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她重重叹了口气,斟字酌句地劝导颜嫣,不如放下仇恨。 这又如何能放得下呢? 颜嫣可以做到不杀谢砚之,却绝对做不到不杀柳月姬。 事已至此,江小别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轻声叹道:“蜉蝣撼树谈何易?如今柳家在修仙界一家独大,你甚至……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盟友一同对抗她。” 这些,颜嫣当然知道,所以,她不急。 十年不行,那便百年,千万,万年……总能等到一个合适的契机。 江小别止不住地叹气:“难道你就要因此而赔上自己的一生?” “你杀谢砚之,除了报仇,最为重要的一点是想要自由,是不得已而为之。” “可柳月姬呢?就算真能杀了她,你娘也不会复活,甚至……还要因此而搭上自己。作为朋友,我是真不愿看你如此蹉跎一生。 这些道理,颜嫣自也懂。 “可假成亲时,我定然会被暴露在所有人眼前,在此之前,柳月姬即便知道我的存在,怕是也会出于对谢砚之的忌惮,不敢贸然对我出手。” “假成亲之后,她既知道我的存在,谢砚之又死了,你猜她当如何?会不会想要斩草除根?” 所以说,从来都不是颜嫣想怎样就能怎样,而是她不得不怎样。 听完这番话,江小别脸色大变,她都不曾往这方面去想。 若真如此,颜嫣一介无依无靠的凡女当如何自处?又有谁敢与柳月姬抗衡? 颜嫣不甚在意地笑笑:“别担心,我自有法子应对。” 至少,目前来看,付星寒舍不得她死,还有一个谢诀亦如此,跟谁混不是混?反正她脸皮厚,不怕被人看不起。 江小别心中愈发不是滋味,她斟酌许久,仍是忍不住道了句。 “老大,你……你要不要考虑下与小白假戏真做?” 听闻此话,颜嫣呆若木鸡,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江小别又将那话重复一遍,正色道:“我是认真的。” “小白的心思我们都懂,老大你这是当局者迷,不知他其实心悦于你。” “若非如此,他又岂会主动请缨,要与你办一场假婚礼?老大,你对小白当真就没一点感觉吗?” 不待颜嫣回话,她又道:“若柳月姬真要除掉你,如今唯有池家能保全你,加之小白又这般喜欢你,岂不是一举两得?” 颜嫣仍有些懵。 第一印象可太重要了,在她看来池川白根本就还是个孩子。 颜嫣这副呆样成功误导了江小别。 她与颜嫣有着相同的经历,她们同样是来自凡界,在凡界,女子生来就低男子一等,说是她们皆为男子的私产都不为过。 颜嫣小小年纪便跟了谢砚之,连个妾都算不上,若是放在凡间,她有段这样的经历,莫说找户好人家另嫁,怕是终身都要被人戳着脊梁骨践踏。 可修仙界从来就没有这般腐朽的观念,弱肉强食,能者居之,再也不会有人给女子打上这样的枷锁与烙印。 到了他们这个时代,人、妖、魔、鬼……各婚通婚都十分常见,听闻小白他二大伯的准女婿就是个蛇妖,小白若是真心喜欢颜嫣,将来颜嫣便是成了妖,亦能畅通无阻的在一起。 江小别不知该如何开导颜嫣,只能拿自己来举例。 她说:“就在老大你来的前一天,周大幅与我提亲了,我也应下了。” “在此之前,我其实挺自卑的,因为我在凡界嫁过人,还是给一个能当我爹的糟老头做小妾,又生了两个孩子,相貌也平平,所以,我始终都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虽说他平日里总没个正型,可他到底也是个年少有为的炼丹大师,家世也不错,相貌也尚可,我始终想不通,他怎就看上了我。” “我一再拒绝,可他从未放弃过,他告诉我,修仙界不吃这套。” “他还告诉我,在爱情面前,从来就没有什么配不配得上。” “我仔细想了想,觉得挺有道理,我有什么配不上他的?” “他不就是出身比我好了点?天赋比我高了点?我能从一个杂灵根外门弟子走到现在,成为玄天宗金丹长老,有谁是我配不上的?” 修仙界虽残酷,可她爱极了这里,这里无男女之别,无尊卑之分,全看实力来说话。 在凡界,他们都唤她黑寡妇,只因她抛夫弃子来求长生,可既见过外面的世界,谁又愿意屈居于内宅之中,过着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日子? 她对颜嫣的好感,一半来自她们二人相同的经历,一半来自颜嫣身上那股子不屈服于命运的韧劲,出身卑微又如何?不到最后,谁又知道谁才是赢家? 颜嫣当然知道江小别的良苦用心。 她倒没觉得自己有哪儿配不上小白,可感情的事就这么玄乎,如小白这样的男子,又有哪个姑娘会不喜欢呢?可她偏偏就对他没任何想法。 感情的事从来都勉强不来,还是顺其自然罢。 颜嫣尾音才落不久,屋外忽然响起一阵叩门声,听这力道就知道,来者定然是周大幅。 果不其然,门很快便被周大幅拉开,他杵在门口挤眉弄眼的:“老大,你快瞧瞧,谁来了~” 音落,他像只花蝴蝶似的翩然飘开,池川白裹着霜白色的斗篷正自风雪中走来。 因江小别先前那番话,颜嫣现在想不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都难。 她盯着雪中漫步的池川白看了半晌,果然,他已经从少年长成男人了呢,挺拔如松,清隽雅正,不负御剑公子之盛名。 颜嫣的目光太过赤.裸,完全不加掩饰地在欣赏品鉴,池川白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微微垂下眼帘,以此来躲避她的目光。 见此状,颜嫣不禁莞尔。 可他一点都没变,骨子里仍是那个青涩的少年。 她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池川白已然落座,刚从青州容城回来的他给所有人都带了伴礼。 青州容城也正是玄天宗所在之处,江小别本为玄天宗弟子,周大幅也一直住在容城,他们二人的伴礼还有什么好带的?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池川白不过是想借此机会给颜嫣送些东西。 周大幅与江小别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找了个借口开溜,如今,房中只剩池川白与颜嫣二人。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与颜嫣单独相处时,池川白仍有些手足无措。 他对颜嫣称得上是一见倾心,是未见其容貌时,便已倾倒的那种一见倾心。 她明明生得这般柔弱,怎就能爆发出这么强大的力量? 池川白虽生在池家,又是嫡子,可他从小性子都很软,许是越缺什么就越容易被什么吸引,起先,他听了谢砚之的故事,被他所吸引,再后来,他认识了颜嫣,眼睛便再也无法从她身上挪开。 他目光温柔且坚定地看着颜嫣,颜嫣也正望着他。 可不知为何,颜嫣总觉得心里怪怪的,她又不是傻子,江小别都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她怎还会不知道池川白喜欢自己? 可她横看竖看上看下看都觉着,他们二人不甚相配。 小白性子这般温和,与她在一起,定会日日被她欺负,做朋友还挺有意思,做伴侣,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颜嫣兀自纠结着,该说些什么来拒绝小白,才能既不伤他自尊,又能与他继续做朋友。 她想破头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谢诀那厮又出现了。 似笑非笑地依在门框上:“没打搅到你们二人罢?” 问是这么问,也不见他有多客气,就这般大喇喇地走了进来。 池川白客套地与他打着招呼,颜嫣白眼都快翻破天际,没好气地道:“你又来做什么?” 谢诀弯起眼角:“没什么,就想来和你说说话。” 语罢,挑眉望向池川白:“御剑公子该不会不同意罢?” 不待池川白回答,他又笑笑,故作懊恼地道:“瞧我这记性,阿颜又不是真要嫁给你,逢场作戏罢了,这种事问你作甚?” 池川白微微颦眉,他感受到了从谢诀身上散发出的敌意,颜嫣则只感受到了谢诀的阴阳怪气。 她下意识扭头去看池川白,池川白不发一言,许是不知该如何应对,以他的性子,自是做不到对谢诀而言相加,如此一来,便只能被谢诀欺负。 谢诀拿起池川白送给颜嫣的那根发簪,指腹在熠熠生辉的宝珠上细细摩挲一番,笑着摇头:“这簪子啊,着实与阿颜你不配。” 池川白也不是半点脾气都没有,他拧着眉头反问谢诀:“那谢兄以为,怎样的簪子才配得上阿颜?” 气氛从此刻起,变得尤为微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颜嫣又岂会感受不到平静假象下的暗涌,她觉得自己不能坐视不理,得管管这两个人。 她自然而然地偏向小白这边,反问谢诀:“哪里不配了?我觉得它很好,非常好,特别好,别说我,配谁都绰绰有余。” 说到此处,她话锋一转,认真谛视谢诀。 “你给我好好说人话,这个点跑来找我,又究竟是要做什么?” 谢诀权当池川白不存在,含情脉脉地望着颜嫣:“都说了,是想和你说说话。” 他把重音压在“和你”二字之上,目光轻飘飘落回池川白身上,眸中笑意更甚:“说些不便给外人听的话。” 他意图很明显,是想要赶池川白走。 颜嫣当然不能就这么由着谢诀欺负小白:“小白怎么是外人了?他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与其说他是外人,倒不如说你才是外人。行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少卖关子。” 见颜嫣替自己出头,池川白很开心,可当他听到朋友二字时,仍有些失落。 说不清究竟是种怎样的心情,他不愿让颜嫣夹在自己与谢诀之间左右为难,选择主动离开。 池川白一走,颜嫣变脸比翻书还快,她盯着谢诀,皮笑肉不笑。 “你送我那幅画是什么意思?” 谢诀不甚在意地笑笑:“没什么意思,不过是给你留个念想罢了。” 这件事,颜嫣越想越觉奇怪,还想和他说些什么,谢诀却冷不丁转移了话题:“接骨木需用你的精血养在极阴之地,蚀骨深渊是个不错的选择。” 万万没想到,他还真是为了正事而来。 颜嫣把即将说出口的话生生憋回肚子里,沉吟道:“我想,除了蚀骨深渊,应该还有别的阴地可用来栽种接骨木。” 谢诀直视颜嫣眼睛:“你这是在防我?” 颜嫣耸耸肩:“没办法,防人之心不可无。” 谢诀又道:“你可别忘了,你还需靠我用秘法来替你移魂。” 颜嫣不甘示弱地回道:“你也别忘了,你发了血誓,若敢做对我不利之事,定将万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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