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淏长老冷眼看着她,心中不无傲慢。他就说, 赵元冰怎么可能请得动真正的高人?莫惊春也就是看在前宗主的面上才愿意出手相助。现在情面耗尽,还不是被个空有架势的骗了去......突然, 他胸膛一震, 生生吐出一口血, 继而身子止不住颤抖, 必须以手撑地才不至于彻底倒下。 这是、这是怎么了?!他撇开弟子的搀扶, 颤抖着抬头去看,便见幻钟已然逼近闻丹歌,却莫名在她面前三尺停下。 不对!待看清遏制幻钟的是什么后,千淏长老蓦地瞪大了眼,一双眼目眦欲裂。 逼停幻钟,使其不敢逾越一分的,正是闻丹歌的手,或者说,是从她掌中流露出的真气。 那是何等庞大的修为,又是何等敏锐的洞察力。只消一招,就能穿过幻钟直击施法的主体,并且无视他施加在上面的层层防御术法,赵元冰究竟请来了什么人? 闻丹歌俯视着下方渺若群蚁的众人,刚才那一招甚至没有动用全部力量的百分之一,她依然在蓄力,向迎魁源源不断灌注真气。“起势”纯粹动用剑修的力量,并不与剑相干。无论用的是桃木剑还是上古神兵,若是剑修实力不济,那这招无疑于自爆短处。所以大多剑修都会在入门之后放弃,改用更高深的剑法,以求最大程度发挥剑本身的力量。 因此很多人不知道,“起势”运用到极致,是可以铸剑的。 在原本的基础上,铸出一把源于真气的剑。人剑同源,挥剑即是动己。 千淏长老反应很快,发现钟身对她无用后迅速改变攻势。只见他一拂袖,袖中闪出一条漫无边际的绸缎。缎面柔软,泛着华贵的光泽,仿佛霓裳羽衣舞中婀娜多姿的水袖。赵元冰却急了,扬声提醒:“这是水鬼缎!被它缠上必须立刻挣脱!” 缠上必须立刻挣脱?闻丹歌朝她一点头,腾出一只手抓住绸缎狠狠一扯。水鬼缎迅速攀上她的手臂,眼见着就要往脖颈处蔓延,而只要水鬼缎勒住脖颈,就是天道来了也救不回。千淏长老情不自禁勾起一抹笑,喘气好像也没有刚才那么疼了。 很好,只要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死了,他就能顺势拿下赵元冰。这样,整个无物宗都是......她在做什么!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水鬼缎末端起火了,而火光中心,正是闻丹歌。 火源就是她手中那一段水鬼缎。熊熊烈焰中,水鬼缎似乎发出了一声凄厉尖叫,挣扎不过后不复狰狞,奄奄一息地垂在她手上,仿佛一匹真正的绸缎。 闻丹歌见烧得差不多了,松手一扬。火焰循着长长的绸缎向下蔓延,冲天白烟挟着灰烬在殿内横冲直撞,熏得人睁不开眼、又呼吸不得。眼见着火光就要烧到千淏长老身上,有弟子劝他:“长老!快断了!” 千淏长老却无动于衷,死死盯着浓烟中身影模糊的闻丹歌。 他就不信,随便一把火就能把他的水鬼缎烧掉!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九昧真火!有本事把他烧成骨灰! 火焰像是听见了他的心声,十分妥帖地想替他还愿。火舌攀上皮肤的刹那,千淏长老就明白,此人修为决不在他之下。甚至比莫惊春更加莫测。 只是他悔悟的时机太晚了。势成,迎魁急不可耐地脱离束缚,如一道自天外而来的远古巨陨,穿破长空撕裂天穹。甚至能清晰看到,剑尖破空时激出的火花。 携霆带电,如飓似浪。剑修有其固有属性,寻常人终其一生也只能让剑沾上一点他的属性。可千淏长老却在这一把剑上看到了五行的轨迹。 那是超脱凡人修士、不,是远超他们这些所谓化乘修士的法力。或许天下所有修真者追逐的“道”和“神”,就在这一剑里。 她到底是什么人?剑气降临之前,千淏长老脑中灵光一现,愕然:“镇。” 因为只有“镇”,才能以凡人之躯比肩神灵。 那锐不可当的剑尖堪堪在他眼前停下。饶是如此,利刃掀起的风浪仍然使千淏口吐鲜血,抖动不止。 他的声音很小,以至于在场除了闻丹歌没有一个人听见。她突然收手,恰好赵元冰也把那些本不恋战的弟子逼退,警惕着挪到她身边:“怎么了?” 闻丹歌没有回答,大步走到千淏面前。围在千淏周边的弟子见了她,一边惧怕一边犹豫着要不要殊死顽抗。此时千淏发话:“都停手。” 磨彰殿内针落可闻,只有闻丹歌的脚步声。她立在千淏三尺外,剑尖擦着地:“你刚才说什么?” 千淏沉默,半晌才缓缓垂下头,失去法力维系的发露出原本苍白的模样。这个压了赵元冰十数年的野心家,在她面前一夜变回了垂垂老矣的凡人:“罢了。这无物宗本该姓赵。” “不,你说错了。”赵元冰斩钉截铁道,“无物宗从来不属于某个家族。” “它是信洲百姓的无物宗。” 而天下,也该是天下人的天下。 ———— 虽然疑惑千淏为什么自愿交出炼器宗的掌控权,赵元冰却深知“非礼勿听”的道理,并不向闻丹歌探个究竟。千淏都屈服了,剩下大大小小的长老纵使不情愿,却也不敢再负隅顽抗。于是赵元冰一夜之间,成了名副其实的“赵宗主”。 她看着手上各宗的令牌,有些恍惚:“这就,把他们降服了?”在她原本的计划里,先要破了这桩失踪案稳住根基,再一点点收服人心。这个过程少说也要一年,她甚至做好了十年后彻底整顿无物宗的打算。 可现在闻道友一出手,她少走了十年弯路? 尹叙白摇头,内心叹道:他这个未婚妻,瞧着是个伶俐的,可原来内里也免不了俗。这世上从来不是“以德服人”,手上有武力,拳头够硬才能说事。 还好有闻女郎。这样想着,他便顺手把第一杯茶递给了闻丹歌,并赠上一个清浅的笑。 以为未婚夫会给自己递茶的赵元冰:不妙,刚才好像被嫌弃了?是她说错话了吗? 经过半日的歇息,应落逢总算缓过来一点,如今正捧着碎成两半的镯子兀自出神。闻丹歌就坐在帐边陪他,道:“这两日我要和赵元冰出去打探消息,她设了护卫在外面,你安心养病。” 应落逢拉住她的手:“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吗?” 闻丹歌一怔,从他眼底看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害怕。她没有过这种情绪,却忆起很久之前破庙那晚,她击退歹人后,他也是这样惶恐不安地看着她。 仿佛在说,别丢下我。 “有。”她想了想,道,“敛影,也就是你觉得奇怪的弟子,似乎又陷入了魇,怎么叫也叫不醒。” 赵元冰派去套情报的弟子来报,说敛影半夜莫名发热,接着一整晚高烧不退。医修来看过却说,是他把自己困住了。 “我去看看。”应落逢披了衣就要往外走,闻丹歌也不拦,还是尹叙白惦记着他的身体:“宗中这么多人,难道就没有一个会解魇?你这又是何必呢?” 应落逢:“难得有我力所能及的事,叙白,就让我去吧。” “何苦呢。”尹叙白叹了口气。 敛影住在弟子舍中,因为品级一般,并没有自己的独立小院,与另外三个同门住在一起。 其他三个同门早就得了消息另寻住处,此时屋中只有高烧不退的敛影、一个正在用凉水替他降温的医修,和蔺泉。 看见蔺泉在这,闻丹歌顿了一下,问赵元冰:“那天接近敛影的人,不是他吧?” 蔺泉照常给他们行过礼,听了她的话,答道:“承普身体不适,又说这里离不了人,弟子便擅自领了命。还请少宗主赎罪。” 一旁的医修为他证明:“蔺泉师兄一夜没阖眼,一直守到现在。” 赵元冰点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你辛苦了,先下去吧,这里有我们。” 蔺泉摇头:“弟子答应了承普,直到他回来前不会离开一步。” 他既坚持,赵元冰也不好强求,转而问起敛影的情况:“怎么样?确定不是风寒导致?” 医修道:“并非药石可医。” 那就很有可能是魇症复发。应落逢上前一步,仔细瞧了瞧敛影的脸,发现他双眉紧锁、表情痛苦,胸膛时而剧烈起伏,又时候久无动静,简直让人怀疑他是死是活。 结合那天他看到的幻象,应落逢问:“屋内蜡烛一直点着吗?门窗是否紧闭?风雪来时会否敲窗?” 一连串的问题砸得众人茫然无措。闻丹歌解释:“他可能想起了昨天的事。” 蔺泉沉思一番,摇头:“未曾留意。” 倒是医修恍然大悟:“蜡烛!我来时桌上是一只崭新的蜡烛,原来那只应该熄了。”众人循着他的话向桌上看去,果然看到一支少了一半的蜡烛。 看长度,倒合了医修的话。 “既然找到症结,应小郎可有解法?” 应落逢点点头,指挥他们:“把蜡烛拿走,关上门窗。你们按照昨天的站位站好。” 几人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但是闻丹歌和医修昨天不在场,医修能扮演某位弟子,她呢? “阿鹤你出去。” 闻丹歌点点头,走到一半却又回头看了一眼应落逢。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怎么感觉,落落很紧张? 待屋内重新陷入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一切就如昨日重演。 应落逢深吸一口气,将手指置于嘴边,闭了闭眼咬下去。 昨天他正是因为咬破了舌流出血,才清醒过来。 【📢作者有话说】 (脑子)我要写宏大的场景!(手)不你不会 感谢在2024-03-25 21:29:20~2024-03-26 17:46: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读书真的会发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嫌疑 ◎无论是前世或今生,都不疼了◎ 敛影醒来时, 面前围了一圈人。不仅有少宗主、少宗主未婚夫、蔺泉前辈和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应落逢,还有一位......神情冰冷的剑客。 她似乎发现他在看,抬眸回敬一眼,他立刻打了个哆嗦。 医修替他把脉:“也是奇事!我行医这么多年,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快能退的魇热。这位道友可否告诉我, 你刚才用了什么办法?” 数道目光齐齐降在应落逢身上。他颤了颤眸, 说:“我也是歪打正着, 一些左道旁门,不足为道。” 这意思就是不外传。医修也不勉强,感叹着收了药箱便告辞。屋里都是知情者,赵元冰开门见山:“敛影, 你还记得昨天拜堂时有什么异常?” 敛影敲了敲脑袋, 痛苦道:“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这是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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