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下一刻她会将这片护心鳞撕下,他也无比愿意。 不过,须臾后,他还是化出了人形。 被抱在怀里的玉澧,迷离的双眼张了一下,沾着水的丹唇颤了颤:“宁大人……” “唤本君什么?”宁淮序倾身,用深深的吻锁住玉澧的红唇。 水波摇动,火光通明,黑水晶像是镜子般,将池中的一切映照其中。 玉澧的嘤咛,飘散开来,软软的声音,是一种要将人溺毙的甜蜜,回旋在宁淮序耳边。 “夫君……” 宁淮序眼中仿佛瞬间燃起了更激情的火,他加深这一吻,恨不能将玉澧永远揉进自己怀中。 *** 成婚后的玉澧,多了一个新的称呼。 君妃。 当然,玉澧依旧是澧水河神。 澧水的河神府里,一应器物都保留着。 玉澧仍旧每日兢兢业业地,在河神府办公,或是带着汐音,巡视澧水流域。 照汐音的话说,府君现在有两个家了。一个是和澧水的大家们一起的家,一个是和宁龙君两个人的小家,当然,未来肯定不止两个人。 对此,玉澧只笑着说,她还有一个更大的、更宝贵的家。 就是汐音、就是王玄珠、就是岑銮、就是大家,就是这整个雍州。 倒是,澧水流域的城镇村庄,不知怎么的,就流传开他们的河神大人成亲了的事。 尤其是白家村,那个曾经兴起过妖邪崇拜,又因玉澧励精图治,而重新信仰起玉澧的村子,消息最先传到这个村子里。不出三日,全村的人都知道,澧水河神成亲了。 村里还专门举办祭祀,为玉澧送福。 想来,是这些村里的巫婆祭司们,感应到河神成亲之事,才大加宣传,弄得沸沸扬扬的。 一时间,澧水上下游仿佛万家办喜事,喜庆非常。人们还用红纸做成一艘艘小船,船上载着送给玉澧的贡品和新婚礼物,将船推入河中,慢慢沉下去。 一下子,玉澧不知收到多少礼物贡品。整个澧水河神府饱餐多日不说,那些新婚礼物还堆得满屋子都是,玉澧只能拿来赏赐属官。 澧水流域的这番盛景,持续多日,自然也吸引来喜欢关注这类事件的人。 比如兰台史官楚娴。 这日,玉澧带着汐音,巡视澧水时,便在白家村附近,遇到楚娴。 楚娴正坐在河边,脱去一双鞋,将白嫩的双脚,放进河水里。 她像是累了,便在此休息,濯足放松一下。水里有鱼,游到她脚边,擦着她的脚踝而过,有点痒。楚娴不禁踢一踢双足,踢起朵朵水花。 鱼被惊吓走了,楚娴笑了笑,便不再管。她一手托着羊皮本,一手执小狼毫,看着澧水河面上漂浮的红色小船,不禁奋笔疾书。 玉澧和汐音路过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玉澧便从虚空中现出身形,唤了声:“楚娴姑娘。” “玉澧姑娘。”楚娴闻言,转头望来。偶遇玉澧,楚娴不由兴致不错,笑得眉眼弯弯,犹若一朵春花。 因着玉澧遇到楚娴,汐音察言观色,便主动申请替玉澧去巡视流域,好让玉澧与楚娴在这里好好聊一聊。 玉澧欣然应允,正巧,她也想同楚娴说说话。自从那日在雍州山峦与楚娴阔别,有好些日子没单独对话了。 玉澧本就因着楚娴与褚琼楼的关系,拿楚娴当自己人,加之楚娴为人正义,帮她多次不图回报,玉澧是很愿意与楚娴交谈的。 玉澧便坐在楚娴身边。春风拂面,温润怡人。河岸边是桃红柳绿,和南回的燕子;河面上是装满贡品的红色纸船,和一只只嬉水玩乐的野鸭子。 这些共同构成一副宛如盛世清平乐般的画面。 楚娴笑问玉澧:“往后玉澧姑娘就不需要冰草了吧?” 玉澧将额边被风吹起的发丝,拢到耳后,笑道:“宁大人如今确实不需要那些仙草了,不过我早前拜托师父,从阴司冥界讨来不少冰草,宁大人还未服用完。我就都拿给翦涤夫人服下,翦涤夫人刚重塑肉身不久,还很虚弱,元神也有些不稳,冰草正是能帮到她的良药。” 楚娴道:“是,冰草此物,比许多天材地宝都要珍贵。毕竟是生在阴司冥界极寒之渊的,能在那种地方积年累月地长成,自是不一般。” “就是从极寒之渊拿东西出来,有些麻烦。”玉澧道,“像我这样的小小河神,拿不出来,只能拜托我师父,去向冥帝知会,冥帝才让极寒之渊的看门人采摘了冰草,送出来。” 楚娴道:“毕竟极寒之渊是个特殊之地,只有看门人能在极寒之渊内外自由活动,但凡换别人进出,极寒之渊的门一打开,里面关押的囚犯,就会越狱。他们都是法力高强的,一旦越狱跑出去,后患无穷。” 楚娴停一停,似想到些过往的事,面上不禁有感叹之色,唏嘘道:“两百年前,阴司冥界担任极寒之渊看门人的尔允公主,不就是因为擅自放外人进来,导致极寒之渊罪犯集体越狱。前车之鉴,太过触目惊心。上界甚至都没有审判尔允公主,直接将她关进葬魂崖,永世不得出。” 这些事,玉澧也隐约听说过,虽然个中内情不甚清楚,但也知道,因着司徒尔允公主犯下的这桩大罪,连累整个冥界,都一蹶不振。 “玉澧姑娘。”楚娴又开口,打断玉澧的思绪。 楚娴忽然说道:“其实最近这些年,我都在调查一件事,这几天隐约猜想到,可能你这里有相关线索,当然我不确定。但既然今日见着你,可不可以容我问你些问题?” 玉澧闻言有些诧异,不明白自己是卷进什么事里了,怎么还与“调查”“线索”这样的词汇有关联。不过若能帮到楚娴,玉澧自义不容辞,她道:“楚娴姑娘,你请问吧。” 楚娴开门见山道:“我作为兰台史官,知道的多些,希望别吓到你。只是我发现,你在那日来我兰台赴宴之前的种种表现,与那之后的,差别很大。就像是忽然大彻大悟,随即做出巨大改变。” 玉澧瞳心轻轻缩了缩,没想到楚娴竟触及她心中最深处的那个秘密,那个只有她和宁淮序知道的秘密。 “玉澧姑娘,我想问你,你在那时是否得到什么机缘?就比如,”楚娴定定道,“这个世界,是一本话本。” 玉澧的杏眸顿时睁大,她倒吸一口气,这瞬间有种被霹雳砸中的感觉,她不能置信地看着楚娴。 玉澧并不怕被楚娴知道这个秘密,她只是惊讶,原来这世间不止她一个人得到这份机缘吗?难道楚娴也觉醒了,或者,是楚娴在记录史实的过程中,观察到有其他人觉醒了?还有这个世界,真的只是一本话本吗? 楚娴道:“这么看我说中了,那话本的作者叫什么名字?是叫蕴儿吗?” 玉澧又一惊,道:“是,是叫蕴儿。”她凝视着楚娴,问道:“楚娴姑娘,莫非你也……还是你知道的其他人……?” “目前为止,算上你,是四个人了。”楚娴说,“那三人,我也与她们一一核实过了。最早的那人觉醒时,仿佛脑子里被塞进一大段文字,她通过文字,看到自己的结局。” “之后的第二人,看到的是文字与画面。第三人,不仅看到文字与画面,还看到前两本话本的名字,甚至窥到前两本话本的零星角色。” 玉澧越听越觉得天方夜谭,她不禁说出自己的情况:“我觉醒时看到的,不是文字画面,而是,就像一个真实的梦一样。我置身在这个梦里,将一切都经历一遍。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甚至会感到恍惚,因为书里的一切太逼真了。那种感觉,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体会过,就像是有时深夜梦醒,会疑惑起现实中究竟有没有发生梦里的事?” “你是说,你的感觉像是逼真的梦?”楚娴若有所思。 “是的。”玉澧由衷道,“所以偶尔我也会去想,这个世界是否真是一本话本?我师父说,她看出我获得一份机缘,她猜测我是掌握了未来的另一种可能。” 玉澧眉眼间露出无奈的温柔,如冰川般的眸望向远方,喃喃道:“师父、师兄、宁大人和我,还有你,我们真的只是蕴儿写出来的角色吗?” “蕴儿……”楚娴喃喃着。 蕴儿,蕴儿,一本书,逼真的梦…… 忽然间楚娴倒吸一口气,眼前闪过一片炫亮的电光。 蕴儿……尔允!冥界公主司徒尔允! 梦,逼真的梦……织梦术!! 楚娴几乎是从地上弹起来,穿上鞋,就招来一片云。 楚娴这样的反应,也让玉澧一颗心提起来,下意识道:“你想到什么了?” 楚娴眼中湛亮,又如同有颤抖的电花闪过。她压抑着声音中的激动,手里的笔却忍不住在抖。她告诉玉澧:“蕴儿就是冥界的尔允公主!尔允公主并不是老冥帝与冥妃的女儿,她是从老冥帝的梦境中出生的,她是一只梦魅!她能进入他人的梦境,也能制造梦境。她是从你们的梦境中,推测出你们未来可能经历的事情,再将之编织成所谓‘话本’,让你们做这个觉醒原书的梦!” 玉澧惊得怔住。 楚娴道:“所以从来就没有什么话本,那是尔允公主为你们编织的清醒梦!她每帮你们一人扭转命运,力量就更强上一分,编织出的梦就更接近真实!” 玉澧道:“你是说,是她帮我们扭转命运?那她想得到什么?” “想通过让你们达成好的结局,从而获得无上愿力,然后……”楚娴还没有说完,便已是惊得五雷轰顶,整个人竟都有些六神无主。玉澧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 “有时间再与你细说,玉澧姑娘!”楚娴着急到极点,竟是跳上自己招来的云,直接就飞走了,只丢下一句,“抱歉,告辞了!” 玉澧望着楚娴迅速消失在远空的背影,不禁皱了皱眉。 兴许就要发生大事了吧,玉澧想。 所幸,她已经获得了幸福,也和宁大人一起,有了要一起奔向的未来。 而从楚娴口中听闻的,这个世界并不是一本话本,尔允公主也并不是在危害自己,反倒帮自己扭转了命运,这让玉澧心中最后的一点隐忧,完全散去。 只盼着楚娴那边,不会太棘手吧。 楚娴几乎是狂奔着,回到兰台。 她冲进兰台宫殿,冲到小殿下面前,惊急地对他道:“葬魂崖……司徒尔允公主要越狱!得快去通知天帝和帝子,晚了就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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