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汉开始尚且没有注意,可放下孩子后才发现,室内连床铺都没有,只有一盏破灯悬挂在梁上,发出微弱随时灭掉的光。 “女公子!哎呀,您怎么住在这种地方,之前让您来村里您也不愿意,咱还以为您是住在什么豪华的地方,看不上我们小村落,这可怎么行?” 嗯…… 归潮的神色在听到豪华二字时,暗淡了下去,可恶,果然天下之大,搞钱才是第一位。 “您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等会就坐我的车去村里住,刚好这两孩子身上的伤也不会几日就好,您也需要钱,干脆等她们醒了,让他们寻家里人,您也好拿钱生活不是。” 她随便点了点头,但想到自己不会改变的面貌,还是最适合一个人住,决定等他们伤好,自己就拿钱离开。 “那里有扫帚,你帮我把这处的茅草抱起来堆到那边墙角去,等我扫干净这处青砖地生个火,你就可以自行离开,天亮换个平稳点的车过来接我们。” 归潮熟练的几下扫清了草根,中间露出了光洁的地面和褪色的莲花纹理,拿出庙里存放的干柴,埋头打起火来烧水。 太烂了这处…… 女公子可怜啊,壮汉摇着头冒雨跑了出去。 归潮的脸庞被火光映红了起来,耳边的碎发被飞起的火星燎断,她刷刷飞快的磨着药将布条撕开摆放,转身透过兜帽看着满身满脸泥泞的孩童。 这两个孩子身上的衣衫虽然破旧,但却被浆洗的笔挺,内心窃喜的同时也不免担心。 他们既然会沦落至此,那一定有很厉害的仇家,自己要尽量在不招惹仇家的情况下赚上一笔。 准备好了一切,归潮向暗处走去。 她轻轻掀开盖在孩子身上的蓑衣,露出了两个瘦弱的身躯,他们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 其中男孩的腿上还缠着女生身上撕下的纱布,渗出点点血迹,手紧紧握成了拳。 归潮不禁皱了皱眉,她能感受到这两个孩子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比自己这个“已死之人”更加虚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们吹倒。 她立刻从随身的药箱里拿出之前救人赏赐的金疮药和绷带,小心翼翼地为那受伤的孩子处理伤口,随后用撕开的长布条再次与木棍一起缠绕在男孩的臂膀下。 她想掰开男生的手为他处理,却无论怎样都无法强行在不伤害他的情况下打开他的手掌。 透着火光她看到了男童右手虎口,竟是剑茧,这次她赚的盆满钵满的几率真的很大! 她犹豫一下终究还是将那只手轻轻放在潮湿的木板上,在她的救治下,两个孩子的呻吟声渐渐减弱,呼吸也慢慢平稳了下来。 就是,女孩升起了高热,明显体质上差于男生,归潮跨过男童想用热毛巾擦拭那瘦小的面孔,脚下的布衣不可避免的扫过男孩的身体。 黑暗中,楚辞慢慢睁开了眼睛,在适应不远处刺目的火光后,赫然看见自己身上站着个女人。 他将手中的印信收入怀中,猛的伸手攥紧那人将要走过自己的后脚踝,入手一片冰凉,竟比那死去士兵的体温还低。 归潮可真是魂都吓没了,她猛的一蹬腿,奈何那手抓的严丝合缝,要不是那手有温度,自己真能挥剑砍了。 她撩起裙摆顺着那手看过去,那泥人拉着自己的脚虚弱的爬了起来,刚刚一蹬那绑好的布条竟然散了,归潮只得拍拍胸脯顺口气,蹲下重新绑着。 楚辞虚弱的坐起,警惕的眼神像野兽一般四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他发现戴着帽子的女子正低头为他包扎伤口,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是谁?”男孩子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语气中却透着一股冷意。 归潮低着头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边为他包扎一边说道: “我是此地的医者,你的伤势很重,必须尽快处理。” 男孩微微松了口气,归潮感受到他放松了一些警惕。 他紧紧盯着归潮手中的绷带,突然紧张的四处张望说道: “我姐姐呢?快些救她,我的姐姐,她受了很重的伤,不用管我,你救救她。” “放心,你姐姐只是虚脱了,饿久了晕过去了,刚刚喂了小米粥已经睡着了,现在有点发烧。” 归潮心中腹诽,要不是你突然蹦起来,姐姐我早就开始给那姑娘降温了。 归潮这时包扎好了,才抽空看了男生一眼,可这一眼,就让她愣在原地。 归潮心里的一根针突然就被拔出了,疼痛像汩汩鲜血源源不断,她刻意遗忘那么久的那双眼神,就这样平白出现在自己面前。 火光噼啪,光线愈加明亮刺目,那孩子睁开的眼睛! “太像了。” 像,但不可能是。 归潮摇了摇头终究收起一切情绪淡淡的转身看向天边,这一瞬间她想到了早上听到的戏,她的人生被讲成了戏文,她何尝不是戏中人。 她时常看见萤火虫的夜半飞舞,看见过地平线上初日的碎片拂满天际,而今再也见不到旭日容颜的一星半点。 而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五官中眼睛却像极了那个朝日般热烈的呼延家少年。 “你…你勒疼我了!嘶……” 少年推了她一下。 “抱歉小泥猴,我来解松一点吧。” “你说本…我,小泥猴?!” 楚辞抬手摸了下脸,低头沉默的看着满手的焦黄,夺过归潮手中握着的热毛巾,细细的擦着面颊。 归潮本想起身,却真的蹲着,看他认真擦脸的模样,等到那张脸白净的出现在视线。 她真的要收回刚刚那句话,不仅是眼睛,整张脸都和记忆中独一无二的长生幼年面庞重叠。 她挣扎着起身,推开小窗大口喘息着,仿佛这样才能忽视心脏的疼痛。 身后,幼童的声音不强不弱,在鸡的长嚎中,传入归潮脆弱的神经。 “姐姐,你不舒服吗?” 姐姐……是啊…… 这一刻,她才大梦初醒,这是五百年后的抚冥,不是那众星捧月的归国望都,这是一位幼童,不是她心中比太阳热烈的少年郎。 那人,似乎变为自己破碎心口,最牵扯不开的残阳。
第18章 心中的痛 窗外的天在一夜的雨水冲刷下,不知何时更加透亮了,她轻轻撩起了白软的头帘搭在竹帽上,就这样等着村里的牛车压过黏软的土地接走他们三人,安静的庙里,只有他们静悄悄的呼吸声。 她没有看见背后男生的眼睛在看见她面容的一瞬间,像燃起了无限震惊的热烈。 楚辞就这样定定看着,这个自己无数次梦到说能助自己争霸,陪自己度过最暗淡时光的神女,就这样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怎么会如此。 自己从未见过分明是不可能的。 清冷的神女日思夜想的梦中人,似乎是因为另一个长的像他的人难过了呢,是什么?脸吗?还是她一直盯着的眼睛。 楚辞从小就最讨厌替代品这个词,不自觉冒出了一些情绪,舔了下后槽牙。 他要搞清楚,自己,究竟为什么梦到她……不过当下对于他和阿姊而言,活着是更重要的事情。 “长生……阿生……咳咳咳,我们这是在哪?” 归潮在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迅速回身看去,她甚至觉得自己今夜的神经应是受了梦里人的刺激,对有关他的一切过分敏感。 她的手撑在窗沿用力才能撑住不倒。 窗外停了许久的雨突然倾盆而落,淅淅沥沥流进归潮的袖口。 可四周在归潮听起来静极了,她双目颤抖的询问醒来的姑娘: “你叫谁长生?” “咳咳……您是铃医吧,我弟弟…他怎么样了?” 女生茫然望着周围,寻找到弟弟的一瞬间,狠狠松了口气。 “我姐姐在叫我,女公子可以叫我阿辞,或者乳名楚长生。” 楚辞半倚在稻草堆上,语气懒洋洋透着疲倦说道。 村里。 “把那鸡娃宰咯,给那俩娃娃补补。”金彪拍了拍家里媳妇的背,惹来媳妇一阵白眼。 “那鸡辛辛苦苦养了小半年,说杀就杀,你倒怪舍得,什么娃子都往家里捡,我是旧伤严重生不出来,你也不至于天天顺孩子回家,要吃要喝能值得起卖鸡的钱?” 银风筝狠狠一个眼刀飞过去,恨不得把金彪定在后面被烟熏黑的墙上和腊肉挂在一起。 “你知道不?那俩娃要和蝴蝶公子来我们这小住一阵,那乡亲们来看身体的当然要带点鸡鸭鱼蛋的,人公子可说了,让你今天做好吃点,以后这两娃不会亏待你。” “我们负责一日三餐,剩余的贡粮随便我们怎么拿走用。” 金彪笑得憨厚,银姨听到愣了良久,猛地又对着丈夫一顿骂,随后火急火燎重新生火热炉。 “你这是干啥子?”金彪白挨了一顿骂,不解的摸摸脑袋。 “你个傻子,公子要来你不早说,我就热了两个剩下的窝窝头,这代公子那两把弯月双刀耍的,老娘这么多年剑客是白当的?” “那秘策里画的初代公子,也用那失传的双刀,说不定,这位可是直系多少代弟子,咱可不得供着。” 白玖要是听见这句话,准能吓晕过去呜呼哀哉,归潮是他小祖宗差不多,他是她师傅? 简直折煞他也。 金叔听完憨厚一笑。 银姨恨不得削了对面的榆木脑袋,拿起刀把气撒在了鸡身上,一刀下去刀口整齐鲜红的鸡血滴滴答答溅落在地上,抽刀迅速到刀上滴血不沾。 琴瑟和鸣,悠悠竹笛,十里八村迎接着她的到来。 归潮当年醒来后许久没有回过忠义山,只是守在不远的庙里时常救济一些乡亲,她的棺椁至今还存放在后山。 一路上,她不停问东问西。 “金叔!后山有个棺材你知道吗?” “当然,那个空棺现在长满了鲜花,成了蝴蝶的家了。” “哦。” 远处雾气腾腾,蜿蜿蜒蜒的山路泥泞不堪,毛驴几欲罢工,被强行在眼前放着胡萝卜喘气前进,在一个小坡前彻底止步。 “下吧,到了。” 归潮看向身后两人,姐姐糯糯的嗯了一声,率先以身作则沿着坡爬上去,但终究体力不支,始终在坡的尽头打滑。 归潮两步飞上去,将她的头放在自己肩膀上抱在怀里,拉住藤条一拽荡了上去。 驴车上楚长生是始终觉得无从下脚,看着泥土地无意识皱了下眉。 土坡上面姐姐默默摇头喊了一声。 “长生,上来!”他又将目光转移到归潮身上。 楚辞从车上跳下去,脚底立即飞溅起泥水粘了厚厚的泥巴,抬脚便陷入泥里。 他凝视着土坡,听到面前的树有晃动的声音,眼见她要重新下来接他,他摇摇头走到了土坡藤蔓掩盖下的石阶处,悠哉的走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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