好,周家嫡子周越与秋宜青梅竹马长大,现任知州主簿,今夏吏部准备调任他回京,到那时……秋大姑娘未必不会投到他处。” 谢流年默不作声的抿唇,温润的俊脸上难得生出一抹戾气,“她敢!”
第421章 谢流年与秋宜(2) 傅嘉鱼莞尔一笑,“阿兄心里有没有她,只有阿兄自己知道,昭昭只是想提醒阿兄,人活一世,一定要珍惜眼前人,倘若错过,便再无机会……更何况,她日夜遭受温志远带来的折磨,若哪一日受不住自戕了呢?又或是被温家磋磨死了呢?阿兄去何处缅怀故人?” “还是说,阿兄介意的是她已是嫁过人的身子?” 谢流年目色微沉,眉心紧皱,“你觉得阿兄是那样的人?” 傅嘉鱼轻笑,“我自然知道阿兄不是。” 谢流年不再说话,神情恍惚的从东宫出来,赏花宴正热闹着,几个夫人凑在一起说起温夫人,话里话外都是鄙夷,没有人看得起她。 她素来骄傲,便一个人安静的坐在最僻静处,瞧着有几分难言的可怜,眉眼里仍是淡然自若。 他透过走廊上的雕花轩窗往她脸上看去,不由想起她女扮男装与他周旋许久,那样精灵古怪跳脱的女子,如今却变得如此颓败。 不得不承认,少年时惊鸿一瞥,她一直埋在他心底深处,不然他也不会多年不娶…… 得知温志远不爱她那一刻,心底那份喜悦油然而生。 知她在温家受苦,那股喜悦又化作万般心疼与愤怒。 他不想娶她吗?答案不是。 赏花宴结束,温家的马车在宫门口接人。 秋宜心尖苦涩蔓延,回头看了一眼东宫,幽幽叹口气,打起车帘钻入那幽暗得没有一丝光线的车里。 晃晃悠悠回到温家,温志远便垮着脸进了她的屋子。 丫鬟婆子们早见惯了这样场面,纷纷离得远远的。 没一会儿,屋子里便传来女子压抑的哭声和男人恶劣的谩骂声。 许久后,温志远穿好衣服从床上起来,居高临下看着浑身伤痕的秋宜,啐她一口,道,“我说过,你最好是日日待在这院子里,别说未来太子妃,就是天王老子来请,你也要给我拒绝!听见了没有?!” 秋宜耳边被狠狠扇了几巴掌,现下脑子里嗡嗡的,身上被他折磨得没有一处好皮。 她早已不知痛的感觉是什么,像一条渴死的鱼面无表情的趴在床上,只露出一张伤痕密布的后背。 温志远盯着那越脆弱越受伤越勾人心魄的美背,心头越恨。 他冷冷的讥诮一声,一脚踹在她肩头,“贱人!你要是敢出去乱嚼舌根子,别怪我杀了你!” 秋宜吃痛的一颤,到底没还嘴,咬着牙伏在锦被上。 温志远出去后,秋菊哭着进来替她打理身子给她搽药。 她笑着安慰了一会儿小丫头,最后实在笑不出来,红着眼安静的趴着,“秋菊。” “夫人……你痛么?” “怎么不痛呢?”秋宜风轻云淡的笑着,心底泛起一抹苦涩,望着映在那铜镜里狼狈无比的自己,压抑了多年的泪水汹涌而出,“我突然有点儿不想活了……” 从前不管温志远对她如何,她都努力活着。 近年来,娘家父母祖父嫌她给秋家蒙羞,再没人来看过她。 今日,谢流年那句心里没她的话,再次给她致命一击。 她忽然便不知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就这样十年几十年的在温家苟且偷生下去? 不……她流着泪水摇头,跌跌撞撞爬起来,抓住一根簪子狠狠朝自己的心口刺去。 “姑娘!”秋菊惊叫一声,手忙脚乱将人拦住,“只要不死便还有机会!你忘了周大人来过信,他很快就要回来了么!” 秋宜手指颤抖着,眼眶红得吓人。 秋菊将那簪子夺下来,呼吸急促道,“只要和离成功,姑娘便不再是温家人,姑娘是秋菊永远的姑娘!奴婢明日就想办法出去,去求谢公子!不管周大人还是谢公子,他们一定会帮姑娘逃出火坑的!” 秋宜苦笑着坐回床上,小脸苍白,身上那些被温志远打出来的伤牵扯得她嘴角微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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