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云葳慢吞吞挪开眼睛,对上他的双眸。 越之恒发现,她另一只手,又下意识想要缠绕衣带了。 她没有回答他,反而俯下了身。 越之恒的手冰凉,而掌心的手细腻温软,他注视着湛云葳,望着她那双栗色的眼眸,一时没有动弹。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她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刚要动作,外面传来敲门声。 是医修老头推门进来:“大人,您该上药了。” 越之恒眼看身上的少女脸上泛出红晕,眼中闪过恼意。越之恒本该有个荒谬的猜测,但太过荒谬,他便不往那处想。 他松开湛云葳的手,冷淡道:“你回去吧,湛小姐。” 湛云葳功亏一篑,不善地看了眼医修。 她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越之恒看样子还有些神志不清,只怪医修来得不是时候。 医修咳了两声,也有些尴尬。 他一个老头,前几日来的时候,大人都孤零零在房里,别人有人亲近,连个照看的人都没有,全靠强悍的体质撑着。 他今日习惯性直接就推了门,也万万没想到大人和夫人在房里做这样的事啊。 湛云葳就没打算走,干脆站在屋檐下。等医修给越之恒上完药再说。 反正脸已经丢得差不多了,她说什么也得救出湛殊镜他们。 医修给越之恒上完了药,见越之恒皱着眉在出神,念及医者仁心,他说:“掌司大人身子虽然恢复得很快,但是有些事,不适宜现在做。听闻大人才成婚,来日方长。” 越之恒看他一眼,难免有几分好笑。 但他的事,自然不会和外人说,于是冷冷闭眼,没有应声。 医修以为他固执不听劝,又念及方才那位美貌的夫人,心里直叹气。 出去时,医修见湛云葳还在,忍不住也叮嘱了一遍。 “夫人,掌司大人的身子需要静养。” 然后他听见这位夫人若有所思问他:“他如今能走动吗?” 医修愣了愣,这算是什么问题,需要大人走动吗?他责备地看湛云葳一眼,说:“最好让大人躺着休息,不宜过分操劳。” 也就是能走。 那就行。 两人都站在外面,医修原本在等药,药端过来以后,他看向湛云葳:“那……夫人端去给大人?” 湛云葳觉得他总算做了件好事,她点头,接过这碗药。 她进去的时候,越之恒已经不似方才靠坐,反而躺下休息了。她记下了医修的脚步声,又在外面吹了许久的凉风,身上的味道应该也散去不少。 湛云葳没有第一时间过去,而是绕过屏风,找到了越之恒先前穿过的、带血的衣袍。 不枉今日她在房中转悠那么久,看见定身符,她眼眸一亮。 越之恒一开始以为是医修端着药回来了,可很快,他发现不对劲。 虽然脚步声很像,可来人的身姿明显更加轻盈,他猜到了是谁。 湛小姐今日……实在努力。 越之恒忍不住揣测,湛云葳到底想做什么,杀他,还是想要害他?她带什么东西了吗,没理由沉晔检查不出来。 越之恒等了一会儿,感知到,湛云葳在翻找什么东西,似乎是他换下来的衣衫。 他心里轻轻嗤笑,湛小姐很聪明。可是她不知道,他体质特殊,那符沾了他的血,早已作废。 他索性闭着眼,让湛云葳早日死心也好,免得日夜惦记。 等了一会儿,她过来了。 耳边传来风声,他睁开眼,发现湛云葳已经将眼疾手快将符贴在了他的额上。 “……”越之恒仍是没动,心里泛出几分冷意。到底要动手了吗? 少女俯身看他,眼中难得带上几分愧意:“越大人,对不住。”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他眼中的冷嘲之色湛云葳没看见,她耳根染上的浅粉,越之恒也没注意。 倒也不必道歉,越之恒想,要害他的人,远不止她一个。只是显得她今日所做一切,多余又可笑。 他放在锦被上的手,暗自掐好了法决,就让他看看,湛小姐到底有什么本事。 越之恒注视着她,就见她双手扶住他的肩膀,缓缓低下头。 汾河郡下过雨的夜,泥土松软,有什么东西在抽枝发芽,伴随着轻轻的虫吟。 他抬起的手,在碰到她之前,更软的东西,落在了唇间。 虫吟声越来越低,最后消失在耳边,他觉得有几分目眩。口脂的香,从那头渡过来,带着浅浅的甜意,于唇齿间化开。 来自她试探、不得要领又青涩的触碰,轻轻的辗转。 一切感官,变得敏锐又让人战栗。 他的手颤了颤,明明是该下意识推开她,喉结却滚了滚,一一吞咽。 是什么,他已经尝了出来,但因着晚了这一刻的犹豫,已经来不及。 夜色冗长而沉默,他的手垂下,握住了锦被。 像是叹息,又像是自我嘲弄。 这过程比他想像更久一些,良久,越之恒闭上眼。
第22章 他的怒意 你不敢杀的人,我敢杀。 夜风吹动院子里的梧桐,落叶在地面翻滚。 前几日一场暴雨,将夏花打得七零八落,空气中隐约带着残留衰败的香气。 沉晔的视线从那些零落的花瓣上收回,发现自己面前站了一人:“大人?” 本该静养的越之恒,不知为何从院子里出来了。 越之恒一席瞰青色的麒麟外袍,散落的发也用青色发带束了起来。 离得近了,沉晔才发现越之恒身后还有个女子身影。 越之恒淡声开口:“我有要事去做,你与其他彻天府卫留在越府,湛小姐,跟上。” 湛云葳小跑着追上他的步子。 这命令明明不合常理,但沉晔以及一众彻天府臣,没有一个人敢置喙,肃然应是。 湛云葳走在越之恒身侧,松了口气。她看一眼身边的越之恒,越大人的身份好用就好用在这。 整个王朝,除了那位灵帝,试图与越之恒作对的,要么已经入了土,要么就在入土的路上。 两人出了越府,湛云葳伸出手:“替我解开。” 今夜的汾河郡很是晴朗,星子漫天,月亮隐在云后面。越之恒看上去与平时别无二致,但靠得近一些,就能发现他的眼瞳比平日更深。 往常他如浅浅水墨的瞳,如今是一片冰冷的漆黑。 妖傀丹在起作用。 越之恒抬起手,没一会儿,湛云葳感觉到困灵镯被解开,滂沱的灵力回归体内,她早就养好了灵丹的伤,这一瞬只觉得滞涩的身体开始吸纳天地灵气,连身姿都变得轻盈起来。 闭上眼,甚至能听到远处汾河流水潺潺的声音。 湛云葳不欲耽搁,妖傀丹的作用只有三个时辰,如果越之恒清醒过来,那他们想走也走不了。 汾河郡离王朝虽说不远,但赶过去也要一段时间。 坐上越之恒的青面鬼鹤,湛云葳低头甚至能看见汾河中倒映着的繁星点点。 越之恒就在她身后,他现在是傀儡状态,没法离她太远。 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与越大人猎猎作响的青色外袍交织,他无知无觉,身子却冷得厉害。 湛云葳默默坐直了身子,替越之恒挡住身前吹来的夜风。 对不住,她心想,我无意伤你,越大人。 念及一会儿要逃命,这青面鬼鹤是个好东西,湛云葳只能让身后的傀儡教自己怎么使用。 他得了令,一只手环过来,带着她熟悉藏在鬼鹤翎羽下的机关。 傀儡无知无觉,自然也就没有男女之别的概念,湛云葳发现,自己几乎被越之恒抱在怀中,他棱角分明的下颔,再低一些就能抵住她的肩。 她连忙错开一些,不敢再占半点越大人的便宜。 她至今都不敢想,若他日还有机会再次相见,越之恒会多想要杀了她。 越大人这样讨厌御灵师,今日被她如此轻薄,还成了被操控的傀儡,恐怕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她喂妖傀丹时,越之恒虽然动弹不得,可意识还在。 那漫长的过程,他想必记得清清楚楚。 湛云葳第一次觉得,要是给她个机会,抹去越之恒这段记忆就好了。 遗憾自己不是丹修,也没有这个时间。 她索性不再想,只希望这辈子都别和越之恒再见面了,不然这多尴尬啊。 湛云葳收敛起心神,专注熟悉起青面鬼鹤来。 越是摸索,她越惊叹越之恒在炼器方面的造诣,前世她只以为越之恒的九重灵脉厉害,但没想到,他炼器的天赋丝毫不逊色。 这青面鬼鹤平日只有彻天府卫在用,看上去阴森可怖,外形也不似仙门的鸾鸟、乌金凤车、太岁仙架那般仙气飘飘,恢弘美观。 可青面鬼鹤速度极快,它的爪牙,尖喙,几乎能将普通邪祟撕得粉碎。 鬼鹤的每一片翎羽,都能随意念拆卸,腾空而起,甚至当做万箭齐发的利器! 不说翅膀下有无数机关,湛云葳在探究的时候,发现这家伙竟然能吐火球? 湛云葳连忙阻止了身后傀儡想要示范给自己看的行为,开玩笑,下面就是百姓的村庄,鬼鹤一个火球下去,能把别人的屋子烧得干干净净。 难怪百姓忌惮彻天府,光一个坐骑法器,既能杀人,又能放火。 三两只鬼鹤,甚至可以轻而易举踏平一个村子,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湛云葳能熟练掌控青面鬼鹤时,王城也到了。 与秀美安谧的汾河郡不同,王朝四处灯火通明,亮起的地方歌舞升平,无数王朝贵胄会在夜晚取乐。 王朝的宵禁,仅仅只为普通平民设立。 她低眸凝视这头庞大又华丽的巨兽,明明如此糜烂,偏偏坚不可摧。 昔日与它作对的仙门,纷纷被它无情吞吃。 诏狱在一更天收到彻天府的命令,掌司大人要连夜提审仙门余孽。 一行被关了多日的仙门灵修,终于从刑具上被放了下来。他们已经数十日没有喝水,也没有吃过任何东西。 前日,最小的两个灵修,四岁的元琮和五岁的别有恙,纷纷发起了高烧。 对于凡人来说,伤寒会致命,对于灵修来说,高烧意味着他们体内的灵力溃散得差不多,再无法维持活下去的生机。 地牢中的灵修,大多沾亲带故。 别有恙是蓬莱尊主的关门弟子,裴玉京的小师弟。 元琮则是湛云葳的表弟,从能走能跑开始,就十分聪明乖巧,湛殊镜虽然对湛家一家子都有怨恨,却不至于将气撒在一个四岁小孩的身上。 以至于元琮经常追在他身后喊阿兄。 成为俘虏时,琵琶骨被玄铁穿透,元琮尚且还会哇哇大哭,这几日,他渐渐说不出话,偶尔只能呢喃一句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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