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采霜登时像被烫到了似的,赶紧丢下了手里的布角。 她只是觉得这个颜色适合谨安,谁知道偏偏挑了匹做喜服的布? “我们成亲日子还早,这么早就要挑喜服了?不过……”谨安低笑了声,眸含促狭,低沉嗓音近在耳畔,“若是你喜欢,先订做喜服也未尝不可。” 江采霜脸颊烧红,仿佛秋天熟透的柿子。她瞪了谨安一眼,小声嘟囔:“谁要跟你成亲了?” 江采霜面向店里的伙计,磕磕绊绊地说道:“不、不是做喜服,做日常穿着的服饰就好。那就这匹白色的吧。” “我给您裁剪一下,过几天等绣娘做好了,您可以自行来取,我们也可以派绣娘给您送上门。” “我们五日后上门来取。” “好嘞。”伙计按照方才量的尺寸,先大致把需要的布匹长度裁剪出来。 江采霜正要回头跟谨安算账,却听他压低声音道:“道长不问话了?” 都怪他总打岔,让她差点就忘了正事。 江采霜只好暂时放下与他的恩怨,踱步上前,打问道:“伙计,你们掌柜可在家?” “少东家出去了,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您找他有事?” “你们少东家是男是女?” 伙计乐呵呵地说道:“我们少东家是男子。” 江采霜跟谨安互换了个眼神,心里想,难道少东家是俞静衣的弟弟? 江采霜再次悄悄问伙计,“你们少东家是不是有个姐姐?” 伙计听了这话,脸色变了几遭,欲言又止。 “怎么了?” 伙计犹豫了半天,正想说话,有一少年怒意冲冲地走了进来,一进门就把架子上的几捆布头给拂到了地上。 “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又他奶奶的输了一天。” 伙计顿时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我们少东家回来了。” 江采霜定睛一看,那是个十六七岁的锦衣少年,个头壮实,脸盘子大,五官挤在中间一团。打扮得油头粉面,这会儿气得脸红脖子粗,性情似乎很是暴躁。 看他这副模样,不像是好相与的人,刚才的问题便不好再问下去了。 他们选好布料,交付定金,只等伙计在账本上留下记录,便可以离开了。 可就在这时,那位少东家对伙计招了招手,把他叫到后堂,吩咐了几句。 等伙计出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明显带着不情愿,底气不足地说道:“两位客官,刚才我跟您说错价了,我们这里定做衣服,要提前交付全部的银子。” 江采霜不解,“哪有这样的规矩?不都是交付一半银子就够了吗?” 伙计表情不太自然,尴尬地笑了笑,“我们店的规矩与其他店铺不太一样,客官多担待。” 想到刚才少东家把他拉到后堂,定是跟他说了什么话,所以伙计才会临时改变主意,跟他们多要钱。 江采霜答应过南生,要替他见一见他的意中人俞静衣。于是便没有纠缠,打开香袋直接付了银子。 谁知道还没走出这家店,那少东家见他们付钱干脆,竟又把衣服的价格翻了个倍。 少年摇头晃脑,“两位留步,如今好看的料子难得,你们方才选的那一套成衣,只给二两银子,是不是太少了些?” “那你要多少?” “起码五两银子。” “你这不是坐地起价吗?”江采霜微恼,正要理论,被谨安轻轻拉住胳膊。 谨安面上笑意不减,云淡风轻地开口:“这里的布料太贵,我们到别处去买吧。”说话间,他碰了下腰间的坠饰,一枚玄铁令牌轻晃。 少东家虽没见过悬镜司令牌,但也认得玄铁令牌是官府才能用,当即吓得变了脸色。 他眼神飘忽,慌忙说道:“我,我刚才记错了。刘全,你来招待。” 说完,便迫不及待地落荒而逃。 这人一走,伙计也并未难为他们,这套衣服以二两银子的价格定了下来。 从绸缎庄出来,江采霜不解地问道:“方才那少东家离开后,你为什么不让我继续问了?” 谨安眼眸微眯,眼底厉光一闪而过,“他并没有走,藏在后堂偷听呢。” “没想到他小小年纪,便如此贪婪狡诈。”江采霜回头看了眼绸缎庄落灰的招牌,心下有些奇怪,“不过南生的记忆里,俞家的绸缎生意做得不小,已经到了行首的地步。怎么看今日这家铺子,店面并不大,生意也不太好的样子?” 这跟南生的记忆相差太远了,难道是短短几年间,俞家就已经落寞了? “吃面条嘞,丝鸡面,炒鳝面,笋泼肉面,鱼桐皮面……什么浇头都有。” 绸缎铺对面的大路边,支起个面摊,凉棚下面还有几个空座。 两人走到凉棚下,随便点了两碗面条。 等店主端着面过来,谨安不动声色地打问:“敢问店家,这里是以前那个绸缎行行首俞家吗?” “你说对面那家店啊?”店主将面碗端到桌上,用来隔热的毛巾一甩,搭在肩头,“是那个俞家,不过早就不行了。自从俞老爷重病在床,幼子俞金亮又是个不成器的,不善经营,家产都快被败光了。” 其他食客搭话:“俞老爷就是被这个不孝子活活气死的。俞家绸缎庄价比别家都贵,绣娘手艺也不怎么好,估计过不了多久,最后一家店面也得抵出去了。” 谨安又问:“俞家幼子有个姐姐,诸位可听说过?” “自然听说过,从前俞金亮他姐姐在的时候,铺子里生意可红火了。不过好几年不见她来店里了,估计是嫁到外乡了吧。” “我怎么听那俞老二跟人说,她姐姐嫁到高门当诰命夫人去了?每回在赌场欠了钱,俞老二可都让人去易康街要钱。” “你听他瞎吹吧,他家如今落魄至此,伸长了脖子也够不上世家的门楣。” 有个食客问:“易康街是什么地方?” “皇亲国戚住的地方。伯府,听说过吗?” 江采霜吸溜了一口热气腾腾的鲜面条,碰了碰谨安的胳膊,轻声问他:“谨安,你知道易康街住的是哪个伯府吗?” 谨安若有所思,低声说了句:“康平伯府。” “这么巧?” 采薇姐姐要嫁的,不就是康平伯府吗? “你知不知道易康街离我们有多远?” 谨安显然对京城各处十分了解,稍加思忖便道:“易康街在东市那边,乘马车大约要一个半时辰。” “这么远?我下午要和堂姐出门,正好去东市看看,到那时再找机会去康平伯府吧。” “也好。道长千万小心,遇到事情记得用机关鸟给我传信。” 江采霜正要应下,想起他方才在绸缎庄的打趣,顿时鼓起了脸颊,“哼”了一声后就不再理他。 下午,江采霜和堂姐一同出府,去街上给江采薇挑选新婚贺礼。 两个小姑娘被琳琅满目的路边摊位吸引了视线,正在一个香粉摊前挑选。 江采青赞叹道:“这盒梅花香粉真是好闻,花香馥郁中又不失清幽,让人联想起诗中所说‘暗香浮动月黄昏’的意境。这样的香粉拿两盒来。” 江采霜凑近闻了闻,“好香。” “这个盒子上水仙花的雕刻真是栩栩如生,香粉也芬芳四溢,真真配得上那句‘韵绝香仍绝’。” “好香。” 江采青自小饱读诗书,各种名章古篇信手拈来,遇到感兴趣的香粉甚至能出口成章,引来许多百姓驻足叫好。 可江采霜每次都只能挠挠脸颊,干巴巴地说一句:“好香。” 江采霜随便挑了一盒拿在手里,正在仔细观察盒子的雕工,人群中不知从哪冲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一把夺走了她手里的香粉,挤开人群往外面跑去。 “哎——”江采霜伸出手想要拦住她,可女人出现得突然,她完全没反应过来,就那么被她把香粉给抢走了。 “妹妹,你没事吧?”江采青紧张道。 “我没事,只是她把香粉抢走了。” 店老板更是生气,砸了下手里的鸡毛掸子,“哪来的疯婆子?香粉还没给钱呢。” 江采霜掏出几枚铜板,“我来付吧,你就当是我买下了。” 店老板千恩万谢地收下。 “刚才跑过去的是赵大壮的媳妇吧?” “我瞧着也像,好好的一个婆娘,突然就跟撞了邪似的疯了,留下一对年幼的女儿,往后可怎么生活?” 听了周围百姓的话,江采霜心下不免升起好奇,“撞邪?” “是啊,以前赵家婆娘可是出了名的勤快良善,夫妻俩都在酒楼里帮工,剩下的好菜好饭都会施舍给附近的乞丐,街坊四邻有什么事,他们也热心帮忙。可谁知道,三个月前,赵家婆娘突然就疯了,每天疯疯癫癫,胡言乱语,说什么有鬼有神的。听说有的时候,还会大半夜起来梳妆打扮,可吓人了。赵大壮为了照顾她,连酒楼的差事都给辞了。” 江采霜忙问:“赵家住在哪里?” “就住在云来酒楼后头的甜水巷,门口有个大槐树那户。” 江采霜谢过回答的大娘,正要跟堂姐提及,堂姐便猜到了她的用意:“你想去她家里看看?” 江采霜点头,“嗯。我觉着她的情况有些奇怪,兴许我能帮上忙。” “跟我来。”江采青拉着她上了马车,命车夫去云来酒楼。 到酒楼以后,她要了个雅间,风风火火地拉着江采霜上楼。 “我跟妹妹有重要的事情要说,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许进来打扰。” 门口的婢女和护卫齐齐应下,“是。” 江采青反手关上门,握着江采霜的手,目光炯然,“我们走吧。” 江采霜还没从她这行云流水的操作中反应过来,就被姐姐径直拉到了窗边。 “你会腾云驾雾吗?”江采青一只脚搭在窗沿,回头问她。 江采霜拨开被风吹到嘴边的碎发,诚实地摇了摇头,“不会。” “那你会御剑飞行?” “也不会。” “那我们怎么去赵家?” 江采霜眨了眨眼睛,在堂姐期待的目光下,慢吞吞地道:“……走路去。” 她一个人倒是可以飞檐走壁,但带上堂姐就不太方便了。 江采青突然觉得窗棂有点高,外面风也有点大,悻悻地把脚收了回来。 “翠翠她们一直跟着我们,寸步不离,只有在这里才能把他们支开,可是我们怎么才能从这里下去呢?” 江采霜探头往窗外看,指着前面的屋脊说道:“我们先跳到那个屋脊上,然后再顺着屋顶走到墙角那棵树,顺着树滑下去就好了。” 江采青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可行!就按你说的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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