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飞舞的时候,飞过的轨迹处留下半透明的梦幻紫烟,在这昏暗老化的地下殿堂里,美好的就像一个纯粹的童话故事。 商陆心有所感,便摊开掌心。纸蝴蝶落在他掌心上,停住。 文绮说:“以后你可以用它,向我传音,我的法术可以保证这只蝴蝶持续三个月,之后我再折新的。倚湘也会替我来传话,我们先拟定第一步计划。” 被点到名的倚湘,立刻向所有人福身,让大家都记住自己。 文绮和商陆、商婆婆等人,这便在一起商议接下来要做的。 许久后,大家商谈差不多了,文绮便打算离开。 商婆婆照旧,用连接空间的法术,为文绮打开一扇门,正要亲自送文绮离开。 所有人施礼送别文绮,文绮也走向这扇门。 但是突然的,文绮停住了。 她注意到一样东西。 她看向自己的右边,地下殿堂的墙上。 这里光线差,墙上的火把之间,隔得距离也远。火光与火光交错不到的尽头,那里,刚刚文绮是没有注意到的。 此刻,文绮盯着那里看。倚湘也跟着看去,这才发现,这殿堂的墙上,是装饰有挂画的。文绮在看的,就是那张于光影中半明半暗的挂画。 眯起眼,亦看不清晰,只能看到画上之物大致的轮廓,好像是一只……一只…… 文绮忽然倒吸一口气,星眸睁大。她几乎是跑着,冲向殿堂那面墙。 倚湘一惊,一声“公主”不禁喊了出来。可是文绮根本没能听见倚湘的呼唤,此刻她的眼里、心里,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幅画上。 那幅画,文绮想,难道是…… 她冲到了挂画的面前,终于,能够清楚地看到这幅画的全部。在灯火下,这幅古老的画卷,它的纸张已经泛黄,它的墨色和颜料,已经淡化。火光为它又蒙上一层温暖的色彩。 这幅画、这幅画…… 视野被水色模糊,文绮感受到自己的眼睛不受控制地流下眼泪,热热的,一双眼睛在激动地发烫,一如自己的心,也烫得不行,她几乎想要大哭出来。 商陆已然来到文绮的身边,看着文绮的反应,商陆就什么都知道了,他说:“这的确是国师在世时的手迹。” 真的是啊。刚刚在隐约看到这幅画的内容时,文绮就这般猜想了。那画的好像是一只鹿。 寂夜还在的时候,他不仅弹琴好,还会作画。彼时,他很喜欢画一种腹部长着彩色花纹的白鹿,文绮见过的。所以刚刚远远看到这幅画时,埋藏在记忆中的熟悉感,便顿时跳跃出来。 可是,国师死后,文氏王族把他所有的遗物都消除了,特别是他的手稿、绘画,留下的只有一张云琅雪。 文绮做梦都不敢想,原来这里还有一幅寂夜的画。 而当她站到画前,一瞬间,她就知道这确实是出自寂夜之手的。文绮含泪,向商陆笑问:“你们是怎么拿到这幅画的?” 商陆叹了口气,说:“我冒死偷出来的。” 文绮心一酸,不禁万分感激商陆:“你一定废了很大力气。” “值得就好。”商陆说。 接着他将这幅画取下来,小心地卷起,双手奉给文绮,“公主将它带走吧,让它重见天日,也让它陪伴公主。” 文绮接过画,在所有人眼睛泛红的目光中,她破涕为笑,重重地应道:“嗯!” *** 从商婆婆的那扇门离开后,文绮和倚湘,出现在那座荒废离宫的附近。 看来这回,商婆婆把传送空间对接到离宫这里了。文绮和倚湘一从门里出来,就看到不远处半人高的杂草,和杂草覆盖下的,残垣断壁。 再次看到这座离宫,文绮忽觉得有点恍惚,感慨万千。 她命运的转折点,说起来,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就是从她把陈寰安置在这里,开始的。 但文绮没有再想下去,此刻能占据她心神的,只有那幅画。 方才在地下,到底看得不那么真切。这会儿,这幅不知道在地下埋藏了多久的画,终于重见天日。 文绮虔诚地展开画卷,一只栩栩如生的白鹿,终于在没有黑暗和火光的笼罩下,以它最本源的姿态,现出在文绮面前。 这只白鹿的腹部,有好几种颜色的花纹。 文绮嘴唇发颤,却是带着欣慰的笑容,她方才果然没有看错啊,这只鹿是…… “九色鹿。”文绮喃喃出口。 倚湘和文绮一起看画,她也回忆起从前,好像曾经在一次帮小文绮整理房间时,看到文绮的桌案上,有文绮临摹的九色鹿。 只是那个时候,倚湘也不知道,这种鹿的名字,叫“九色鹿”。 甚至到今天,在此刻,直到文绮说出“九色鹿”这三个字,倚湘才知道,这个名字对应的鹿的样子。 其实倚湘心里是奇怪的,在这个世上,确实有九色鹿的传说。九色鹿是天生的神鹿,许多人都说,那是世间最漂亮也最有神性的鹿。 可是好像从来没有人见过九色鹿的样子,没人知道它的“九色”到底是如何分布的。 原来,传说中的九色鹿,是长这个样子啊。 倚湘不禁问:“原来寂夜国师见过九色鹿?” 文绮摇摇头,说:“不是的,国师没见过九色鹿。” 对上倚湘疑惑的眼神,文绮凝视着画卷上的鹿,说:“这只鹿,是国师在梦里见到的。他觉得很亲切,就画下来了。他说他不止一次梦到九色鹿,我还在想,是不是九色鹿同他有什么关系。” 文绮无奈地笑了笑:“可惜,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永远也不会知道啦。” “我还以为,你将云琅雪送给我,是为了请我帮你与陈寰和离。”一道声音在这时忽然响起,如梦似幻,又清润如漱石。 文绮猛地一怔,一下子就听出,这是白帝奚徵的声音? “原来,是要篡位造反,登基为王。” 流水般平静的话语落下时,文绮看见了白帝奚徵。 就在她循声回头时,看到他从她身后走出。 他合起了白色的纱伞,抱着伞在手中,伞面长长的纱拖在地上,像是织锦般的梨花,纤尘不染。 他的身后是一轮即将跌落地平线的红日,和满空火烧一般的云霞。 那所有的背景都是波澜壮阔的,燃烧着的,只有他静水流深,如冬雪与春风交汇于初始的三月,如鲜艳中一支独占清韵的梨花。 文绮没想到白帝会这时忽然出现在她面前,更是因他说出的话,心中一凛:“师伯……” 对,文绮反应过来了。师伯给了她那块鹿角雕,她直接就带在身上,一直带着。师伯说了,这块鹿角雕可以让他感应到她的情况。 原来所谓的“感应”,便是她做什么说什么,他全都知道啊。 等于说,她今日所有的行为,在白帝眼中,全都是透明的! 文绮很快就定下神,堂堂西方白帝,一诺千金,既然答应她了,至少不会翻脸惩罚她。而且从奚徵身上,文绮也没感受到任何不友好的气质。 文绮直接承认:“没错,我要做的就是这事!当然我也会正大光明跟陈将军和离,我还要让陈将军知道真相。我已经决定,用我的方式对所有这些负我的人。” 她说着笑开,可爱的就像个邀宠的小孩:“师伯,”她眨着眼睛,“师伯答应过我的,一定会支持我的对吧?” 奚徵沉默一瞬,唇边漾开深深的笑。他抬手,在文绮头顶揉了揉,嗓音柔如春水:“自然,师伯不会食言的。” 但奚徵又眸底凝了凝,问文绮:“只是,师伯有一事不明。你想成为紫蝶族的王,想同陈寰和离,这于我而言,只是一句话的事,你为何没有用云琅雪交换这些呢?” 陡然听到这个问题,文绮小巧的鼻尖动了一下,眉毛也蹙了蹙。在奚徵走来的时候,倚湘就已默默退下去。这里只剩下文绮和奚徵,在一片火红的天幕下相对而立。 逆光,显得文绮的眼睛格外黑,那里头蕴藏着强烈的情绪,“因为那样,就都不是我的了。” 她说:“人心不是我收服的,王位不是我取得的,陈寰和唐芫也不是我报复的。这样即使我当上国王,风光无两,大家也只会说,我是白帝的傀儡。” “他们看在你的面子上,对我屈服,等时间一长,你不再管我,要是他们反扑呢?我不是没信心那样也能镇住他们,能稳固住局面,但是——” 文绮理直气壮看着奚徵,却也诚恳地毫不掩饰内心:“我就是这种人,师伯。明明用云琅雪同你交换,让你替我做三件事,借了你的力量,却还要在所有人面前摆出一副是我主导一切的姿态。我就是这么利己,云琅雪是国师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却拿它交换利益,一面又觉得云琅雪对我那样珍贵,那我就必须利用它榨干交易人最大的价值,即使那个人是师伯你,白帝。” 文绮一口气说完这些,不禁回忆起从前,国师对她的所有谆谆教诲,想着想着鼓起腮帮,黯然道:“国师教我宽容正直,教我不可自私自利,我没学好,感觉对不起他。” 一语落下,文绮沉默下来,奚徵帝君也没有说话。文绮深深吸一口气,胸膛重重起伏一下。她看着奚徵,眼神坦诚,也黯淡。 秋时的风穿过苍茫的枯草,刮过文绮的脸颊,那清爽中带着的一股冬日将来的冷意,更让她感觉到冷。不知是从心里浸出的冷,还是尘世对她这样踽踽独行之人施以的冰冷残酷。 奚徵安静看着文绮,文绮总觉得,他的眼前好像蒙着一层什么,令这男人好似从尘世外而来,几乎感觉不到他会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 时间凝固,好像过去很久很久。夕阳把文绮的脸,笼罩在昏黄靡丽的柔光里,在她的睫毛上,落下碎屑的金色。 奚徵看着文绮眼中那些流动的暗光,又低眸,望着文绮手中半合的画,仿佛有须臾的出神。他的眼底也划过某种复杂的暗涌,但转瞬即逝,快到文绮没有察觉。 “寂夜,不会觉得你哪里不好。”很久后,文绮听到奚徵这样说。 他道:“他会希望,你就是现在这样的。” 文绮觉得,这话听着很耐人寻味,兀的她一惊,猜测道:“你见过寂夜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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