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一走,心口释然,才突然增添了几分活力一般砰砰乱跳起来。虽然叫人许久都缓不上劲,但这种感觉比起先前不死不活,麻木迟钝的状态要好得多。又存了一点心思叫阿淙来问话:“这位穆萍穆先生,你觉得他,和我长得像吗?” 阿淙愣了一下,不敢回答。 我:“直说就好。” 阿淙思考了好半天,才惭愧地道:“我觉得小姐是独一无二的,这世上没人能和小姐长得像。所以,也就没往这个方向去看去想过。” “好吧……” 阿淙扭捏着,忽然道:“小姐,我觉得,我们还是该去秦川看看。” “是吗?” 阿淙:“昨天我又看到瞽叟前辈了。他离开大泽县了。不过他临走前还跟我说了一些很玄妙的话,好像说什么彼泽山的灵气被压制住了,他的符咒在彼泽山起不了多大的作用。眼下起死回生也好,治疗什么沉疴痼疾也好,统统难以发生在彼泽山。所以他给的血符可能也没用。他还免费给我们算了一卦,说我们应该尝试走出去,离开彼泽山,说不定会在别的地方出现新的转机。” 听完了这一番话,我已经对这个神秘的瞽叟不抱任何期待,重复的失望,只会让人因无用的信任而转头憎恨自己的轻信。 不过,虽然懒得再去相信什么血符,但我还是决定去秦川一趟。一来穆先生的出现让我心中激起了一层波澜。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感受到了什么,或是看见了什么,只觉得有一股新生的力量支持着自己,拽着自己不敢无所顾忌地倒下。而此去秦川,就当是再尽力博一番。再者,就在第二天,我收到了来自舅舅的手书,除了一封他老人家刚求来的护身符外,唯一的目的就是催我回京。想到不日就会被接回去,不如最后再和朋友们游玩一程,就当了一个心愿。 穆先生走后,云璧便开始不动声色地试着多派银叶做事,足够他姐弟二人维持生计;一面借口将要对其委以重任,哄得金斗乖乖回到了学堂。事后左思右想,我还是托人把画儿包好送去了穆先生的家宅。只称自己不愿留一个仿作,又看这画儿和穆先生有缘,便托他好好收着。 那天傍晚,江小凝和聂英子、苏玧再度一道下了山。几人无疑是来劝我的。不过用不着他们劝,这会儿云璧和阿淙都在准备去秦川的行程了。 一行热热闹闹地商量好了关于此次秦川之行的具体事宜,他们还要赶回书院。临别时聂英子交给我几页手稿,说让我帮他看看。原来先前求手稿的事被他误解成了我是在督促他的写作。于是趁机点评了几句旧稿,又答应新稿也会好好看过再给他意见。聂英子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只是连连点头。 跟着聂英子出门,目送朋友们离去,才看到被江小凝送来白鹭飞的,那位名叫阮小令的姑娘刚好和江小凝单独说了话回来。转头又走到我跟前:“小姐,你们要去秦川吗?” “怎么了?” 阮姑娘:“我在秦川有个远方亲戚,不知道还在不在。我能跟你们一起去吗?” “嗯,那就一起去吧。你和云璧说一声就行了。” 送别了朋友回来,一个人待在后园子里逗猫。一只鲜艳的瓢虫飞过来落在我的衣袖上。伸过手指,容它爬到自己的指甲上再凑到眼前仔细看。这时却听一壁石山后有两人说话。一个道:“你不是说江公子让你不自在吗?干嘛还去说话?” “他到底救了我嘛,是我的恩人。恩人见面,道个谢说两句话是应该的。”说这话的不正是阮姑娘。 “反正你以后认准我们小姐就是了,他又帮不了你什么,不过是把你转交给我们小姐照顾。再说了,这位江公子看着温柔和气,可一心只在我们小姐身上,别的人靠近是会不自在的。” “是这样吗?” “当然了。江公子对我们小姐的心,这园子里没人不知道。” “是嘛,可是……” “怎么了?” “他说我与众不同,还说他怜惜我……” “怎么可能,不会吧!” “是真的,所以我才觉得不自在啊。你说江公子钟情我们小姐,那我就放心了。或许是我误会了吧。” 沉默了半晌。“不过,也不一定哦。这位江公子以前是出了名的朝秦暮楚,还有个外号叫‘月更公子’,就是说他一个月就会喜欢上一个人……你长得这么好看,说不定真被他看中了呢!” “别胡说了,我不过是个孤苦无依,命如草芥的奴婢,他怎么会看中我啊?” “可是你长得美啊。别说是江公子,就是我都会不自觉地怜惜你啊。要是他真喜欢你,你何不趁机从了他,总比我们做奴婢强吧。” “人心难测,女子的命又最是轻贱,我可是拼了命才从那种地方逃出来的,又怎么敢相信他们呢。” ----
第四十九章 秦川 临出发那天,从山上下来的喓喓转交了学正大人送的一盒线香。说只要好好睡觉,邪灵就不会有可乘之机。而这香名叫三千世界,睡着的时候点上一炷,就能安神好眠。 收到东西时我十分惭愧,虽然这几日偶尔也记挂学正大人,怕他没人说话,一个人孤单,却始终没有想过能做点什么。因此唤了鸟雀来转达谢意,还约好从秦川回来就上山拜访。 秦川所在,是彼泽山南行四十里左右的一个小县城。马车只需半天就能抵达。出发的那天,我们一大早装好了车,便晨曦轻雾中载马骑地往南而去。 江小凝和苏玧骑着马伴车而行,一左一右地护卫着马车。——按照原本的计划,大家都是要坐车的,结果因喓喓坚持骑马开路,这两人为了不输一头,也只好勉强自己骑马。自从苏玧在一次关于男子气概的争辩中输了拿喓喓举例的聂英子,便时常暗自和喓喓较劲,甚至还要拉上置身事外的江小凝一起。两人骑着马,这会儿又和我们重复了一遍去秦川的具体行程。原来那秦川以往就是苏江二人游玩的胜地,所以对于当地的美食名胜,二人简直如数家珍,不时还要因观点不同而胡乱辩论几句。 为了听他们说话,车帘索性被绑在了窗口上方。夏日的清晨总是天气正好,连路边的鸟鸣,闯进马车里的风,都欢腾得像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早知道只要这么走一走,去未知的远方,自己就能重新怀有期待,并在期待中活过来,我真该早点这么做。 马车里,聂英子听了我对他手稿的一些评价后十分欢喜,开始根据我的意见在口头修改,而后又滔滔不绝地诉说着自己的种种设想。他要完全抛弃一些故事里的老套叙述,譬如以往故事里的女侠们总是成了婚就销声匿迹,退隐江湖,所以他的故事里,为了侠义而生的人物绝不会轻易退出江湖。譬如以往故事里的女侠总是会遇到一个比他更厉害的世外高人,一个大侠,他决定他的女侠就是最厉害的,而且绝不会向任何人臣服。 他说得太开心了,也就引来了车里车外听众们的评论和质疑,于是云璧开始和他敲定细节。比如他从来都搞不清楚那些侠客平时是怎么生活的,哪来的钱?怎么打造、保养自己的兵器?他们受了伤怎么办?还有他们会不会缝补衣服……接着苏江二人也开始给他提各种意见:这个人是怎么成长的,可能怎么成长,他应该经历一些什么样的困难,规避怎样的老套情节……因为大家都看话本,而且各有见解,聂英子竟难得在众人开诚布公的批评中收获了许多宝贵意见。最后竟直接叫停了马车,当即取了纸笔来记述大家的发言…… 虽然赶路的时候也玩得很开心,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延长了行程,等我们抵达秦川时已是下午。 众人赶了一天路,也着实车怠马烦,到客栈安置了行李,各自安排好房间,只草草吃过一餐饭便回房歇息了。 这一觉醒来,喓喓、英子和苏玧三人已经在楼下喝茶闲坐。苏聂二人面前案头膝上胡乱铺着稿子,正有商有量地整理路上记下的那些笔记。另一边,跟随的仆婢们也都整顿了精神,兴高采烈地小声商量着去哪儿玩。只阮姑娘心事重重地一个人待着。江小凝和阿淙也不在,都说两人一个寻医,一个问药去了。 我问云璧:“阿淙不是答应了要陪阮姑娘去寻亲吗?他去哪儿了?” 云璧:“小姐放心,我们都和阮姑娘商量好了,明天再去。” 出了客栈闲逛,临近中元节的秦川城里大大异于大泽县的风味人情令人目不暇接,很快就将身处异地的我们完全淹没了。只见街道上人潮如织,往来不绝,除了卖河灯的,卖面具的,卖香烛人偶及各种糕点零食小玩意儿的流动小贩;还有耍蛇耍猴、教鹦鹉说话,教大象猜谜的的艺人,吞火变酒的幻术师;此外便是八方游客操着各地方言穿行于街巷之间,流连于茶楼酒肆之内。一行被人潮屡屡冲散,只好相互张望着,三三两两结伴行动。 因为太多稀奇古怪的热闹可看,这一条街还没走到头,我就有些累了。阮姑娘陪着云璧一道送我回客栈时阿淙已经回来了,看有阿淙陪着,两人便放心地再次出了门。 阿淙神色古怪,眼神亢奋。道:“小姐你说巧不巧,之前那位瞽叟前辈离开大泽县时说要往南走,我看这秦川也是南边,就出门撞运气,没想到竟真的打听到了他就在秦川。现在他在秦川也救了好些人,我还给你又求来了一道符……” 我:“我看银叶的事都让你昏了头,越发对这神神道道的东西魔怔了。凡事不尽人事,反求诸鬼神,小心被鬼神戏弄,连累我也要遭殃。” 阿淙:“对我来说,尽人事就是求诸鬼神。鬼神就在那里,不去求怎么知道没有结果呢?而且小姐的病连郑太公都没有法子,若鬼神肯应,遭殃我也认了……”看我无话,又殷勤倒了杯茶给我:“小姐,这是我刚用求来的符烧成的符水,小姐至少喝上一口吧。” “只喝一口?” 阿淙犹豫了一下,伸出三根手指:“三口,就喝三口。”说着又推过来一个茶盅:“这里是我刚做的桃汁。小姐喝了符水就用这个漱口。” 难喝。拿香甜的桃汁压了一下:“你不会被那位老人家骗了吧。” “不会的。其实他也很惭愧之前两次出手都没用,所以这道符根本就没花钱。也是为此我才肯信他。若是要拿钱买,反而让人不敢相信了。” ……过了一会儿,江小凝回来了。进门时一脸疲态,神色沉重,一见我就微笑起来。又不多时,聂英子他们也都回来了。有人拿了吃的,有人买了玩儿的,摆在案头一大堆。 聂英子给我们每人都买了一个面具,都是各种鬼神精怪的。大家挑了一会儿面具,吃吃喝喝地聊了一阵子见闻,便自然而然好奇起了这中元节的各种传统和背后的由来。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已经来过秦川不下三次的苏江二人竟对这背后的故事只是一知半解。于是又拉着来上茶的茶倌儿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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