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萝依据飞火踪迹,从就近的开始搜查。 率先迎她的是黄詹事,他站在府邸前,笑眯眯道,“国中小岁,热闹天伦,七殿下却想要查府,有些不妥呢。若是七殿下搜不出来,臣是清白的,您又当如何呢?” 阴萝没缠腰鞭,只配了一把腰刀,哪怕身处困局,语气仍是倨傲的,“我替妹妹办差,老黄,开个价,怎么样才肯配合。” “……” 黄詹事微抽眼角,虽然大家对您的身份心知肚明,但您这样表露猖獗是不是太嚣张了? “这样,七殿下要是搜不出来,那就自罚一刀,当是给老黄,呸,是给臣赔罪了,如何?” 心腹连忙制止,“殿下,不可自残圣体!” 阴萝眯眼,“好,本殿搜不出来,我赔你一刀!” “殿下阔气,请。” 阴萝进去后,掌经的金山飞火摇摇欲坠,刹那消亡。 踪迹,断了! 仪鸾司的脸色也同样难看,她们连地皮都翻了,竟然没有找到一丝异常。 “殿下,没有。”她们低声禀报,“收拾得很干净。” “走!下一家!” 黄詹事见那红衣皇子都要跨过门槛了,忽然回过头,抽出那一柄腰刀,刺啦一声,割破臂衣,血珠飞溅。 “这一刀,给詹事赔罪!” 黄詹事有些错愕,这女扮男装的镇国公主一向奸猾赖皮,没想到竟然履行承诺! 他旋即一想,这李瑶笙敢出入禁地搜查,若是什么都没留下,日后清算起来又是一笔重账,但她赔了这一刀,又是挂着替妹妹办事的名头,却让人无可指摘。 “是,恭送殿下!” 黄詹事微微躬身,心里却是有些遗憾。 可惜了,假以时日,镇国公主必成一方疆主,可是她太年幼了,又风头尽露,挡了不少人的路。若是她能学一学那死去的女扮男装九皇子,柔软一些,笨傻一些,再讨得父兄喜爱一些,也不会落得这么个举世皆敌的下场! 不过话说回来,那九皇子就算柔软堪怜,不也是做了一个腹母,在当权者的眼里,再宠再爱,也只是个生育工具。 从詹事府到御史台,每当阴萝赶到一处,飞火瞬间灭掉,仪鸾司的搜查一无所获,阴萝的血衣却是淅淅沥沥,她生生受了二十六刀。 心腹劝道,“殿下,这些家伙做了准备,定是诓骗您至此,想让您血流而尽,要不咱们别搜了,再想想别的办法?” “不,只有最后一处了,本殿倒要看看,他们能做到什么程度!” 而最后的一处,则是皇长子李长治所在的金明台。 “殿下,六,六殿下在此处养伤。” 心腹小声提醒。 七宝塔一事之后,双方就陷入了半决裂的境地。 果然,那六皇子李降戾肩头如两座耸山,只披着一件九蟒衣,而在颈下缠着一圈又一圈厚实的止血白布,胸腹若隐若现,臂间则是套着一枚冷金环,勒着肌纹,他站在檐下,红纱灯笼摆动着殷红长穗,无端显得阴冷。 李降戾冷冷噙笑,“听说七殿下为了替妹妹搜查重犯,一路割肉过来,我长兄不在,我替他讨要!” 他额发后梳,扎起一把卷毛狼尾,掌心把玩着一柄束金匕首,羁傲不逊又透着几分侵犯的野蛮。 “过来啊,七弟弟。” 阴萝吩咐左右,“你们先去查。” 赤无伤跟她有同样的默契,驱散了仆从,等她站到他面前,那把匕首也架上她的颈。 “郑阴萝,别玩了,这一次谁也保不住‘李瑶笙’,你要出局了。” 阴萝盯他,“他们算计我,你不提早告诉我?” 这少年帝子最是心高气傲,被她三番两次踩在脚底,也生了一些逆反,他嗤笑,“我算是你什么人啊郑阴萝,你不是说小爷该断奶了吗?小爷明哲保身,审时度势,不再傻傻救众生,都是你教的,怎么,你又不喜欢了?” 薄薄的寒光顺着她耳骨往下,他恶意扬起浓眉,“好多伤啊,真狼狈,你说这一刀,我该插进你哪里会比较痛呢?” 而下一刻,他的手腕被她握住。 赤无伤就想甩她出去,她却把住匕首,勾进了脖颈,阴萝撕开半边鲜红盘领,用刀尖挑起了那一根石青色的丝绦,正是小兜衣用来系颈的,它脆弱得只需要他轻轻抬手,她就会在他面前赤露着双山,声名一败涂地。 “你在威胁我?!” 赤无伤沸血冲上头颅,更加怒不可遏,“你以为我不敢割碎你的衣裳,让大家都来看,你才是李瑶笙吗?你已经暴露了一次,这次女扮男装再被看到,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 可是匕首却不仅仅停留在丝绦处,它沿着玉璧滑落,很轻巧,没有割破丝帛,却带着他走了一回那之死靡它的圣地。 “……” 卷毛小狼尾倏忽烧红了耳根,“你,你不要脸!” 阴萝趁机问他,“谁告的密?你哥李长治做了什么安排?不,或者说,继后,做了什么安排?” “啪!啪!啪!” 庭中响起了掌声,皇长子李长治笑容满脸,“神女驭狗,诡计多端啊。” 赤无伤:?!!! “你才是狗崽种!!!” 他反骂回去,并将阴萝藏到身后,他叨叨咕咕埋怨她,“让你在外头少玩火,你偏不信,现在好了!” 李长治不怒反笑,“不愧是神洲出来的,这种紧急场合,都还能打情骂俏呢。” 此时心腹又来传报,“殿下,此地也没有妖魔踪迹!” 阴萝当即变脸,掀回那半边盘领,就要离开金明台,李长治悠悠来了一句,“殿下,你似乎忘了一刀。” 贱人! 阴萝瞪他,却是膝盖一顶李长治的腰刀,出鞘的瞬间,也割破她一侧脸肉,渗出一行血迹,愈发显得凶戾暴虐。 赤无伤的心脏跳到了嗓子眼。 “领教了,大哥哥。” 阴萝皮笑肉不笑,将他的腰刀狠顶了回去。 子时,五印法天坛城。 这本是佛陀留下的一处渡化妖魔的祭坛,没想到迎来的第一个对象,还是他们的“公主殿下”! 众臣默然,簇拥在仙皇李谋身旁。 “主上,主上,七殿下率营军闯进来了!” 众臣皆是微微一震。 亥时发生的抓捕,子时就杀到了坛城,这位镇国公主,远比他们想象中要有魄力,果真是留不得了。 仙皇李谋示意宴享,“劳累先生了。 众臣眼观鼻,鼻观心,有谁能比他们的主上还损呢,竟让宴貂寺来处决孪生兄妹!这下怕是公主得恨之入骨! 宴貂寺亦然挂着笑容,轻轻叩掌。 五印祭坛,圣火煌煌,那人却好像信步闲庭,辫发松松垂落颈前,那一条青绿腰裙如莲花开落。阴萝一眼就看见她哥,穿着她的青绿裙,被众生架到了刑台,灰白蝴蝶凌烈飞舞,那双微狭长的猫儿眼似有所觉,望了她一眼,竟是个道别的笑唇。 恍惚间她又在另一场烈烈火海里,听他笑语。 ‘妹妹,阿哥来了。’ “公主,请。” “刺啦——!!!” 尖锐寒光擦过宴享的耳垂,不夺性命,却是警告。 “郑夙!不准你往前一步,你回来!!!再前我杀了他!!!” 阴萝怒喝,没由来得恐惧,连神语都飙了出来。 “放肆!” 仙皇不怒自威,“把七殿下拦住!卸了箭具!若违命,谋逆论处!” “嘭!!!” 却见那七殿下亲手折了那一副宝弓,木刺扎进手心,鲜血淋漓,他轰然跪下,双手交叠,举高头顶,“我李氏兄妹,愿交还浮罗界珠,众妖宝库,还有仪鸾司跟府军,还请君父,国臣,饶了我兄妹这一回!” 阴萝将额头磕到砰砰作响,额头蜿蜒血迹。 “这么说,七殿下是承认,你的妹妹是纸皮妖傀?还未祭祀就怕成这个样子。” 继后掩唇而笑。 而身后一声惊呼,那公主一身青绿裙烧成纸尾,纸白蝴蝶漫天飞窜,宴享被人撞开,他脸色大变,连忙熄了火,但阴萝已经跑了过去,双脚被灼成了白骨,她捞起那一张人形纸皮,哭得惊天动地,“笨蛋!笨蛋!谁让你替我!你就不会逃吗?!” “疼不疼啊?疼不疼?我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但长兄却说,“给你留了五颗煎蛋,热一热再吃。” ? 现在这个重要吗?! 阴萝气得眼泪都不掉了,反而夹起了眉头,“郑夙!你又煎那么多!你想我噗噗噗放屁是不是!” “嗯?不哭了?”郑夙揪了揪她灿亮的小泪珠,用神御之语回应她,“哭甚么?都是假的,你哥只是先走一步,谁让我是你长兄呢,又不是第一回替你收拾烂摊子。” 消逝之前,他双手捧起小姑娘的脸颊,与她抵着额。 “郑阴萝又长了一岁,要生生性性,山海撒欢。” 他眼尾清波凛冽,不着痕迹掠了一眼祭坛旁的宴享,以及祭坛下方,随之赶来的师尊张悬素以及小冤家赤无伤。 啊,抱歉,不是故意抢的。 两张孪生面孔脸贴着脸,睫交着睫,亲密无间,仿佛无人能插足其中。 他温柔叮嘱着妹妹,“下次早点回来,香油煎蛋就不会冷了。” 妹妹,别哭,你哥心脏着呢。
第98章 第三个火葬场 “主上, 这李瑶功果然是纸傀!” 仙皇旁边的右都御史陆部先人一步定罪,“想必这李瑶笙也有见不得光的秘密,不如——” “哈!哈哈!” 却见那祭坛中央的血衣少年披发笑了起来, 幽凉渗骨。 “不如什么?不如将本殿剥皮抽骨, 做一架妆点诸位千秋功名的骨骸?诸位大人以为如何啊?” 对方胸怀与膝骨落满了纸灰, 竟也毫不避讳,将那碎纸灰抓起来,塞进嘴里。 众臣:“……” 头皮发麻。 他们顿时就是一阵恶寒。 如此行径, 跟吃人骨灰有什么分别?这李瑶笙受不得兄长的刺激, 不会是疯了吧? 就在他们这么认定的时候,那发疯要与哥哥纸灰融为一体的疯子颇为清醒。 “陆大人, 君父都亲唤我为七殿下, 你却还在质疑我的身份,怎么,现在只要是一条有身份的狗, 就能暴起咬死主子了?狗还是要认清一下自己, 好好叼个狗盆献媚,或许还饿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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