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滴滴的声音满含得意,传入桑重耳中,浑似一把火,点着了心中的猜疑。 果然是她和那名杀手合伙算计自己!桑重闭着眼睛,气得握紧双拳,透过牵丝蝶的眼,他看见阿绣对面的女子。 莫非她就是那名杀手? 男人总喜欢低估女人的实力,尤其是标致的女人,似乎女人越标致,就越柔弱。桑重不这么想,他觉得低估女人是很愚蠢的,因为女人远比男人清楚这个世界的危险性。 尽管阿绣对面的女子弱质纤纤,就像一朵阆苑仙葩,和暴力血腥完全沾不上边。但她若真是那名杀手,桑重也不会感到惊讶。 没什么不可能的,美貌本就是最好的伪装。 阿绣看见钟晚晴手边有个锦匣,好奇道:“那是什么好东西?” 钟晚晴打开锦匣,珠光四射,宝气逼人,原来是一顶金镶大珠宝累丝凤鸟冠,上面镶的珠宝正是从汪启明洞府里那尊佛像上扣下来的。 桑重又惊又喜,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她们两个就是从天泉山庄盗走经书的贼!钟晚想必是阿绣对面的女子女扮男装,杀手也是她,难怪有这般武功! 与此同时,他又恍然大悟,她们算计他,也是为了经书。 “这般细致的做工,就是拿着钱,也未必能买到呢。”阿绣将冠儿拿在手里左看右看,满眼欢喜,赞叹不绝,戴在头上,拿出一面菱花镜照着,向钟晚晴飞个媚眼,道:“你看我像不像皇后?” 一只牵丝蝶停在钟晚晴身边,于是桑重也收到这一记媚眼,心中冷笑:皇后哪有这般不庄重的,我看你分明是个祸害。 钟晚晴笑道:“皇后有什么好的,哪个皇帝不是花心萝卜,要做就做女帝,收他千儿八百个面首,夜夜笙歌!” 阿绣笑道:“那你就等着亡国罢!” 这两名女子究竟是何来历?桑重十分好奇,但听她们嘻嘻哈哈说了一箩筐的话,都是插科打诨,没一句正经的,也没得到什么线索。 阿绣离开春晖楼,去药铺买了药,回到住处,桑重还端端正正地在床上打坐呢。 “桑道长,除了归燕子,别的药奴都买到了。” 桑重平生从未被人如此算计过,看见她便恨得牙痒,面上微笑道:“辛苦姑娘了,贫道有几位做药材生意的朋友,明日写信问问他们。” 阿绣点点头,道:“道长,你想吃什么,奴去做。” 桑重现在不想吃别的,只想把这恶毒的花精放进沸水里,泡一壶海棠花茶吃。 阿绣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他低头沉吟片刻,笑了笑,有些腼腆道:“贫道小时候在东京,家里的厨子常做杏酪汤和七宝卷煎饼,贫道就想吃这两样。” 什么杏酪汤和七宝卷煎饼,阿绣听都没听过,又很想满足他,便问道:“道长知道做法么?” 桑重道:“杏酪汤是用板杏仁三两半,百沸汤二升浸泡,待其冷却,再换沸汤,如是五次,逐个挑去皮尖,倒入小沙盆子内细细研磨。再用上好的百花蜜一升,于铫子内小火炼沸,待半冷倒入七分之一杏泥,再次研磨,如是七次。” 阿绣听得头大,难为他记得这么清楚,想必是很爱吃了。 桑重看看她,露出过意不去的神色,道:“这个太麻烦了,还是算了罢。” 阿绣忙道:“不麻烦,不麻烦,那七宝卷煎饼呢?” 桑重道:“这个简单,用白面二斤半,冷水和成硬剂,徐徐添水调作糊,铫盘上摊薄。馅么,是栗子,香菇,白糖,胡桃仁,松仁,姜米,菠菜炒熟。” 阿绣心想这也不简单呐,光是这么多配料剁成馅儿,便要费好一番功夫,到底是官家少爷出身,恁般讲究,面上笑吟吟道:“知道了,奴这就去做,道长稍等。” 忙了一个多时辰,阿绣浑身是汗,手都快断了,才把杏泥研好,七宝馅剁好,做成汤和煎饼,端给桑重。 桑重喝了口汤,又咬了口煎饼,阿绣道:“怎么样?好不好吃?” 桑重对上她满怀期待的目光,真想残忍地说一句难吃,看看她生气难过的模样,反正她没拿到经书,再生气,再难过也不会走。 可是她凑得这么近,嫩生生的脸上粉痕凌乱,清晰可见,想必是擦汗时留下的,汗湿的鬓边还沾着一点面粉,看得人好想替她拂去。 桑重手指扣紧盛汤的青釉海棠碗,生怕一时脑热,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举动。 虽说海棠无香,她身上却有一股甜丝丝的香气,混着杏仁的清苦,说不出的好闻。 他垂下眼睑,言不由衷地说了句实话:“好吃。” 阿绣仿佛得了奖励的孩子,笑容粲然,看着他吃完一碗,殷勤地替他添满。 桑重恨自己心太软,对一个人面蛇心,口蜜腹剑的恶毒花精一句难听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好寻思更琐碎复杂的食谱让她去做,也算是一种折磨。 阿绣生性贪玩,没什么耐心,坐不住,这就和主静,坐忘的修持之道无缘了,因此虽然天资不差,修为却很一般。过去服侍钟妃,她宁愿扫地,也不要做针线活。 桑重想吃的东西比针线活还磨人,阿绣起初很有耐心,做了几日,便有些不耐烦了,心想假扮秦半山与他相处时,也不见他口味这般刁钻,莫不是想找个任劳任怨,伺候他的媳妇,故意考验我? 她是想做桑重的媳妇,但媳妇不是丫鬟,她不想一辈子伺候他。 坐在厨房里,望着跃动的炉火,阿绣寻思良久,决定先忍一忍,把他骗上船再说。 俗话说得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
第十六章 小阿奴夜采蔷薇 钟晚晴给桑重下的毒,叫金风翠羽,若是一般修士中了此毒,没有解药的话,少说也得半年才能恢复法力。她知道桑重比一般人强些,马马虎虎算个高手,估摸着一个月左右就能恢复。 其实桑重比她估计的还要强些,这里头有两个缘故,一是桑重素来低调,韬光养晦,连同门师兄都不太清楚他的实力,二是钟晚晴一向狂妄,喜欢门缝里看人。 休养了十余日,桑重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法力也恢复了七八成,却在阿绣面前不露分毫。 这日午后,阿绣陪他出门散步,见他一张脸白里透红有光泽,心想都是我的功劳,抿着嘴笑起来,倒不想桑重是被她和钟晚晴合谋刺伤的。 桑重看看她,从袖中拿出一个雕刻精致的白玉圆盒,道:“这些日子有劳姑娘照料,贫道无以为报,便用身上带的几样香料做了一盒口脂,送给姑娘,聊表寸心。” 阿绣惊喜地睁大眼睛,接过盒子打开,清香扑鼻,色泽艳而不俗,笑容满面道:“桑道长,想不到你还会做这个!” 桑重心中冷笑:小祸害,你想不到的多着呢!面上一派柔色,浅笑道:“偶然看见的方子,便记下了。” 阿绣走到一块大青石旁坐下,拿出一面菱花镜,指尖挑了一点口脂,轻轻地抹在唇上,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回头向桑重嫣然一笑,道:“好看么?” 朱唇生香,娇羞艳色,哪能不好看? 桑重点点头,注视着她的唇瓣,眼中似有水流潺湲。阿绣抿了抿唇,垂下一双浓密的卷睫,面上晕开薄薄的霞色。 桑重故意凑近,鼻息交融,阿绣以为他要亲自己,脸更红了,头更低了,心怦怦直跳,不由闭上了眼睛。 桑重忽道:“可惜少了金线蔷薇,不然更好看呢。”说罢身子后撤,拉开了距离。 阿绣愣了愣,睁开眼,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倒像是自己误会了,心中失落,脸上火辣辣的,腾地一下站起来,走到水边看水中嬉戏的鱼群。 桑重见她难为情的样子,心中甚是快意,忍不住笑了。阿绣一转头,他便收了笑,没事儿人似地研究地上的杂草。 阿绣脸色恢复如常,莲步轻移,款款走过来,笑道:“奴知道哪里有金线蔷薇,待奴采几朵回来,道长再给奴做一盒胭脂,好么?” 金线蔷薇只长在鹿池山南面的一片石壁上,而鹿池山是长水将军的地盘。 所谓长水将军,其实就是一条千年巨蟒,旧唐时帮着朝廷镇压地方暴乱,被皇帝授予长水将军的封号,后来受不惯官场的规矩,依旧回山里吃人。 桑重就是想引阿绣去鹿池山,才送她口脂,提起金线蔷薇的话。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已知道阿绣是个很爱打扮又十分讲究的女子,为了心仪的口脂,她多半会去采金线蔷薇的。 果不其然,听她这么说,正中下怀,桑重爽快地答应了。 入夜,阿绣化阵清风,前往鹿池山。 灯火通明的洞府内,丝竹之声悦耳,两个身披红绡,鬓边插着金线蔷薇的美人正在一张波斯地毡上跳舞。她们赤着雪白的足,腰肢纤细柔软,姿态曼妙,好像一对精灵。 长水将军一手撑着头,侧卧在铺着虎皮褥子的石榻上,目光迷离地看着她们。 忽然,美人吃醉酒似地瘫倒在地,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长水将军愣了愣,道:“心肝儿,你们怎么了?”说着起身下榻,欲上前查看究竟,一名身材颀长,貌若少年的蓝衣道人臂挽拂尘,翩翩走了进来。 长水将军意识到来者不善,亮出一杆七尺二寸长的蛇镰枪,随手一抖,便抖出炫目的银光,直指对方道:“你是何人!” 话音刚落,长水将军手中一空,蛇镰枪被拂尘卷走,到了道人手中。 他也随手一抖,宛如银乌炸裂,辉煌的光芒照亮了整座洞府。 长水将军睁不开眼,只听他说了五个字:“清都山,桑重。”便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吸进了黑暗。 山南面的石壁上爬满了金线蔷薇,一朵朵暗红色,镶金边的花在月色下绽放,妖异华美。 阿绣一边采花,一边哼着小曲儿:“结识私情像灯笼,千钉万烛教你莫通风。姐道郎呀,你暗头里走来那了能有亮,引得小阿奴奴火动满身红。” 她采了满满一篮,又斜插一朵在鬓边,拿出菱花镜照了照,转身要走,却见暗头里有个高大的影子,一眨眼便到了月光下,面色黝黑,穿着件五彩斑斓的锦袍,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她,似乎不怀好意。 “哪里来的小阿奴,招呼也不打便摘我的花。” 阿绣暗道倒霉,讪笑着福了福身,道:“阁下莫不是长水将军?” 桑重脸不红心不跳,中气十足道:“正是在下。” 阿绣道:“失敬,失敬,奴本想去给将军请安,因见天色晚了,恐怕打扰将军休息,这才不曾去,还望将军勿要见怪。” 桑重道:“这倒也罢了,你可知我这花多少灵石一朵,就摘了这许多?” 阿绣听这话,竟是要敲竹杠的意思,怯怯道:“敢问将军,这花多少灵石一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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