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狗没有意见。 对, 我说的是—— 在座的都是贱骨头。 右都御史陆部却是恨不得阴萝发疯,他故作无辜,继续激怒这头失去兄长的幼兽, “是, 是陆某过于揣测了, 不过, 原来在七殿下的心目中, 臣等栋梁竟如猪狗,实在令臣等寒心。” “栋梁?栋梁?哈哈, 本殿听见了什么笑话啊?!!!” “你什么玩意儿,你跟我讲寒心?如今我妹妹尸骨未寒,您就这么着急弄死我,好给您的主子三皇子邀功吗?您就这么确定,我不会像弄死五皇子一样,弄死你全家吗?陆大人家有娇妻美妾,子孙更是福气连绵——” 阴萝擦掉嘴角的飞灰,原先红润圆软被炭黑抹开,异常妖异凌悍。 “小心喔,屠刀落下,根种俱亡。” 陆部心头一跳,嘴上却说,“殿下这般说,日后是打算报复臣吗?” 那就更不能让她活着离开五印法天坛城了。 “报复?” 阴萝指尖捻在一起,往嘴边一吹,似在做一个点火的动作。 “刺啦,着了,嘭!全死了!死得好惨哪!死得好惨哪嘻嘻。” 众臣俱是沉默,目光流露出一丝怜悯,长兄如此惨烈死在跟前,这李瑶笙也支撑不了多久了。都说孪生兄妹心意相通,宛若鱼水交融,如今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如行尸走肉。 就在此时,传令官连滚带爬跑进了坛城。 “主上——” “黄大人!黄詹事!死了!大将军,重伤昏迷!穹灵顶二十七处,连,连金明台都烧了!那火似是佛陀真火,我们灭不了!!!” 阴萝则是掸了掸衣穗子,当真以为她会傻傻白挨一刀么? 她以血为祭,留下了二十七枚净土种,若是妖魔藏匿其中,净土琉璃火就会自燃,任你再有通天秘法又如何?迟早也是火中枯骨,我屠刀下的亡魂! 继后宝华大姬当即一个怒喝。 “你说什么?我父亲如何了?!” 右都御史陆部最是心惊肉跳,立即追问,“我陆府如何?!” 传令官低头,涩声,“人俱亡,唯,唯有鸡犬存活。” 右都御史陆部脸色发青,昏厥了过去,但没一会儿,他又挣扎着清醒过来,召出了一张黄策,迅速夹在指缝里。 “参日!生白!上神乘光,与形俱灭亡!” “照旷!妖孽受死!!!” “铮——” 阴萝抓着刀鞘,顶开了那一柄腰刀,清寒湛然的瞬间,映出了半张惊恐的紫青面孔。 至于另外半张,早就如烂泥一般跌在祭坛底下。 祭坛四周鸦雀无声。 中庸七景!命格!登位! 只差最后一步劫运,就可成圣! 阴萝撑着刀尖站起来,身上的青绿纸灰似蝴蝶一般飞舞,她牵着那漆黑笑唇。 “还要多谢君父,与诸位国臣,这般劳心劳力,助我登位。喔,忘了告诉诸位,我这修炼之道与旁的不同,身旁之人越是死绝,越是众叛亲离,举国皆敌,见效就越快,不知诸位下一个,还想要对付谁呢?” “尽快,都尽快,好么?”蛇蛇甜笑,“我可是迫不及待,要踩着我的亲骨,登上那至高位了呢!” 众臣:“……” 原以为这李瑶笙痛失兄长,会一蹶不振,他们再名正言顺收回镇国公主的权力,但现在—— 他们是不是干了一件蠢事,亲手把李瑶笙的软肋给除掉了? 这分明就是野兽出笼,再无缰绳! 仙皇李谋也察觉到了事态失控,但他毕竟还是一国之主,历练也不少,他沉声斥责,“李瑶笙!你这般肆意妄为,你眼中可还有我这个君父?” “君父?何为君?何为父?” 那小把狼尾歪了一下脑袋,还勾了额头凝固的血迹。 “儿臣先前把头都磕破了,君父哪,您可是一眼都没瞧呢,现在倒要摆威风啦?李瑶笙虽寡廉鲜耻,离经叛道,却没有叛国,叛民,叛这日月山河!那个告密者,让你们窃喜不已罢?自以为找到了机会,君父与国臣问都没问,就想要分食我兄妹。” “哪,年纪大了,美梦就敢做得这么深?” 阴萝又笑。 “您的女儿已经被活活烧死了,我是李瑶功,您的七儿,您千万记住了。” 仙皇李谋眼色转深,这场面似乎有些难以收拾了,他只能以尊长之位压迫她退让,“李瑶笙,你女子之身,骗得了谁?” 阴萝扬起下颌,竟问离她最近的宴享,“我是谁?” 宴享的目光凝在她那一副裸露白骨的脚掌,难掩心疼与痛惜。 他俯首,“您是七殿下。” 阴萝又问下方的赤无伤,“李六,我是女子吗?” 赤无伤尽管被这个坏种冤家戏弄得团团转,但被她喂了一口肉,依旧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他没好气地说,“你是李瑶功!是李七!你满意了吧?” 阴萝的视线绕过张悬素,则是转到了那一群国臣,独独拎出左都御史,“您看,我是李瑶笙呢,还是李瑶功呢?” “……” 左都御史额前滴落一抹冷汗,而阴萝的指头已经抵着刀鞘。 “您,您是七殿下李瑶功。” 他简直不敢去看主上那阴沉的脸色。 宝华大姬张了张嘴,朝臣的沉默让她极为难堪,她也没有再出声。 “哪,君父,大庭,我的主上,您听听,大家都认的,我不是李瑶功还能是谁?您当真是上了年纪,老眼昏花了。”她指头一松,锵的一声,利刃又落回了鞘里,毫不掩饰她的恶意。“一代江山既老,您也该是时候退位让贤了,不然很讨人厌的。” 仙皇李谋的脸皮抽搐了下。 “啊,儿臣失言了,君父可别放在心上,您可要长命百岁,好好看着——” 阴萝冲仙朝至高者无害一笑。 “这皇城一片一瓦,儿臣是怎么将它们拆完的。” 不就是一座仙朝供奉么? 她多得是,这座不听话,就不要了。 阴萝决定换一条路来走。 她可以容忍自己落败在竞争者皇子之手,但独独未想到,这一国君臣为了卸她手中权力,以及浮罗界珠,竟然会联合后宫,以告密之事烧死孪生兄长,她这一回相当于被师长、父兄、朝臣,以及她放走的学宫妖魔四方背刺! 蛇蛇脾气再好也会发飙的,何况她的脾气一向糟糕! “主上既无要事,儿臣就先行告退,筹备妹妹的葬礼。” 阴萝这次连礼都不行了,她越过祭坛,就步出坛城。 身后,无人敢拦。 等阴萝离了坛城,隐约听见后头一两声斥喝,而跟父兄撕破脸面的她毫不在意。 数日后,长生宫紧闭,而玄辞宫则是满殿飘白。 阴萝正在点长明灯。 她抬开了灯罩,露出里头的蜡烛粗芯,垂眸看向一侧的阴山天狗,因为叫声取名榴榴,个头矮小敦实,有着一头引以为傲的白灵发。榴榴等阶低,没能享受被庇佑的待遇,它都是作为小饵,游离在内外皇城。 这也让它躲过一劫,没有死在净土琉璃火中,它胆子又小,怕被阴萝清理,就连夜送上门来,一副任她宰割的样子。 阴萝却不会被它这可怜的小样迷惑,这都是姑奶奶玩剩下的呢。 她阴恻恻开口,“这长明灯太湿了,点不着了,怎么办呢?阴天狗,本殿看你皮脂厚,点起来一定很暖和吧?” 前来吊唁的宾客屁都不敢放一声响的,哪里敢替这阴天狗求情? 阴天狗的嗓子眼都跳到了喉咙,它急中生智,抓起自己的白灵辫子,燃了焰火,就往那长生灯的粗芯凑,讨好地说,“您看,这不就点着了嘛?” 帝师张悬素踏足灵堂的第一眼,就看见阴萝在“压迫”他的弟子榴榴,竟然用它的发尾点灯! 何其残暴! “呼啦!” 长明灯突然熄灭,榴榴都惊了。 “……尊师!!!” 它险些哭出声来,也顾不得阴萝这个威胁,受伤小兽般扑向张悬素。 “刺啦!” 阴萝一把匕首飞去,将榴榴的发尾钉在地上,扯得它头皮一阵发疼,却不敢抱怨,只能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他们无所不能的尊师身上。 张悬素神情淡漠,“李瑶功,吾弟子告密之事,吾需要同你谈谈。” “好啊,咱们好好谈谈。” 阴萝叩掌。 “今日不便祭拜,送客!” “唰唰唰——!!!” 眨眼之间,灵堂的生灵消失得无影无踪,连那发尾被钉在地上的阴天狗,为了跑路,慌忙用匕首割掉一截,事后都忘记了那匕首,惧怕不已地逃离前庭。 阴萝手掌一抬,吸起了那一把白狸头的匕首,通体雪白,寒气森然,照进了帝师那张冷若冰霜的面容。 “说罢,您要如何跟我谈?可别是那套,你只是死一个哥,可是他们却失去了告密的权力了呀。”阴萝笑吟吟看着他,“我会吐在您的身上的,师尊。” “……” 张悬素雪眉凛冽,“你那净土琉璃火,摧毁了多少生灵,纵然它们告的密,你也太过分了!” 他越是喜爱她,珍重她,就越不能让她陷入仇恨跟杀伐的漩涡里! “——嘭!” 忽然一团黑影冲上来,张悬素被她挟着腰,后退数步,抵在了那一具灵枢上,腕骨则是被人捏紧,随即就是一个贯穿的暴烈力度,那柄白狸匕首扎穿了他的掌心,钉在了灵枢上! 他紧紧含齿。 “我过分?我过分?我哥死了,他被烧死的,在我眼前被烧死的,要不是他替我,在祭坛活活灰飞烟灭的,那就是我!它们置我兄妹于死地,它们还要因此受益,它们不该死吗?!” 她都没动过她哥一块肉,这些众生,凭什么逼死郑夙! 饶是阴萝知道郑夙是返回神洲,但她的怒火仍旧飞浪滔天,难以平息。 当时她竟有一种久违的惊惧的感觉,仿佛他们兄妹俩真的曾经被烧死在火场里! 张悬素则是被他的装扮晃了一眼。 这李瑶功平常惯是披银戴玉,鲜衣怒马,张扬得气焰沸天,冷不防见他束着一根断欲的白额,周身也素得如同一场乱山残雪夜,冷的,锋利的,压迫感极强,便是那一双猫猫眼,因为守灵显得眼脸苍灰,血气丧失,病欲更重。 他双膝被他欺盖着,在威胁之中无端多了一则艳闻,连掌心的痛意都仿佛成了某种品尝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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