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三娘正和来客栈帮忙的王婶子坐在后厨门外择菜,王婶子一抬头,哎呦了一声,拿胳膊肘拐了拐三娘,笑道: “哪家的郎君这般俊俏,在咱们镇子上这么多年,还没瞧见过这般好看的郎君嘞,三娘,这是你们客栈的客人,你晓不晓得他可有婚配?” 王婶子嘴皮子利索,人也和善喜气,在镇子上跟谁都能聊上两句,没事的时候当当红娘,撮合成了不少对。 看到适龄的年轻男子,她已经开始琢磨着和镇上哪家姑娘比较登对了。 “嗐,您真是,这位郎君有婚配了,”三娘把择好的菜放进篮子:“对象是个顶漂亮的姑娘,脾气好,出手也阔气,往那俏生生的一站就是郎才女貌,婶子您可别瞎掺和着给人说媒。” 王婶子闻言惋惜了一下:“东头陈员外家的小姐已经到了婚配的年龄,托我打听合适的男子,什么家世都不挑,只要好看俊俏的,我还寻思着正合适呢。” 三娘抬头瞅了瞅周围没人,压低声音道:“光好看不知道心疼人也没用啊,昨夜这郎君房里叫水,两次都是人姑娘家出的面,要我说啊,他就是不把姑娘家的身体当回事……” 王婶子拍了拍说到兴头上的三娘,示意她正主来了,赶紧住口。 三娘一抬头,果然见自己口中不疼人的郎君走了过来,当即不吭声了。 身着窄袖长袍的白衣郎君气度不凡,此刻他低眉敛目,边走边挽起袖口,从择菜的两人身旁路过,矮身进了厨房。 镇子小,位置也偏,平时客栈生意一般,这个点没什么吃饭的人,后厨也空旷。 很快,厨子就伸着懒腰走了出来,倚在门框上往里看。 “这位公子,你悠着点,后厨铁器多,可别磕着碰着受伤了。” 王婶子和厨子聊天:“这郎君瞧着像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白面书生,还会下厨呢?” 厨子笑道:“诶,人家可是要给自家夫人做饭,会不会都是一份心意,我瞧他上手很快,使刀使得简直比我还顺手,两三下就能拆卸下整块骨头,简直就像拆卸过无数次一样熟练,定然有几分真本事。” 三娘也暗自稀奇。 误没误会先不说,这郎君的眼睛分明有疾,看不到竟还能在客栈走动自如,如履平地。 几人说话的声音不低,江辞自然也都听到了。 肉拆得快大概和他杀人杀得多有关,他想,至于他们一口一个郎君,听上去甚至有些奇怪。 修士寿命悠长,年过百岁千岁依旧可以青春永驻,他年纪与燕观澜相仿,放在凡间,都是能当祖父的年纪了。 想到祖父,江辞就想到子息,然后就又想到了燕回。 他知道自己母亲所属北境妄山一族的血脉特殊,与天命亲近,与常理相违。 越是往后,就越是容易精神敏感燥郁。 很久之前,在被那个男人丢弃在山间别院之时,母亲就已经有了些许征兆,后来,彻底变得偏执和极端。 记忆中的母亲时而温柔,时而痛哭绝望,时而又对那个背叛她的男人恨之入骨,连带着对他也格外厌恶。 她会用刀子割伤她自己,也会割伤小时候的江辞,然后逼迫他去争夺所谓的父亲宠爱。 所有人都说母亲是个疯子,她自己也这么说。 母亲冷笑着说,北境妄山的族人要么死于觊觎者的兵器下,要么死于自己对自己的折磨中,这是生来就要背负的罪恶。 他也会。 不,应该说,他更会。 毕竟在母亲的只言片语里,他是灾厄,是混乱。 未来会变成什么样江辞暂时不关心,他现在只想让燕回远离他所带来的伤害。 如今和燕回肌肤相亲,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江辞都绝对不会让她去为自己背负什么。 仇恨不必,未来虚无缥缈的风险更不必。 只是避子药多少都会伤身,如果无法断绝和燕回的亲昵,他就吃一些针对他自己的药物。 不会让她一直喝那种药的。 等燕回从床上坐起时,衣袍整洁,容貌清肃的江道君正吹凉了瓷碗中的奶白色的骨汤,贴心的喂到她嘴边。 “我之前问过那个在你房里又蹦又跳的贺楼了。” 江辞显然还小心眼的记着当初的事,出口的声音依旧免不了昨夜厮磨的暗哑:“他说你没什么忌口,我就自己炖了一点汤,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如果不喜欢,我再去做。” 太乖的人容易被欺负的,师尊。 燕回咽下勺子里的汤,又吃了他喂过来的切成小块的时令水果。 味道很精细,尝得出来他有认真做。 如果是平常,她一定会把东西好好吃掉,但现在,算算时间,药效差不多又该发作了。 燕回捏着江辞的匀称漂亮指骨,故意骗他:“其实吃厨子做的饭也没什么,毕竟师尊做的少了些滋味。” “……是不好吃吗?” 花样百出的混蛋弟子想了想,纠结一般的说道:“也不是,就是总觉得缺少了一点熟悉的味道。” 一直认认真真做饭的江道君脸上露出些许不解和疑惑。 他有事先尝过味道,应该没什么问题。 是哪里出现纰漏了。 燕回亲了下江辞的嘴唇,温和的低声说:“师尊这样的味道。” 她又逗弄他。 江辞掀起眼帘,抿了抿下唇沾上的津液:“阿回,和谁学的油腔滑调。” 难得听到师尊这么形容自己,燕回接受良好。 油腔滑调的燕回盯着江辞的反应,在他若有若无的再次开始发热发烫、尚且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时,稳稳当当的将他重新放回床上。 “二楼整个被弟子包下来了,师尊想怎么出声都行。” 她端起桌面上的汤碗,俯下身道:“轮到弟子喂您了。” “等一下,药的事还没……不,唔。” 骨汤顺着贴合的唇滑下,又被燕回擦拭干净。 他被呛到一样的咳嗽起来,眼角都泛了红。 在随意丢在床边的通讯玉牌亮起时,燕回才松开身下的青年,拿起玉牌看了一眼。 贺楼:灵植已经拿到了少主,现在送回清竹峰的话明天我们几个就能滚回来。 燕回一边低头含住青年的唇瓣,一边高冷回复:不许滚回来,后面的几颗灵植也交给你们找了。 贺楼:……我尊贵滴少主,您当初信誓旦旦的半个月计划捏?这种事情难道不是您亲自去才更显对江道君的真心吗,更何况随意让下属加班简直是世界上最可恶的行为! 哪来什么计划,计划当然是以解决师尊的需求为首了。 见贺楼还要逼逼,燕回直接开出罪恶的五倍薪资糊住了他的嘴。 玉牌对面顿时息了声,她刚要放下玉牌,就被一只手掌握住了手腕。 江道君一边低喘一边咬开燕回的衣带,眼角绯红的缠上来:“……没饱,继续喂我。” “灵府也要。”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抽走玉牌丢开。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磕头 话说,好想大展拳脚啊呜呜呜呜!!!(无能嘶吼)
第62章 违逆 ◎时时刻刻都想着你◎ 中午, 日头正盛,平阔的官道没有半分树木荫蔽,在阳光的炙烤下甚至有些烫脚, 甚至于贴近地面的空气都微微扭曲。 几个衣着破烂的流民顶着片蔫巴巴的树叶,无精打采的坐在路旁的干草稞子上歇息。 远处, 葱茏茂盛的森林郁郁青青, 树叶和枝干蓬勃舒展, 红润润的累累硕果藏在枝叶间,隔了很远都能想象的到那里的凉爽和惬意。 在这种时候,如果能坐在树荫底下,咔嚓咔嚓啃上三两个清甜饱腹的果子,一定美极了。 但那些流民仅仅是瞥了一眼,就匆匆挪开了视线。 树林里的果子看上去多汁又鲜甜, 可没人愿意到那里去。 ——就在不久前, 他们亲眼看到一只漆黑锋利的爪子探出幽暗深邃的丛林,一把捞起某个馋嘴的倒霉蛋,飞速拖入密密匝匝的树冠。 蓬松的树冠晃了晃, 粘稠的鲜血很快就淅淅沥沥的滴了下来。 这里是位于中洲北部的从原郡, 灵气浓郁,数十年前,修真大族吴氏还在这里雄踞一方, 普通百姓并不允许在这里耕作居留。 听闻吴氏后来太过跋扈, 被来自庚辰仙府的仙君一夜间屠戮满门,自此,本地另起的修真家族都不成气候, 从原也由一个独立于朝廷管控的修真领地渐渐变成了本朝疆域。 许多普通人来到这里, 开垦荒地, 勤恳劳作,慢慢将这里变成繁华富庶之地。 但最近从原郡总有种兵荒马乱的感觉,平时治理有方的郡守忙得不可开交,兵力收拢,底下的治安也渐渐疲敝。 盗贼横行,连带着许久不见的魔物都有了蠢蠢欲动的势头。 往年魔物只会潜伏在黑夜里悄悄繁衍生息,如今竟然也敢堂而皇之的在白天作乱,不少人都已经命丧这些凶物之口了。 从原不再安全,许多人选择拖家带口,背井离乡。 看来最近甚嚣尘上的传言中,陛下和王女皆已出事也并非没有可能。 炽烈的阳光下,官道尽头传来些许响动。 几个没什么力气的流民掀开眼皮看了一眼,瞬间打起了精神。 入目便是一副白金灿灿的云辇车驾,拉车的灵兽三足无角,浑身青灰,白鬃飘逸,双目炯炯,一看就觉得气派斐然。 是修士的驾辇。 都说修仙之人心善,几个许久没吃过饱饭的可怜人对视一眼,在这辇车赶到近前之际拦了过去。 “仙师行行好,眼下烈日灼心,施舍我们一点水和食物吧。” 脑袋磕在黄土地面上,响起闷重扎实的声音。 马车里,撑着额头闭目养神的江之鸿眼帘未掀,手指慢慢磋磨着一只指甲盖大小的琉璃片,琉璃片中央,一粒圆润的血珠鲜红夺目。 不用睁开眼睛他就能听得出来,几个低贱脏污的凡人,正摇尾乞怜般请求施舍一点食物。 他不甚在意,抬了抬手指,示意侍者将人驱赶。 侍者掀开薄帘走出车辇,很快外面就响起了鞭子挥舞划破空气的刺耳声音。 弱小胆怯的凡人闹哄哄的惊呼间,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响了起来:“别打我娘,她身体不好,求求你。” 稚嫩的童声混杂着背景中凌乱的声音,竟然意外的和记忆中某个画面重合起来。 江之鸿没什么感情的笑了一下,他那个失散多年的好儿子江辞,当初也说过类似的话呢。 只不过和外面那凡子不同,他的儿子当初能握剑,能挽弓,小小年纪就已经展现出超出常人的天资,是个很不错的修真苗子。 在被他用焉枝要挟交出心头血时,也不哭不闹,只是垂着一双黑沉沉的眼睛说,别伤害他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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