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郁寡欢几年,良人薨逝后,简兮突然就想通了,男子可以娶妻纳妾,为何女子不可以!余生还很长,她只不过是想找个人陪着而已。 “世道真不公平,男子可以娶很多,而本宫只不过是找了一个而已,却被世道所不容。”简兮自嘲而笑。 嬴政凝视发髻凌乱的母亲,双目涨得发疼,声音沙哑疲倦:“您错的从来不是那些,而是纵容假寺人暗中谋权篡位,您可以留他在后宫,但不该给他封侯加爵。” 大概是因为长子成年后更加像父亲,简兮现在看他愈发不顺眼,听着那些指责,心里刚熄灭的怒火再次升腾而起。她站起身,食指用力点在那宽阔肩头上,眼神冷漠到仿佛面前人不是她的亲生孩子。 “你若不是从本宫的肚子里出来,又怎么可能会成为秦王嫡长子,你的秦王之位是本宫赋予的,就算本宫放任长信侯抢走你的王位又如何。” 嬴政不敢置信看着母亲,甚至忘记发怒。无论关系闹到何种地步,他都没有想过母亲会说出这种言辞。眼眶灼烫,他极力忍着不让自己露出脆弱,可喉头的腥甜再难压住,口腔充满血腥气,他咬牙咽回去。 一字一顿道:“大秦属于嬴姓子孙,就算寡人没有降生在这世上,也轮不到那个假寺人。” 话音未落,他甩袖大步离去,吩咐殿外将士看牢殿门,亦不让宫人跟随。走到无人处,他扶着宫墙,被层层包裹的右手抓紧心口衣襟,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眼前一阵眩晕,险些站立不稳。为了不流出眼泪,咬牙隐忍到额角青筋凸起,双目猩红充血。 一直跟随在左右的武庚,本能抬起手想要搀扶他,在看清自己飘忽不定的双手时,又颓然放下了。其实他并非真的无法接触人,作为一个存在了千年的魂魄,有些东西还是异于常鬼的,只要他肯施法现身,便可以与人接触。由于答应过琉璃要暗中守护嬴政,不到万不得已,他不能随意现身,一则不好解释身份,二则怕现身后被有心人找来术士超度,被超度的魂魄会魂飞魄散,不可轮回转生。 嬴政无力靠在宫墙上,闭目平复好一会儿,晕眩才减轻一些。 双目红肿的郑云初,拐上甬道,一眼便看到了虚弱的君王。心脏猛烈跳动起来,有一种要冲破喉咙的错觉,她想转身逃走,可为时已晚,那双深邃视线已然落在她身上。 认命止住步子,她忙低身施礼:“见过大王。” 虽然对方及时垂下脑袋,嬴政还是看清了那红肿双眼,他现在没有心情过问别人的心思,扶着墙站直身子,准备离开,视线却不受控制落在地面的血迹上。 思忖片刻,他回转身,生硬问:“为何哭?” 郑云初双手覆上眉眼,犹犹豫豫唯唯诺诺回答:“我父亲… … 在跟随吕相追击叛军之时牺牲了,我自小没有母亲,父亲是我唯一的亲人。我… … ” 眼泪又要控制不住溢出来,她用力咬了一下下唇,才继续:“我怕被人看见,便偷偷躲到了这边。” 嬴政本不想同情吕不韦的人,可看到对方那楚楚可怜的怯懦模样,他终究是于心不忍,多问了一句:“日后你有何打算?” 听到这声询问,郑云初倏然抬眸,那双如小鹿般胆怯的双目充满惊慌,她忙不迭跪下,先磕了一下。 “我知道大王对我们五个无意,云初也不敢奢望大王的垂怜,我之前本想等大王册立王后之后,出宫回家继续孝敬父亲的,可而今父亲牺牲,云初便没有了家,云初恳求大王能留我在宫中做个宫女。” 那句‘云初便没有了家’,让嬴政想起了母亲,当年外祖父外祖母被赵堰害死在狱中,母亲得知消息后,也是哭肿双眼说自己以后没有了家。他本想拒绝,可想到母亲,到嘴边的拒绝始终说不出口。郑云初的父亲去世,她与相府的羁绊便少了许多,待将吕不韦手中的权利收回,一个小小宫女不足为惧,给她一条生路也无妨。 “寡人可以答应你,不过以前的关系也要断干净。” 郑云初自然明白君王指的是吕相,她再次磕头:“谢大王。” “起来吧!” “诺。” 郑云初爬起来,小跑上前搀扶住嬴政的右臂。 嬴政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地上血迹,立时明白她为何要逾距搀扶自己,态度疏离退后几步,他严肃提醒:“今日你什么也没看见。” “云初明白。” 郑云初缩回手,双掌交叠搁置在身前,没有跟上去,遥送君王身影消失,她暗自松了一口气,转身向相反方向而去。 当武庚将嬴政与郑云初的相遇,原原本本告知琉璃时,她却不以为意。 “恩人难道就一点也不担心。” 琉璃不解:“他没有因为太后而刁难其他女子,说明他初心未变,我为何要担心?” “万一那个郑云初假借丧父为由,蓄意接近君王!” “… … … ” 琉璃明白武庚的真正用意,她沉吟片刻,斟酌道:“我是鲛族继承者,日后是要回归无边城的,你莫要乱撮合。” 这些年,武庚也算是看着嬴政长大的,多少有些把自己当长辈,早在那孩子动心时,他便察觉到了。以前当做看不见也就算了,可如今太后那般行径,那孩子等同于失去了母亲,看着那黯淡无光的眼神,他更加想要说服琉璃。 “人族六十算长寿,等三十三年后,那孩子五十五岁,说句不好听的,可能会阳寿已尽,并不影响你回归深海,。” 不等琉璃开口,樊尔先冷了脸。 “你个魂魄懂甚!鲛族婚配讲究男女双方从一而终,后宫还有五位王后候选人等着,嬴政显然做不到从一而终。况且,鲛族长老早已为少主择选了鲛后,她若听从你的,那南荣舟该如何自处!” 武庚是头一回见樊尔这般凶,以往他就算时常耷拉着一张脸,可至少说话是温柔的,被星知缠着也甚少会恼怒,他没想到他竟也会发火。 咧了咧嘴,他狡辩道:“我不知恩人有婚配对象,至于你说那孩子做不到从一而终,我看未必,几位贵女公主在宫里多年,他都没去动人家,说明他对恩人是真的很… … ” “武庚!”琉璃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及时阻止:“我明白你是关心嬴政,他不动人家,可能是因为事务繁忙,你莫要赖在我头上。等回到咸阳,王室宗正与华阳王太后自然会操心他的婚事,你我没必要在这里瞎谋划。你也做过人,理应清楚君王婚事不可儿戏。抛却所有,我们也不可能,鲛人要到四百八十岁才可婚配,我才三百七十七岁。” 武庚有些糊涂,“你成人礼不是已过?” “鲛族的成人礼与人族是不一样的。”琉璃头疼解释。 武庚还想追问哪里不一样,还没张开嘴,便感受到了一道凌厉视线,来自左方樊尔。 托腮看热闹的星知,突然冲着琉璃嘿嘿一笑,“原来南荣舟是你的鲛后,难怪那次寿宴上,他会主动打听你。” 琉璃惊讶,她一直以为星知知晓南荣舟的身份,才故意帮他带漩音鉴的。 这时,殿外陡然传来铁甲撞击声,像是有大事要发生,武庚先一步飘出去。 有两名卫戍军腋下分别夹着一个哭闹不止的孩子,后面跟着一堆将士。 琉璃、星知主仆四个紧跟其后走出来,看到远去的将士。 星知伸长脑袋呢喃一声:“怎么回事。” 魂魄不会被察觉,琉璃嘱咐武庚跟过去瞧瞧,她自己则匆匆去了君王寝殿。 殿门大敞,年轻君王端坐在上首主位上。 迈进殿中,琉璃问:“那两个孩子… … ” “寡人命人将他们从宫墙上扔下去。”嬴政目光森冷嗜血,似是着了魔。 琉璃心中一凛,大步走上主位,抓起他的手腕,脉搏错乱,显然是被气的。 想到先前隐约听到远处有吵闹声,她以为是听错了,没想到竟是真的。
第121章 当众刺杀 武庚紧随其后抵达宫门口, 恰巧看到那对双生子从宫门的高墙坠落,当场毙命。看着那不断蔓延开来的血迹,他很平静, 在他看来作为一个合格的君王, 就应该做到凡事以绝后患, 当年父亲若是能以绝后患,兴许大商不会灭亡, 他也不会成为亡国之子。 宫门口的守卫,个个面无表情,仿似坠落在他们面前的只不过是两片极轻的雪花。作为大秦最忠心的将士, 他们自然不会在乎叛臣之子的死,凡是能危及国之根本的存在, 都不该存在。 如絮雪片轻轻落在那失了血色的面颊上,显得那两名孩子面色更加苍白。 武庚不忍再看, 身形晃动飘回王宫。 巍峨殿宇内,君王面色死寂,薄唇紧抿始终不发一言。 琉璃捏住他的手腕, 掌心不断有人族肉眼看不到的灵力溢出, 顺着长臂蔓延至君王全身。 缓缓飘近,武庚轻声道:“那两个孩子从高处坠落, 当场死亡。” 闻此话,琉璃输送灵力的动作一顿, 抬眸看向嬴政失神的双目。又输送一些灵力,她松开他的手腕, 起身走出大殿。 武庚身形晃动跟了出去。 听到远去脚步声, 嬴政恍惚抬头。不知为何,琉璃刚离开, 他心里平复的怒火,似乎又燃了起来。 行至无人处,琉璃轻声嗟叹:“他脉搏紊乱,虚虚实实,极其不稳定。虽然我不懂医术,可也明白那是急火攻心所致,太后地所作所为对他打击太大了。当年那般温婉慈祥的妇人为何会变成这幅样子,你们人族母亲对孩子的疼爱为何是会变的?武庚,你生前可有孩子?” 武庚诚实摇头:“没来得及,我父亲当年为我订过一门婚事,我不喜欢,一直拖着不愿意娶,后来叛军来袭… … 再然后,我就变成了这幅鬼样子。” 琉璃惊讶:“如此说来,你们王室已没有子孙后代了。” “也不能算是没有后代,当年王室旁支有子孙存活,为了延续下去,他们都改了姓氏。时局更迭,也不知那些旁支而今过的如何。” 十七年来,武庚偶尔也会找些史册来看,他记得有篇记载过殷商王室有一族旁支存活,为了安稳活着,他们迫不得已改了姓氏。 琉璃瞧见魂魄眼尾的忧伤,似乎明白他为何不愿轮回转生了。 嗟叹声再次溢出唇齿,她仰头看着越来越大争先恐后飘落的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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