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搡开陈琮出了车子,颜如玉等见她拿刀,俱都往后退了一步。 廖飞觉得好笑:“怕啊,我拿把刀你们就怕了,这要是扛把枪,你们不得给我跪下啊。” 她咯咯笑着往前走,走了一段之后,忽然泄了劲儿,在一棵树下颓然坐倒。顿了顿,拿刀尖在地上乱戳乱刺,似乎当那是姜红烛,要戳她几十个透明窟窿解气。 颜如玉一路目送,十分感慨。 他低声喃喃了句:“厉害啊,这要是我的人、帮我办事,我得省多少心啊。” 李宝奇听得心中不爽,觉得有被内涵到,还不得不顺着说:“玉小哥你要是觉得她可用、想招揽,就跟她谈谈条件呗。” 反正徐定洋逃走了,双方的梁子不是什么死结、可解。 颜如玉说:“不了,我怕她心思重,哪天一不留神、身上也被她捅出七八个窟窿来。” 又叮嘱李宝奇:“注意点啊,她现在手里有刀了,明着是说要拿来对付姜红烛,谁知道会不会拿来招呼我们呢。” …… 这一出插曲过去,现实问题又回来了。 姜红烛到底躲哪去了呢? 何欢旧话重提:“玉小哥,真不能找条狗来?这种时候,人不如狗,有条狗嗅味儿,比什么都灵……再不然,你那无人机能不能飞远点?老在这一处晃荡,看不到什么啊。” 颜如玉扔了个操作手柄给他:“破机子,操作里程就这么远,你想飞远点,自己走远点去放。” *** 反正附近有外人,颜如玉不能拿自己怎么样,一直在车边杵着太傻,陈琮想了想,快步撵上何欢。 何欢自医院后,看陈琮就十分不爽,他凶声恶气:“你跟着我干什么?” 陈琮好笑,之前,是何欢帮着姜红烛对付自己,而今关系调转,这世事也是滑稽。 他说得诚恳:“欢伯,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为什么要帮着颜如玉对付姜红烛呢?” 听到“夫妻”二字,何欢气得嘴都瓢了:“你特么放什么屁,谁跟她是……是夫妻?” 陈琮怼回去:“怎么,那么迫切认女儿,但是不认老婆?你女儿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没姜红烛,能有你女儿?” 何欢被他堵得没话说:“我跟你说不着!离我远点!” 颜如玉这头人多,能拆一个是一个,陈琮不屈不挠,继续跟着游说:“欢伯,看在你们相交一场、她还给你生了个女儿的份上,你做不到帮她,总能做到不害她吧?” 何欢无奈,看陈琮的眼神如看狗皮膏药:“你吃了什么迷魂汤了,非帮她说话?” “方天芝什么下场?黑山什么下场?颜家不知道跟她什么仇,连老太爷都被弄死了,她什么手段,你心里没数?我不防着点、不早做准备,下一个,就轮到我了!” *** 肖芥子躲在远处,全程目睹了山坡上的那一幕。 起初,她也怀疑过会不会“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红姑躲在了出租车里,现在看来,这一处可以排除。 她从侧面较隐蔽的一处坡道上了山,花了约莫二十分钟,把几个方向都跑了一下:当然,不用跑到底,有些地方视野空旷,比如北头的那个崖口,隔着老远就能看到崖上无遮无挡,一个打手模样的男人,正在那百无聊赖地踱来踱去。 跑完之后,她心中约莫有数。 ——颜如玉派了五六个人守外围,圈出了长宽都在两三公里内的一块区域。其中北边是崖口,南边是车道,东西在林地范围内,总体形状像个巨大的蚕豆。这个范围,她觉得是合理的,除非红姑后来拦车跑了,原地躲藏的话,以她的体力,确实应该在这一带。 ——人是没法藏在树上的。这里不是深山老林,树不粗、不高,加上是冬天,叶子也掉得差不多了,想往树上藏点小东西可以,藏人基本不可能。 ——也不可能藏在地下,她试过土质,挺硬的,不管是人走过还是爬过都很难留下痕迹,临时挖个坑藏身纯属天方夜谭。 周围也不存在什么山洞、洞穴,连个废弃的窑都没有。换言之,这是一块相当直白的林地,代入一下自己,真被人追逃到这,要么跳崖,要么正面拼斗一场。 红姑到底去哪了呢? 肖芥子先还注意隐藏行迹,但这林子里,各个方向都会有人,且确实有路人来去,她也就无所谓了。 原地站了会之后,她蹲下身子,以低角度看地面:姜红烛比常人要矮很多,她的视角,和一般人不一样,想知道她做了什么,得以她的角度去观察这一带。 肖芥子就这么走走停停,且蹲且走,蹲走得腿都酸麻了,突然注意到,有一棵树靠地面的位置,颜色和反光有些不大对。 她好奇地走近,终于看清时,心跳得险些蹦出来。 那一处,拿蜡狠狠涂过,红蜡烛! 没错,姜红烛离不了红蜡烛,“红烛”嘛,随身的行李里总会放几根,别看蜡烛是红的,这么暴力涂抹,颜色并不显眼,但毕竟是“蜡状光泽”,跟树身原有的色泽还是有区别的。 这是什么意思呢,肖芥子小心地伸手往树根周围摸探。 冬天了,树下都是落叶,但薄薄的一层,也不可能藏人…… 手底突地探到硬物,肖芥子心中一凛,赶紧拂开叶子。 人参晶! 明白了,这片山林藏人难,但藏一些小东西还是不费劲的,颜如玉他们着眼于“大件”,对于犄角旮旯不会很在意。 红姑把一些重要的小物件分散藏起来了。 陈琮说得对,红姑不是可怜兮兮躺在那等人救的,她有自己的安排。 肖芥子赶紧把人参晶揣进兜里。 有了“蜡”这个指引,心里笃定多了,接下来,她特别留意那些小的、一看就知道不能藏人的所在,且依然保持蹲走,因为高的地方,姜红烛接触不到。 在一条浅凹沟边,她看到一块半陷进土里的石头,同样的,石面上用红蜡烛胡乱涂抹过。 这种浅凹沟,坑底也有不少落叶树枝,一般人只会一步跨过,疑心大点的,至多拿棍子戳戳捣捣。 她赶紧蹲过去,在沟底摸找。 很快就找到了,这次是煤精镜。 肖芥子心头一喜,待要拿起,一抬眼,看到李宝奇和一个小个子男人正从斜对面过来。 李宝奇也看到她了,大喝了一声:“哎!你!” 肖芥子不及细想,“哎呦”一声扑进沟里,借着这一扑,迅速把煤精镜从衣服下摆塞了进去。 李宝奇两人赶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从沟里坐起来了,正忙着摘去头上的落叶。 这可真是仇人相见,李宝奇认出她是姜红烛身边的那个女人:“你在这干什么?” 肖芥子说:“不干什么,这里坐着舒服。” 说完了,还两手撑地、挪正身子,坐得更安稳了。 李宝奇果然起了疑心,正待上前,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有两路人正往这头来。 他不便动粗,瓮声瓮气说了句:“你给我起来!” 他怀疑肖芥子坐着不动,一定是故意要隐藏什么,保不齐她坐着的那块地方,底下就有玄虚。 肖芥子抬起一只手,笑得意味深长:“我肚子疼,起不来,你拉我一把呗。” 说着,另一只手捂住肚子,半是为了呼应自己刚刚的话,半是因为……不捂的话,一起身,煤精镜就可能会掉下来。 李宝奇看出她是装的,吃饱了撑的才敢拉她,转而吩咐廖飞:“你,过去拉她。” 廖飞猜到了他的忌惮,冷笑着上前一步,向肖芥子伸出了手。 肖芥子笑嘻嘻地搭上她的手:“谢谢啊。” 她认出这个人了。 这人不是徐定洋的同伙吗?没逃掉?根据车载录音,徐定洋多数已经出事了,这人怎么在这、反而跟李宝奇合作了呢?看这气氛,不像亲密合作,倒像受制于人…… 她借力起身,擦肩的刹那,耳语般说了句:“没跑掉啊?再抓住机会跑啊。” 廖飞面无表情,极快地说了句:“你拖住颜如玉。” 说完了,飞快撒手,像是有什么洁癖似的。 肖芥子脑子有点懵,但脸上没露,继续捂着肚子,作态地从李宝奇身边走过。 她鼓动这小个子逃跑,目的很明显:颜如玉这头的人少一个是一个,于己有利。 但没想到,对方非但接茬,还给她抛了个活过来。 但什么叫“你拖住颜如玉”?这是在邀她合作吗? …… 肖芥子一走,李宝奇就跨进浅沟,对着她坐过的那一处又踢又踩,然而踢踩之下都是实地,并无特别之处。 这当儿,那两路人也过来了,还热情地向他们打招呼。 “还在找啊,我们不找啦,太阳都要下山了,回家吃饭去咯。” “命里没这财,不想了,走得我腿酸。” 看来这俩住在附近,是本地人,廖飞心中一动:“你们都找完了?” “找啦,北到鹰嘴,南到马路边,走了至少几万步,不找了。” 廖飞纳闷:“鹰嘴?” 旋即反应过来:“哦,那个崖口是吧,怎么叫鹰嘴呢?” 其中一个人呵呵笑:“我们住在附近、看得多,自己给起的。你在崖上看不出来,得隔得远些、换个角度看,那个崖口是伸出去的、跟个鹰嘴似的。” 廖飞的心猛跳。 跟个鹰嘴似的,也就是说,崖口的外立面,其实是内凹的。 姜红烛会不会藏在崖口下方呢? 她努力摁下内心的兴奋:“那……师傅,我还想问一下,你们崖口的树底下,为什么堆了很多碎石头呢?是当地的风俗吗?” 那人奇怪:“有吗?没注意过啊。” 李宝奇等那两人走远了才发问:“崖口怎么了?” 他没想明白其中的关节,但听她围绕“崖口”问了又问,直觉那儿应该有问题。 廖飞说:“崖口上空空荡荡,我们扫了一眼,觉得没问题,就没管那儿了。我是想着,会不会那附近有比较隐蔽的下山道,咱们没发现呢?” 李宝奇沉不住气:“你的意思是,她早就下到崖底、从那跑了?” 廖飞点头:“是啊,咱们只锁定了这一块范围,一直在里头兜圈子。如果,她早就出了范围呢?” 李宝奇觉得也不是没可能,他拿起对讲机喊话:“崖口,崖口的在吗,你附近找找看,有没有下崖的路,别尽原地杵着。” 廖飞候着他说完,适时建议:“咱们也再过去看看呗。” *** 肖芥子越走越慢,还在琢磨那句“你拖住颜如玉”。 跟那小个子,不熟,也没信任度,她要不要照办呢? 正想着,又听到了“嗡嗡”的声音,抬头看,是无人机飞过来了,紧接着,又过来两个人。巧了,这次撞上陈琮和何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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