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澧捏紧的手,就在这时,忽然被一只粗糙而微凉的熟悉大手握住。 玉澧一怔,看向身侧的宁淮序。 宁淮序向她侧过半张脸,他的手,轻轻掰开玉澧紧捏的手指,把她的手握在掌间,温声道:“仔细别捏伤,本君会心疼。” “大人……”玉澧的眼睛红了,有泪花漫到眼角。 只是恍然间,她又猛地反应过来一些事。不对,不对! 建章王宁钺分明就是宁大人的手下败将,整个宁家都拿宁淮序没办法,建章王又如何能拔下宁淮序的护心鳞?又如何有能耐,让宁淮序这数千年,都没去把自己的护心鳞夺回来? 玉澧的杏眸,倏地大睁,一道炫亮的霹雳划过她脑中,她猛然就明白了。 几乎同时,所有人的思绪也都想到这里。 宁淮序杀了宁家一半人,连帝子和天后都不放在眼里,又有谁有能力,压着他不能夺回自己的护心鳞,只能看着护心鳞在他厌恶的宁靖川胸口数千年,而任着自己一日日灯枯油尽? 答案简直明显的不用说出口。 所有的视线,都不约而同聚集到同一个地方。 那驾最高贵华丽的天车。 那隐在七重纱幕之后的身影。 他们上下两界最高的统治者,天帝。
第123章 鱼美人(32) 千秋台上, 寂静无声。 偌大的高台,许许多多的神灵,却仿佛连掉落一根针的声音, 都能清晰可闻。 这气氛,无比诡异。 玉澧心中翻腾的怒气,有增无减。天帝, 天帝,他身为众神之首,怎么可以这样包庇姻亲?就因为裁云夫人是天后的妹妹,裁云和宁钺那样伤害宁淮序母子,天帝也要给他们撑腰吗? 玉澧不禁握紧了宁淮序的手, 她看着宁淮序此刻无悲无喜的侧颜,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不肯告诉她, 他的护心鳞究竟在哪里。 剜掉他护心鳞的人,后台就是天帝。纵然宁淮序告诉她,又能怎么样呢?她没有能力挑战天帝, 他还要怕她冲动之下做傻事。 更甚者, 或许天帝早就胁迫宁淮序,不许他将这件事的秘辛说出来。所以、所以……玉澧想着前些日子发生的事, 渐渐的, 她的思绪被串联起来,思路整个清晰。 所以前些日子, 宁淮序抽走宁钺的一魂三魄,天帝也只是将他叫去天擎殿, 没有任何的处置。 天帝也怕宁淮序直接玉石俱焚,将一切都宣扬出去。 天帝也不想被自己的诸臣, 知道这等龌龊的事! 而若不是找回翦涤夫人的残魂,完全破坏了天帝此前全部的安排,所有人还会继续被天帝蒙在鼓里…… 明白了,全明白了。 玉澧几乎要压抑不住杀气,头发开始无风自摆。 而此时此刻,千秋台上,和她一般想到此关窍的人,和她一般怒火焚身的人,远不止玉澧一个。 裁云终于意识到,事情恐怕糟透了,她后知后觉地开始脊背发凉,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罢了。”而就在这个时候,天帝的声音响起,从金色的天车中,模模糊糊地飘出来。 “将建章王一家,押入司刑殿,由司刑神君会同柏誉、柏琰,秉公审理。” 柏誉和柏琰,便是帝子与小殿下的名字。 裁云一听到“秉公审理”四个字,整个人只觉得犹如天塌下来,彻底的面无血色。 这意味着,姐夫不再袒护她了! 裁云不知道姐姐天后是否也在这架天车里,她困兽犹斗,歇斯底里喊着:“姐……” “切记,绝不姑宽。”天帝的声音打断裁云未说完的话,也如同审判的铡刀彻底砍落在裁云头顶。 “朕,绝不允许,再有这种欺上瞒下、草菅人命的事发生。” 裁云简直傻了,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猛地暴起,要死要活地要扑向天车。姐夫、姐夫这是弃车保帅,要舍弃他们,保住自己的公正英明了吗?! 她姐姐呢,姐姐在哪里!为什么不来帮她说话? 裁云不甘心,她可是天之骄女,姐夫从来都由着她随心所欲的。她和其他的神明不一样,她是天帝的小姨子,她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就像从前,她想要嫁给宁靖川当正妻,翦涤那贱人就得当妾;她的靖川因为与人斗殴,被打碎了护心鳞,她就可以让姐夫把宁淮序那孽种的护心鳞剜下来,给靖川用。 这都是理所应当的,所以这次,她找来三条角龙凿穿澧水,哪怕是真的造成无数尸山血海、饿殍千里,姐夫也会让她得偿所愿,帮她压下来的。 为什么事情变得不一样了?为什么! 司刑殿的官兵们一拥而上,裁云还在垂死挣扎,却只能凄厉惨叫着,被他们用永不断裂的绳子绑住,往司刑殿押。 宁淮序的私军们让开些,冷眼看着司刑殿的官兵,将宁钺和宁靖川也拎起来。 宁钺的一双眼球,都快从眼眶里撑出来了。他挥舞着手臂,口中不断喊着“啊啊啊”,样子难看到极点。 宁淮序忽然手掌一翻,掌心中赫然出现宁钺的一魂三魄。 宁淮序抬手就将这一魂三魄,重新打入宁钺体内。 这般身败名裂,被千夫所指的场面,怎么能让宁钺糊里糊涂就过去呢? 重新清醒起来吧,好仔仔细细地经历感受一下,这属于他的报应! 随着宁钺清醒,他再不复玉澧看到的那个,给她很强压迫感的恐怖建章王,而仿佛是个即将被架去屠宰场的、绝望的肉猪那样,所有的仪态身份都崩溃了,狼狈恐惧地大喊:“不!陛下饶命,臣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翦涤,翦涤你高抬贵手,我求求你,看在我们那么多年夫妻的份上……” “淮序!淮序你不要对父王这样残忍,我是你生身父亲,没有我也根本没有你啊!” 谁也没想到,回应宁钺的,是翦涤隔空甩来的一巴掌。 重重的巴掌扇在宁钺脸上,瞬间宁钺的脸就肿起来。 连宁淮序都有些吃惊,不禁看了眼自己母亲。 而翦涤,她的仇恨又岂是一个巴掌就能抵消的? 翦涤狠狠地抽打宁钺,四千年的痛苦、不甘、绝望、怨愤,她一下比一下狠。响亮的巴掌声,和宁钺的痛呼声,像是暴雨般噼里啪啦响在千秋台上。 而没有任何一个人阻止翦涤,连天帝都没有出声。 那四个被宁钺一起害死的无辜鲤鱼,也红着眼睛,用尽所有的力气,打在宁钺身上。翦涤打脸,他们打宁钺的眼睛、宁钺的胸口,打宁钺的肚子和他的全身。 他们还往宁钺的护心鳞打,狠狠地打,一边打一边骂着宁钺,四千年的杀身之仇,四千年的囚禁之恨,还有梦想彻底被斩断的无奈苦痛……光是打宁钺,如何发泄得完? 宁靖川吓傻了,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在自己面前,就这么一点点的被打没了人样。 一张脸肿得没法看,像一个裂开的猪头。眼窝全是紫色的,嘴角青紫一片,身上也被打得凹凸不平,再没有一点完好的地方。 宁钺再也没法站立了,摔坐在地,被司刑殿的官兵架住他两腋,作势要将宁钺拖走。 宁靖川再也忍不住恐惧,他叫道:“不关我的事!杀翦涤夫人的是我父王,兄长的护心鳞也不是我剜下来的。还有角龙!角龙毁坏澧水,是我母亲做的。和我没关系,我是无辜的啊!” 他喊得落下泪来,挣扎间,头顶的帽冠脱落,露出一块秃头。这丑陋的模样,让不少人忍不住冷笑。 这些宁靖川都顾不得了,只一个劲儿喊着,他是无辜的。殊不知众人看向他的眼神,越发的鄙视、唾弃。 宁靖川还在喊。忽然,宁淮序的声音响起,淡淡的,却一字一字都很清晰。 “既然是无辜的,就不要再占着不属于你的东西了。” 下一刻,宁淮序的身影,倏忽出现在宁靖川面前。 宁淮序俯下.身来,细长幽暗的凤眸,直视宁靖川的眼睛,居高临下,徐徐靠近。 这瞬间,宁靖川仿佛已预感到什么,莫大的恐惧掐住他的心,扼住他的喉咙,让他一瞬间无法呼吸,浑身血液冰冻,想要叫出声,却已大脑一片空白,什么声音也叫不出来。 直到他的胸口,传来一种尖锐的剧痛,鲜血飞溅,这股剧痛猛地一下子,刺上他的天灵盖。宁靖川大瞪着眼睛,眼前,宁淮序生生撕掉他胸口的护心鳞! 宁靖川终于发出惨叫,整个人在剧痛中栽倒在地,晕死过去。 当那片属于宁淮序的护心鳞,回到他掌心时,这千秋台上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这片护心鳞散发的气息,与宁淮序身上的灵力,产生一种共鸣。 那是种源自千万年前的,从一开始就是一体的共鸣。这片被强行剜走的护心鳞,终于回到了它真正的主人手里。 这一刻,玉澧屏住了呼吸,一瞬不瞬看着宁淮序。 她看着那片护心鳞,自己飞进宁淮序的胸口。 她看着那片护心鳞,与宁淮序合二为一。 她看着宁淮序,他的身上重新充满了充沛的生命之力,那是本就属于他的生命源泉。 玉澧眼睛发红,挪不开目光,就那样看着宁淮序。 她的宁大人,终于、终于不会再在时间的折磨下走向衰竭。 他终于,拿回自己的护心鳞了! *** 这日之后,一切事情告一段落。 天帝到最后,也没有说别的话,就那样沉默地坐着天车离去,回到他的帝宫。 而千秋台上的众神,看天帝的眼神,也多了许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复杂。 到底是一切和平收场,众神散去。宁淮序也带着玉澧和岑銮、王玄珠他们所有人,一起回到雍州。 回雍州后,宁淮序先是为翦涤夫人和那四条鲤鱼,重塑了肉身。 接着,他化去那四条鲤鱼的妖气,引他们入仙道。 这四条鲤鱼,为了报答宁淮序,都愿意留在雍州,为雍州水系的稳定,贡献一份力量。 于是他们四个,变成了雍州某几位河神的属官。 而在宁淮序忙碌的这些日子里,司刑殿也传来了对宁钺一家的判决结果。 建章王宁钺,褫夺封爵,肉身受万剑之刑,灵魂押送阴司冥界的极寒之渊,囚禁千年。 裁云夫人,肉身受万剑之刑,灵魂押送葬魂崖,囚禁两千年。 而宁靖川,撤去彭泽水君的官职,被判流放极北之地的雪原,徒刑五百年。 甫一听到这个结果,玉澧有片刻的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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