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才并不曾使劲,所以却倾无须发力便可轻易挣脱。 “你就是个冷血的恶魔,和那些人一样!” “和那些要伤害却倾的人一样!” 他分明是,她小小世界里,骤然降临的救世主。 江端鹤从不曾有所渴求,她将他视为恩人。 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期盼着,她至少能像对所有其余的,与她无冤无仇的人一样。 哪怕如臧禁知那般,也是好的。 不,比他们,都好一点点,就行。 谁让他们蛇总是,比人类,多一点贪婪。 可现实却是…… 却倾口口苛责着。 说他与那些欺负她、折辱她的人,别无二致。 那他所做的一切,于她而言,算是什么? 江端鹤不觉间紧攥衣摆。 但他稍时便松开了。 好在却倾偶尔供给他那分寸间的温暖,已可容他度过许久。 他压抑着心中的冲动,勉强平复面容。 却倾深深垂下头,泪水滴落在地面。 江端鹤都瞧得清楚。 “我会遣人收拾出房间的,你先别在这儿了。” 江端鹤不忍心看着她哭,便出声安慰道。 “不要!” “却倾知道,你和那些人一样。你把却倾抓起来,也是要欺负却倾的!” 却倾抬头,抻起衣袖,抹了一把面上的泪水。 她的眼神戒备而敏感,身体则缓缓向后退却。 他的小鸟难得显现出倔强的一面。 若是她大多时候都顺从,这种程度的反抗也可称说是情趣的一种。 可如今这副样子,并不是江端鹤想要的。 “我知道了。” 江端鹤向前走去。 分明是有意绕着却倾走了,路过她时,却倾还是胆怯地向旁侧躲了一步。 身为半蛇,江端鹤的感官比人要敏锐不少。 他怎么会不曾察觉到那一步的闪避。 但江端鹤也只是微微凝滞了片刻,便向外走去。 待到臧禁知再来接却倾时。 小鸟倚在墙根处,头向一边偏去,面上挂着未干的泪珠。 虽说已然阖上了眼,但她还是因着恐惧而微微颤动,手也是半抱着自己,仿佛随时便会摆出防备的姿态。 臧禁知俯身将她抱起,还轻轻晃了晃。 她大抵是真睡着了,一动也不动。 两颊上鼓鼓囊囊的,白皙而脆弱,像是吹弹可破的泡沫。 臧禁知抱着却倾,途经江端鹤时,她将手中的却倾抬到他面前。 江端鹤只是摇摇头,落寞的目光偏向一边。 臧禁知便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江端鹤只是跟在二人身后,任凭自己心如乱麻。 “连动物都需要时间建立信任,更不必说人了。” 给却倾掖好被角后,臧禁知这样说道。 江端鹤并没回应。 蛇没有信任这一说,只有冰冷的占有、掠夺,然后便是划定界限。 “执戟,我先走了。”臧禁知说道。 “嗯。” 待到臧禁知走后,江端鹤才脱力,摊软在椅上。 这世上,只有江端鹤自己才知道。 他才强行从冬眠状态中苏醒,浑身上虚弱乏力。 且他而今修炼境界不够,尚不能将蛇性完全控制住。 江端鹤垂下眼,细细端详着床上人的脸庞。 如果说,你能完全属于我就好了。 江端鹤有千万种方法可以控制住却倾的身心。 可他还是想等等,想等一等,看看她会不会真心爱上自己。 蛇占有的本性,如暗流般汹涌,在他体内四处飞蹿。 看了一会,江端鹤便深深闭上双目。 每次只有这样,他才能真真切切感受到她周身上蓬勃的暖流。 是江端鹤自出生起便不曾具有的温度。 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 柔嫩光洁,像是开春才结出的桃花瓣朵,雪白间晕开绯色。 就这样,让他碰一碰便好了。 只要一丝一缕的温存,便可让小蛇开心很久。 他会自己攥紧双手,不让手上的温暖流逝得太快。 是他不曾细细了解过自己的小鸟喜欢什么。 所以她才会收到惊吓,才会避之不及。 以后再也不会了…… 只要,只要他的小鸟永远都不会飞离他们共同的巢穴。 “我想回家,你会送我回去吗?” 却倾眨眨灿烂的大眼睛,欣喜地问道。 “唔……我会去试试的。” 江端鹤凝神望着却倾兴奋的神情,便不忍心拒绝她。 这是三年前。 那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冰冷的蛇眼中,也可以流出有温度的液体。 江端鹤必须要确保,却倾还会回到自己身边,哪怕是用一些非常的手段。 三年里的每一天,他都在无限后悔与自责的苦海之中。 他只恨自己就这样放却倾回去了,也恨自己当初吓到却倾。 这时的他,只学会了埋怨自己,从来不曾责怪到却倾身上。 “江端鹤,你怎么哭了?” 却倾从床上起身,眼中望见的,只有江端鹤挂了泪水的一张脸。
第11章 你是不是人 “江端鹤,你怎么哭了,金雕姐姐欺负你了?” 尹却倾很少见到江端鹤哭,她一直觉着长得凶的人是不会哭的。 却倾缓缓移动到床沿边上,伸出拇指,轻轻抹拭着江端鹤濡湿的眼尾。 “江端鹤,你别哭嘛。” 却倾又不会安慰人。 江端鹤将脸倚在却倾手上,感受着她手心的温热。 “不用,不用你安慰什么,这样就可以了。” “江端鹤,你究竟怎么了?” 尹却倾总觉着自己的心也跟着抽紧,却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 “没事,就是……” 就是不想却倾走,想一直同却倾待在一起。 “什么?”却倾眉间微颦。 江端鹤却不愿往下说了。 他总觉着,却倾连担忧的神色,都是这般动人。 足够他看一辈子的。 “江端鹤,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么?” 却倾脱口便是这句话,自己也不曾细想,并没发觉有什么不对。 她,是把自己当成他的一部分了么? 江端鹤凝望着她忧心忡忡的神色,竟觉着心中川流不息。 那是她给他的暖流,源源不尽。 “司阶。” 臧禁知自己也没料到,她居然能在同一个地方犯同样的错。 “不是,这门……” 臧禁知只得先跪下行礼。 江端鹤面上所有的温暖都消失殆尽,他寒声道:“门怎么了?还不是你拆的。” 臧禁知表面泰然自若。 实则内心不住咆哮道,分明用法术很快便会修好,自己不用还怪上她了! 上次不是用法术变了伤口,使得很熟练么? 怎么了,法术只许用在自己身上,就不能用在门上? 臧禁知从地上捡起门,将其镶回框中。 不是因为自私鬼的威严,是为的尹却倾。 思及此,她不禁担忧起尹却倾的未来。 跟谁不好,非要同这么个混球搅弄在一起,唉…… “你来干嘛?”江端鹤冷淡的声音响起。 尹却倾一早便将手从江端鹤脸上离开了,朝着臧禁知笑眯了眼,双目间隙中,还可依稀瞧见其中繁星闪动似的光彩。 “金雕姐姐,你是来找我的,对不对?” 却倾是那种,从声音中就可听出她明媚性格的人。 还真不是…… “当然是啦。”臧禁知勉强勾了勾嘴角。 她不大会笑。 尹却倾便从床上爬下,直朝臧禁知奔去。 “小心。” 臧禁知以为她将要跟自己撞个满怀。 “抱你一下。” 尹却倾的头顶刚及臧禁知锁骨上,她仿佛快要将自己深深嵌入臧禁知怀中。 臧禁知只是呆愣在原地。 那一瞬,她好像有一丝的明白。 为何江端鹤这么个大忙人,要把所有的空余时间都耗费在尹却倾身上。 她们二人都未注意到。 角隅处的江端鹤,面上那怨念颇深的神色。 “姐姐,你上次受了伤,眼下可好了?” “江端鹤他都好了。” 却倾抬起头,担忧地看向臧禁知。 “好是好了……” 臧禁知不禁将手轻轻放在伤口处。 当时四方的熊熊烈火,如今仍历历在目。 如今她每将手放置于小腹之上,都仿佛重又感受到那种将要被折断的痛感。 尹却倾眉毛总是淡淡的,也正是如此,才不至于在那一双星目之上,显得喧宾夺主。 她本来生得并不属苦相,但眉心微微颦起,眉尾同眼末都是偏垂着。 总像是受了旁人多大的委屈似的。 臧禁知见了这幅样子,便开口,正预备着解释。 “咳咳。”江端鹤轻轻咳嗽几声。 他目光如电,一双金色眼眸,紧紧盯着臧禁知。 臧禁知是一个唯命是从的人。 她怕死。 “却倾,你先到别的房间候着,我有事要向江司阶汇报。” 臧禁知垂首,对着却倾说道。 “姐姐,那你待会,会带我出去玩吗?” 尹却倾笑着问道,眉目间皆是欣喜。 她又忘记自己不能离开这里了。 “好。” 臧禁知望着那一张小脸,不知怎么的,竟没拒绝。 “太好了,江端鹤,你也一起去,可以吗?” 尹却倾回身,问江端鹤道。 江端鹤立刻便收起方才的凶相。 “好呀。” 尹却倾便边跑边跳着跑出门去了。 臧禁知目光跟随着她跃动的身影,面上的笑意藏不住。 江端鹤也一直瞧着她跑出去。 而臧禁知一回头,便直对上一张冰窖里才取出来的冷脸。 她有时候真怀疑,江端鹤从前是不是唱戏的,这脸,说变就变。 “司阶。”臧禁知行礼道。 “方才进来也不曾行礼,眼下反倒拘起礼数了?” 虽说是一则问句,但从江端鹤口中道出,总是声调平平。 宛若暗流涌动。 “这是您要的名单。” 尹却倾递给江端鹤一封密函。 军队里高阶的信封从来不用法力暗鸦投递,只怕遭人拦截。 江端鹤接过密函,打开瞟了一眼,并没说什么。 “嗯。” 江端鹤轻轻应了一声,手上的信纸便被金色火焰点燃,四散随云烟去了。 这是尹却倾第二次见到那金色的法力,一时滞愣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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