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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翎罗觉得好笑，“难怪晒不了太阳，没哪个小鬼晒着太阳还能转得动脑筋。” 锦竹将茶点端到小桌上，分出来一半插了香，小枇杷再伸手去拿，终于能捏起来一块尝尝味道了。 小枇杷迟缓幽怨：“殿——下——” 翎罗笑得更开心：“哈哈哈。” 锦竹仙子也浅浅地抿嘴，拿袖子捂着假装小枇杷不知道。 等笑够了，翎罗拍拍小枇杷的头：“等天黑带你赶路，现在日光正盛，我怕不到扶桑境，你就晒化了。” 地府掌管魂魄与转生，他们都不知道小枇杷的魂魄为什么不能回到肉身，跟更别提天界那些沉迷各种兴趣爱好庇护人间的神仙。 说来说去，树精最懂树精的情况，翎罗翻遍了天界藏卷，终于找到此间最古老的一棵树，在一个叫做扶桑境的小仙境，决定前去碰碰运气。 “回不到肉身也没关系，就在酆都修炼做个鬼仙，还跟着我就是了。” 翎罗安慰小枇杷，“到时候把那姻缘楼给你盘下来，封你做地府的月老——不适合小姑娘，叫姻缘仙怎么样？” “不、好。”小枇杷胆子大了点，她还是喜欢有光的地方，虽然日光并不适合现在的她。 而且她想做红娘小仙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取代月老，翎罗于是问：“那你做这份活干什么？” 小枇杷又说不上来了，不晓得是反射弧太长还是自己也不知道。 到了扶桑境，一片郁郁葱葱，最外围堆了一小堆骨头，多是兔子野鹿什么的，锦竹看不过去，顺手将骨头堆掩埋。 老树还是那棵老树，树冠枝丫沉甸甸垂下来，把树干压得微微弯曲。感知到神女的气息，老树从沉睡中醒过来，用一双树洞眼观察哪里有人：“是谁来啦——” 翎罗站着在树枝上，声音无限放大，“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不过有重要的事想请教您。” “轰轰轰——”老树笑起来，“天帝的小公主，有什么吩咐呢？” 翎罗把小枇杷放到老树眼前，又将付清清唤醒，化作人形，让她们站在一处，“您有什么办法能叫小枇杷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吗？这个小鬼当时附身于她，却不慎将她肉身抢走了，我试过很多办法，都无法将其完好剥离。” 老树眯着眼睛看了很久，最后还是靠着气息辨认，原来是那棵小枇杷苗—— 它慢吞吞开口：“不是她的肉身，所以才回不去的。” “此话怎讲？”翎罗一直以为是南枝是过早投了胎，人转生做动物植物的话魂魄不会发生变化，除非遇上机缘修成人形，魂魄的样貌才会慢慢改变。 她只道小枇杷修为不够，魂魄也没来得及转变，却没想过…… “不是她的肉身。”翎罗喃喃着。 怎么会不是南枝的肉身呢？如果不是，本来的小枇杷精呢？ 小枇杷对此也有话说：“怎么会不是我的肉身？萌生灵智的第一天您还在我脑子里说话呀。” 怎么现在好像她才是强盗的样子呢？ 老树的树冠晃动，像是在点头：“你说的也是。” “……”又急又气的小枇杷恍惚以为是深谙忽悠大法的月老下凡了。 老树不清楚到底一个人魂是怎么在树精开启灵智时已经取而代之的，好在他知道能叫小枇杷回到肉身的办法：“此女与小仙子同为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又因吞噬其他小鬼增强了力量，单就魂体而言强过了小仙子才会如此，叫小仙子潜心修炼，力量盖过此女便是。” 总结来说，小枇杷太弱了。 做小树精很弱，魂魄更弱。 肉身如同容器，在两个魂体极其相似的情况下，被更强的那个抢走了。 付清清十分抱歉：“都是我的错……那书生告诉我变强才更有把握救阿恒，我，我……” 事已至此，再多抱歉也是无用，付清清给一言不发的翎罗跪下，下定决心道：“还请殿下将我彻底泯灭，将肉身还给仙子吧！” 翎罗受她跪拜，转而想起另一件事：“你先别急着死——你说当时只想借小枇杷肉身去人间，突发意外才留下……我问你，你们二人去了人间，打算如何逃避地府追捕？” 付清清道：“我也不知具体……书生说，会为我们找到即将生出灵智的……” 她回忆着，突然明白了为何翎罗发问，书生说过，那些灵智将生未生的精啊怪的，其实是天生的胚胎，混沌没有思想，也没有独立的魂魄，若是吸进去孤魂野鬼，就会在懵懂中与孤魂融为一体。 孤魂会以为自己本来就是精怪，带着新的肉身开始在人间行走。然而不走轮回井，不饮孟婆汤，就永远不代表迎来新生，那些经历过的事情，都还镌刻在灵魂中，只是很难想起。 “书生说这是阴司执法中的疏漏，”付清清慢慢道，“也是天界命簿和地府对接不完全的结果。” ……原来如此。 翎罗抿唇，心中纷繁杂乱的思绪终于尘埃落定。 小枇杷还不知道这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皱着漂亮的小脸思考，突然就被殿下摸了摸后脑勺。 “？”她不解，“殿下？” 翎罗心情沉重，面上却露出笑容：“总算找到办法了，高兴不高兴？” 小枇杷自然是高兴的，只是她如今是个小鬼，修炼就只能去酆都了，才和织女仙子小天将他们见了一面又分开，心里很舍不得。 锦竹仙子开导她：“你耐心等等，灵犀仙子养伤也差不多了，过段时间天界要来人与地府商议她的处置结果——估摸着要来不少神仙。” 捞小仙子事小，主要是来一群长袖善舞的神仙办个宴会表示天庭地府永远是好朋友。 她们离开扶桑境前，小枇杷趴在翎罗的袖中往云下看，一只半大的小狼正在草丛里抓抓刨刨，旁边一只半腐烂的小鹿，也不知道它从哪里拖回来的。 没找到自己堆起来的那堆骨头，小狼生气地“嗷呜嗷呜”，在草丛里愤怒翻滚，滚得一身草籽。 果然是长得很慢很慢啊……小枇杷突发奇想，央求翎罗公主把这一段画面用留影石记录了下来，等回到酆都了送给陆如绮和木黎。 离开二十年再回来，酆都已经大变样，不知道晏珏怎么做到的，青白的穹顶挂着一个熊熊燃烧的橘色“太阳”，地府不再是一片灯笼映不亮的幽暗，橘红色的暖光洒下来，这里像是夕阳中失落的古城。 小枇杷下意识遮住脸，却发现这光不会烫伤小鬼，就只是起到一个照明的作用而已。 锦竹仙子悄声惊讶：“那是哪位真神锻造的神器吗？” “不是。”翎罗的眼睛看得很远很细，那是一个巨大的球状笼子，里面塞满了羽毛，跟灵犀的很像，会自燃，但是温和许多，或者说是被削弱到只能发光。 说实话，作为一只羽族，翎罗拳头硬了。 不管是哪只倒霉的鸟被拔了毛做灯她都有种感同身受的痛。 小枇杷没见识地到处张望，发现还好酆都唯一的花还是忘川中的曼珠沙华，没人去打劫天上的十二时令仙子勒令她们在冥土开花。 她们打量了一会，看见忘川花海边站着个身影，手里捏着一朵刚摘下来的牡丹，一双眼痴痴地看着翎罗，阴风吹过，他泛红的眼睛眨巴一下，想起来什么似得匆忙地侧身，凹了一个非常高深的巧遇造型。 端的一个玉树临风，俊美如斯。 “……阎罗大人在做什么？”小枇杷和锦竹仙子咬耳朵，锦竹仙子连连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并且按住她试图吃瓜的心。 翎罗走过去，取走他手中的花嗅一下，无比自然地搭住他肩膀，用那支花撩拨晏珏的脸颊，好像那个恶霸调戏良家子：“美人孤身在此，是看风景……还是等人呐？” 良家子苍白的面颊绯红，睫毛颤啊颤，好像努力忍住不去回应主人的小狗，他挺大的个头，十分矜持自然且憋屈地歪在爱妃怀中：“在等……日落。” “啪”一下，翎罗一巴掌拍他后脑勺，突然凶神恶煞：“你还敢提日落？” 她指着头顶的“太阳”质问：“你说！趁我不在家你拔了谁的毛！” 礼融说什么倒贴不值钱！宋昇建议的矜持啊鲜花啊根本没有用！ 晏珏遵从本心，弯腰一把抱住许久不见的妻子，眼泪汹涌成河：“没有！那是我自己做的！仿照凤凰尾羽做的胧日！” 假的啊，那没事了。 翎罗给他抱了一会儿，贴心地揉晏珏后脑勺，轻言细语：“我天生力气大，刚才摸你是不是太用劲了？真对不起。” 晏珏脸红地原谅了她，小声道：“没关系，那多抱一会儿好不好？” 跑到望乡台观望那边情况的小枇杷：“……” 要不是昨天才见过偷摸上天界的阎罗王她就相信这一出戏码了。 悻悻地坐回来，锦竹仙子正在和孟婆聊天，似乎对于这样的结果见怪不怪：“不会玩太久，殿下很快就累了，咱们就回了。” 地府亮起来后，孟婆颇不适应，她眯着眼睛和锦竹仙子说话，觉得这仙子也是亮眼的一团，遂将目光投在不会发光的小枇杷身上。 条凳年久失修，小枇杷正蹲在地上试图给它修好，转来转去好一会儿，孟婆才看清楚她的正脸：“哦？是枇杷小仙子，你怎么不亮啦？”
第75章 枇杷娃娃 “啊，出了点小状况，”小枇杷抠抠手，她对孟婆还是很熟悉的，以前次次去人间都会聊两句，“不过婆婆你怎么一眼就认出来啦？我变了样子，好多人都不认得我了呢。” 此言一出，孟婆招招手，示意小枇杷过去。 她摸了摸小枇杷的脸和手，确认了她现在是个小鬼，确实不是那小树精了，这才道：“老婆子眼睛不好，视物都是用心，看的都是皮囊下的魂。” 所以说一开始她看见的就是现在这模样的小枇杷。 “好神奇。”小枇杷由她握着手，突然想起来灵犀，那岂不是在孟婆眼中，灵犀就是一只身上带着铃铛活蹦乱跳的小鸟？ 她突然迫不及待地要去见灵犀了，二十年弹指一瞬，思念却依然漫长。 果然如锦竹仙子所料，陪晏珏玩儿了一会儿久别重逢的游戏后，翎罗很快就困倦了，这是从蛋壳里带出来的毛病，只能养上几百个年头看能不能彻底养好。 晏珏抱着她走了，锦竹仙子落后半步，带着小枇杷回去。 孟婆这里又静下来，她坐了一会儿，开始摸索着准备熬制孟婆汤的材料。 枯瘦的手熬制亡魂的记忆，酸甜苦辣都被她的手揉碎，融化在水中，煮沸，被第二天要来的亡魂喝进肚里，神力发挥作用，彻底忘却。 她能提前看到要来喝汤的都有谁，也会浮光掠影一般看过他们的短短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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