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然大物消失不见。 他转过身,取而代之是一个面貌俊逸清隽的男子。越之恒低眸,似乎并不意外。 男子在主座上坐下,笑着问:“都齐了?” 越之恒用鬼灯的声音答:“是。” 湛云葳隐在人群中,抬眸望过去。待到看清主座上的魑王的模样后,不由愣住。 任她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如今渡厄城最大的邪祟,人人畏惧的禄存王,竟然是文循! 十八年前,她在越之恒蜃境中看见的,那个纵然堕落成邪祟、命剑却如月华般明亮的男子。
第66章 习惯 她心中欢喜 血月光华照亮整个府邸,湛云葳很快意识到,主座上那个文循,和她记忆里的不一样。 越之恒蜃境中的文循,不爱笑,却是个好人。就算变成邪祟,也顽强地保留了当人时的意识。 可眼前这个男子,光看他先前狰狞的本体,便令人瘆得慌。 这十八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文循竟变成这样一个可怕的怪物。 湛云葳忍不住看一眼越之恒。 他似乎并不诧异,看上去早就知道禄存王是文循,低眉站在文循身后,很是谦恭的样子。 但湛云葳总觉得越大人随时会在背后给文循来一刀子。 某些时候,就连她也不得不承认,越之恒和谁比,都更有反派的样子。 然而出乎意料,酒过三巡,越之恒也没有给文循一刀的打算。 魑王文循放下杯子,扫一眼底下各怀鬼胎的邪祟。 “今日本尊叫各位来,不仅是上供。”他慢悠悠笑道,“你们得表个态。” 邪祟们面面相觑。 文循道:“被关在渡厄城这么多年,想必人人都心有不甘,诸位既然来了,就随本尊冲出结界罢。” 此话一出,邪祟们的面色一变。 湛云葳看他们的脸色,心中有几分惊讶。她还以为所有的邪祟都绞尽脑汁想去灵域,如今看来,活了多年的大邪祟,并不愿意离开渡厄城。 他们看上去很恐惧,仿佛文循不是让他们去灵域,而是要他们的命。 有个魑王忍不住开口道:“城主有命,不许我等贸然离开渡厄城。” 百年来并不是没有狂妄的魑王仗着修为高深,尝试离开渡厄城,可刚迈出去一步,天上降落天雷,将那魑王劈成了飞灰。 城主已近百年没有露面,但对于渡厄城的邪祟们来说,他却等同邪祟们的天道,不得忤逆。 湛云葳心想:所以说,大邪祟们在渡厄城中不出去,并非是因为方家那道脆弱的结界能拦住他们,也并不是害怕被灵修们消灭,而是渡厄城主不让。 作为仙门魁首的裴玉京久久沉默,也神色古怪:“……” 事实的真相,仿佛在嘲笑灵修们这么多年的努力。 而此刻,宅院内乱作一团。邪祟们已经感觉到了不妙,众人害怕文循,却更害怕渡厄城城主,纷纷嚷着要离开。 文循眸色邪戾,哈哈大笑:“本尊并非在征求你们的意见,今日既然来了,愿意也得这样做,不愿意也得留下。” 话音一落,湛云葳敏锐地感觉到周身气息变了。 这样的场景她在十四岁时遇见过一次,那日学宫里的师兄师姐们,险些全部被炼化,裴玉京还差点被抽去剑骨,两个人都记忆尤新。 她立刻猜到知道文循想做什么,又为何进步如此神速。他分明是想在府邸炼化所有邪祟,吞吃入腹。 两人飞掠后退,离开数丈远。 反应过来的邪祟赶紧闪避,修为差了些的,被死死困在了原地。 天地仿佛变成一个巨大的炉子,顷刻将这些邪祟炼化成黑气。 黑气争先恐后钻进文循的身体中,血月之下,他化作影子的本体,本就狰狞的怪物,顷刻间又变大了不少。 热闹的府邸,几乎转瞬被文循吞吃了个干净。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裴玉京和湛云葳身上,湛云葳看一眼面色平静的越之恒,忍不住心里低咒一声。 她总算明白越大人打的什么主意,越之恒化作鬼灯,早早就投诚,文循就算要杀人,也是最后杀他。 待裴玉京将文循消耗得差不多,他再坐收渔翁之利。 眼看魑王本体逼近,裴玉京顾不得伪装,只得祭出神剑,这时候他也反应过来那王朝鹰犬的卑鄙想法,额上青筋跳了跳。 经过这段时间修炼,裴玉京进步不少,神剑的金色光芒比先前还要亮。 文循生前便是剑修,眼中露出几分诡谲的光芒,用喑哑的声音赞叹道:“这便是传说中的神剑?” 他有些兴奋,没有硬扛神剑,而是化邪气为刃,一点点消耗裴玉京。 漫天邪气,皆是他的本体,血月加持之下,裴玉京带了伤,湛云葳不得不唤出星阵,困住文循。 文循望着自己身上的灵力:“御灵师?” 白色灵力将文循束缚住,可很快湛云葳发现,文循为何是最厉害的邪祟。每每她的灵气将他绞碎,下一瞬邪气又凝聚起来,成为无处不在的影子。 影子、邪气,本就是虚妄的东西,如何才能杀死? 她试着去探文循的识海,灵力刚放出去,触到无数个思维,仿佛有成千上万张嘴在同时说话。 她蹙了蹙眉,连忙收回神识。行不通! 文循化作的魑王,早就失去了自我,她无法在成千上万个邪祟中,精准地找到哪个才是属于文循的意识。 而魑王也开始了它的反攻。 一时之间,剑气和邪气所过之处,树木、房屋通通坍塌,却有一处,被结界护着,暂且完好。 越之恒坐在高台之上冷眼看着,直到此时,才眉梢一扬,身形如风消失在原地。 裴玉京立马道:“泱泱,别管我,去拿百杀菉!” 然而却无需湛云葳选择怎么做,在越之恒消失的一瞬间,原本在和他们缠斗的文循,化作无数黑影,追向了越之恒。 这下谁都能看出来,那里确实有很重要的东西。 湛云葳毫不犹豫追上去:“师兄,跟上。” 脚下一阵踏空之感,这是传送法阵。身形消失在结界之后,湛云葳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巨大石碑之下的越之恒。 他第一个进来,却神色阴翳。 湛云葳起初还不知怎么回事,直到眼睁睁看着文循被石碑上的银白光芒拦住,仿佛灼伤,湛云葳才看见越之恒烫红的手掌。 她本就气他心口不一,颇有几分幸灾乐祸,于是故意问:“越大人为何不进去?” 越之恒低眸看她。 她眼里的嘲笑实在太明显,越之恒想忽视都难。 他看了她一眼,冷笑道:“越某没这个本事,湛小姐不妨试试?” 湛云葳恍然间,还以为回到了大婚第二日,她被越无咎害进浮梦蜃境。那时候她与越之恒相看两相厌。她明知越之恒不是故意占她便宜,却恼羞成怒刻意冤枉他,企图气死越之恒。 那时候越之恒也是这样冷笑,说他哪怕饥不择食,也不至于会对她如此。 湛云葳心里有几分好笑,又有些涩然。 越大人的话说得那般难听,然而在杀阵中,却是他义无反顾闯进来,将她平安带回去。 湛云葳这一瞬想说,越大人我们不吵了。 她告诉他重生的事,告诉他为何时至今日都相信他,用来交换越大人深埋两辈子的秘密。 可眼下显然不是谈话的好时机,不等她说开口,石碑前的文循仿若疯魔,身形一瞬暴涨,要往那石碑中冲。 反噬的白色光芒,一瞬几乎吞噬了所有人,连同后跟进来的裴玉京和曲揽月。 所有人都没想到会有此变故,下意识远离那白色光芒,未免被灼伤化作飞灰。 曲揽月烫得痛呼一声。 裴玉京也蹙了蹙眉,将神剑挡在身前。 湛云葳从前只觉得湛殊镜倒霉,今日方知,真正倒霉的是谁。 身后传来的巨大吸力,梅开二度的熟悉感觉,让她本能朝前想要抓住什么。 越之恒下意识握住她的手。 那白光从两人指尖相触的地方,一路灼伤他的指尖、手腕,小臂,几乎要腐蚀掉皮肉。 湛云葳抬眸看他,这才反应过来:“越大人,放手。” 他一言不发,却不肯松手,与那石碑相争。 湛云葳眼睁睁看着他腕间几乎露出白骨来,心中欢喜,鼻尖却发酸。 她知道这样下去,越之恒的手都会废掉。湛云葳咬牙,指尖放出灵力,迫他松开手。 而同时,曲揽月看出不妙,上前一步,将戮生符贴在越之恒身后。 湛云葳明显感觉到越之恒顿了顿,旋即眼中仿佛蒙上一层红色阴翳,终于如她所愿,松开了手。 白光所过之处,除了裴玉京,人人皆被灼伤。 文循身上的黑气被蒸发掉不少,亦消失在了结界旁,不知去了哪里。曲揽月眼见裴玉京追进了石碑之中,这才将解开的符咒贴在越之恒身上。 她靠在一旁参天的林木旁,望着自己身上的灼伤,叹了口气:“做什么呢越掌司,你还清醒么,明显这该死的石碑只伤我们,并不伤她。” 刚刚那一下,几乎将所有功夫都白费。 也不知她贴得是否及时,湛云葳感觉到越大人能狠心放弃她没有。 越之恒望着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臂,沉默了好一会儿,闭了闭眼:“习惯了。” 曲揽月:“……” 不论如何也没想到是这个理由,但听来好笑又心酸,什么都可以伪装,唯独爱不可以。 偏偏他们这样的人,付出的爱在旁人看来都不见得稀罕。 曲揽月说:“放心吧,湛小姐本就不弱,这石碑对她也没恶意。裴玉京也进去了,想来没事。” 越之恒靠坐在一旁,处理伤口,也没再去看那石碑了。 很明显,这石碑是有针对性地阻止人进入。 曲揽月扔了一块石子去砸那石碑,好笑道:“早知世间多有不公,人分三六九等,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连一块石碑都会区别对待。怎么着,这石碑只能好人进?” 那白光不仅不伤裴玉京,还任由他追进去。 这也没道理啊,真这么灵,就不至于伤她和越之恒。 越之恒已经冷静了下来,没有理会她的胡说八道,眸中若有所思:“如果我没猜错,这就是渡厄城传说中的禁地。多少年过去了,再有灵气也不到识人的地步,多半靠气息区分。” 曲揽月好一会儿才明白他什么意思,在心里自嘲地叹了口气。 神圣之地啊,难怪。 文循就不说了,彻底的邪祟。至于她和越之恒,想到这十年来暗地里一直在做的事,一个背地里压制阴兵,一个是阴兵之主,怎么也不可能被禁地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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