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嫣这次看都懒得看,将那盒子往地上一摔,每个字都咬得很重,一字一顿:“谢!砚!之!” 她从未这般连名带姓地唤过谢砚之的名字。 谢砚之眼睁睁看着那颗寻常人终其一生都无缘相见的鲛珠“骨碌碌”滚入床底。 沉默了足有十息,方才启唇:“只要你乖乖与我成亲,我自会放了他们。” 颜嫣神色淡漠地把手从他掌心抽离:“好,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而后,便是长达一夜之久的沉寂。 . 次日,池家主宅格外热闹。 撇去常年神隐的仙、神两界,六界有头有脸的角儿几乎都被谢砚之“请”了过来观礼。 不论是与他有仇的还是没仇的。 他甚至丧心病狂到连路过打酱油的修士都不放过,愣是把人强行掳来吃席,就只是为了营造出那浮于表面的“热闹”。 酉时一到,鸾凤齐鸣,天幕上豁然出现一辆饰着红绸的龙车。 适时,起了一阵风,漫天紫藤花瓣飘零。 众人皆骇然,常年冰封的雍州怎会有紫藤花? 有人伸手去接,那花瓣落入掌心,顷刻消失不见,正如这场自欺欺人的婚礼,一切皆虚幻。 无人知晓颜嫣刻在紫藤上的那句话:「来年花开的时候,颜嫣想要嫁给谢砚之做新娘子。」 只当谢砚之是在卖弄实力,有对此表示不屑的,亦有满脸艳羡的。 可不论旁人如何去想,谢砚之与颜嫣成亲的这一日,整个修仙界都在下紫藤花雨。 在后来的很多个年头里,时常被女修拿来当正面案例刺激自家道侣。 这一切仿佛都与颜嫣无关。 她神色麻木地与谢砚之行完礼,便被送入新房,等待谢砚之的到来。 她头上顶着绣工精致的盖头,被这满目鲜红刺得眼睛发疼。 她曾无数次梦见自己嫁给了谢砚之,这场婚礼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奢华。 而今美梦已成真,却只余恨。 她听见谢砚之的脚步声在屋外响起,不重不轻,一点一点拉近。 他不喜一切繁文缛节,这场婚礼上能省的流程他统统都给省了,这也大大减轻了颜嫣的负担。 她戴在头上的礼冠美则美矣,着实太重了些。 她想,谢砚之若再晚来一时半会儿,她怕是连脖子都要被压断了。 推门声响起。 颜嫣有着一瞬间的惶然,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害怕。 她不自觉攥紧了拳。 整间屋子只有谢砚之一人的脚步声。 无人敢来闹他的洞房。 这场婚礼从头到尾都透着不正常的诡异,热闹繁华之下,是他作茧自缚般的挣扎。 但那又怎样呢? 至少,她已是他的妻。 他有漫长的岁月可用来弥补过往的遗憾,他会用一生来扭转他们之间的宿命,他会给她很多很多的爱……他会向她证明。 他小心翼翼,如失而复得的孩童般,慢慢掀起落在颜嫣头上的红盖头。 刺目的红终于消失在颜嫣眼前,她看见了谢砚之的脸。 她与他相识这么多年,从未见他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盛满笑意,像揉碎的星光落入春水里,温柔潋滟地不可思议。 颜嫣一时间有些看痴了,忍不住在心中胡思乱想,他是喝醉了吗? 若不是喝醉了,他又怎会笑得这般温柔缱绻? 谢砚之没喝醉,今日的他仍滴酒未沾,他动作轻柔地扶住颜嫣发髻上的礼冠:“重不重?” 礼冠上嵌了太多宝石,谢砚之拆取的过程不慎勾断颜嫣一缕青丝。 他懊恼地蹙起眉:“疼不疼?” 颜嫣摇头,反手扣住谢砚之正在替她卸礼冠的手。 “亲已经成了,你何时候放了小白他们?” 谢砚之身子明显僵了僵,流淌在眼眸中的温柔一扫而空。 他推开颜嫣的手,褪下外袍,往床上一躺,神色懒懒:“看心情。” 颜嫣气极:“你!” 谢砚之撩起眼帘,瞥她一眼:“我厚颜无耻?” 颜嫣冷笑:“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说完,她摘下那顶缀满奇珍异宝的沉重礼冠,往地上一砸,从谢砚之身上跨过,也躺下了,背对他生闷气。 谢砚之听见礼冠落地时的那声响,眼皮跳了跳,声音闷闷的:“我们还没喝合卺酒。” 按照规矩,应先喝合卺酒,再摘礼冠,再…… 听闻此话,颜嫣只觉好笑:“你都不放人,喝什么喝?” 谢砚之再也没说话。 二人背对背,各躺各的。 桌上喜烛渐短,烛泪汩汩而流。 外面烟火升空,里面寂静无声。 也不知过去多久,屋外的烟火终于停了。谢砚之扭头,偷偷看了颜嫣一眼。 她小小一团蜷缩在角落里,他的影子将她牢牢包裹住,就像是依偎在了他怀里。 他心尖尖上泛起痒。 好想抱抱她,就像从前那样。 他一点一点靠近,铺满瓜子桂圆红枣的床单泛起涟漪,层层叠叠,向她涌去。 听见动静的颜嫣转身望他,满脸警惕:“你干什么?” 谢砚之动作就此止住,被她不加掩饰的防备刺痛眼。 她究竟把他当什么了? 他手停在半空,顿了几秒,终是收回,扯了扯嘴角,语气薄凉:“看来,那个姓白的终是留不得了。” 颜嫣又怎能任由谢砚之伤害小白?她如遭棒喝,瞬间清醒。 是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被谢砚之温柔的假象蒙蔽了双眼,都快忘了,只要他愿意,他随时都可以毁掉一切她所珍视的东西。 纵是再不情愿,她仍强迫自己靠近谢砚之,仰头,在他唇角印下一个吻。 颤声道:“从头到尾都只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别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我很乖,你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谢砚之心口狠狠一抽,猛地将颜嫣推开。 烛光在昏暗的婚房里跳跃,他看见了颜嫣的眼泪。 她在他面前哭过太多回,何时是真哭,何时是假哭,他一眼就能辩出。 他有些无措,嗓音发涩:“你恨我吗?” 颜嫣抹掉眼泪,笑笑:“我怎么会恨你呢?你是我最喜欢的砚之哥哥呀,我做梦都想嫁给你做新娘子呢。” 谢砚之认真端视她的脸:“你说谎。” 颜嫣仍在笑,眼泪不停往下流:“我才没有说谎,我最喜欢的人明明就是你。” 她越是这样说,谢砚之心里越是难受,就像有人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几乎是发自本能地伸出手,想帮她擦干眼泪,却越擦越多,她的眼泪像是怎么也流不尽。 谢砚之握住帕子的手在轻颤,他是真有些慌了,却无能为力,只能紧紧拥住她。 他知道,她在他身边会枯萎会褪色,可他不会放手,永远都不。 除非是死。 颜嫣仍在哭,悄无声息且汹涌。 埋在谢砚之颈窝的脑袋一颤一颤,泪水早已濡湿一片。 谢砚之被她哭得心都乱了,轻轻拍打着她背脊:“你,你……别哭了。” “我会放了他们,马上就去放了他们……” 最后一个字尚未溢出唇齿,谢砚之忽觉后颈一痛。 他浑身僵硬,瞳孔倏地放大,不敢置信地看着颜嫣:“阿颜,你……” 颜嫣勾了勾唇角,面无表情地拔.出插在谢砚之后颈某个穴位上的簪子。 缓缓吁出一口浊气,终于得手了。 她才不会再信谢砚之这种狗男人的话。 靠人终不如靠己,还好她早有准备,在簪上抹了东西,放倒一个谢砚之不在话下。 下一步,换身衣裳,先把小白他们几人救出来。 至于其他被谢砚之抓起来的修士,她也是有心无力,全看他们自身的造化了。 颜嫣收好簪子,推开双目紧闭的谢砚之,正要起身。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猛地攥住她纤细的脚踝……
第48章 ◎有些东西是再强的灵力也留不住的◎ 空气就此凝滞。 颜嫣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她甚至都不敢回头去看。 攥住她脚踝的那只手越收越紧,紧到几乎要将她胫骨捏碎。 寒意顺着脚底直往上窜,从背脊一路麻到头皮。 烛火随风摇曳, 他的影子拔地而起,压迫感如影随形。 颜嫣瘫坐在床上,瑟瑟发抖,如临深渊,咬紧牙关等待审判降临。 此刻的谢砚之无疑是愤怒的。 所幸, 他理智尚存, 并未作出任何出格的事。 只钳制住颜嫣双手, 将其压制在床榻上, 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你骗我。” 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顿了顿, 他那冰冷的嗓音裹挟着极北之地所特有的料峭寒意, 一字一句, 拍打在颜嫣鼓膜上。 “告诉我, 你所说之话, 究竟哪句是真, 哪句是假?” 颜嫣当然怕, 她又怎会不怕? 可她不想再演了,笑着反问谢砚之:“你觉得呢?” “我爱你。” “你觉得这句话是真还是假?” “我恨你。” “你不如再猜猜, 这句话它又是真还是假?” 她笑容中带着几分癫狂的意味,毫不畏惧地直视着谢砚之的眼睛。 “真真假假, 你分得清吗?” 谢砚之眉心微蹙, 许久,才道:“你爱我是真, 恨我是真, 字字句句皆为真。” “若非如此, 你在这簪上抹得该是毒药,而非迷药。” 听闻此话,颜嫣不禁一愣。 什么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次,还真是谢砚之想多了。 她之所以在簪上抹迷药而非毒药,不过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罢了。 若真涂了毒药,这一击又没得手,那她岂不是把所有的路都给堵死了? 颜嫣垂着眼睫,半晌没接话,还在思考该如何回复他。 谢砚之却早已被耗尽耐心,抬起她下颌,语气强硬地命令着:“看着我。” 喜烛已燃至过半,烛泪滚滚而流,“啪”地一声炸出朵烛花,在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 明明早已没有心跳,颜嫣却有种自己心脏将要冲出胸腔的错觉。 此刻的他们离得这样近,鼻尖与鼻尖间仅隔着不到两指宽的距离,眼瞳中只容得下对方的倒影。 只可惜,他们不是恩爱夫妻,亦不曾心心相印许诺终身。 沉默良久,颜嫣决定顺着他给的台阶而下,凄声道:“你要我说什么?” “说我其实还爱着你?说我根本狠不下心来杀你?” “我只是不想把他们拖下水,我好不容易才交到的朋友……我……” 谢砚之揉了揉额角,面露疲色,毫不留情面地打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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