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琮也想出电梯,被颜如玉拦了一下。 他不明所以,见电梯门要关,赶紧又揿下开门键:“这人说话挺冲的啊。” 按理说,会员间没有三六九等,不分上下级,马修远负责接待不假,但没必要看人脸色、这么卑微吧。 颜如玉呵了一声,示意陈琮可以出电梯了:“069号。” 069号? 想起来了,39,69,99,都是特殊号。 陈琮好奇:“他们家是做什么的?” 小揪揪上插了只穿花蝶,以他专业的眼光来看,那只蝴蝶做工精良,用料上乘,069号,莫不是做宝玉石饰品的? 颜如玉摇头:“不太清楚,只听说有些宝玉石要从水里来,他们家有门路,比较擅长。” 陈琮被他这个“不太清楚”给诧异到了:“你们尊贵号之间,都不沟通的?” 一个班级里,学霸们不都是玩在一处的吗? 颜如玉耸耸肩:“互不来往。” 何止是不来往,他这趟来,还被嘱咐了,“69、99,绕着走”,别去攀交情。 陈琮不理解:“为什么啊?” 颜如玉没说话。 ——为什么啊? 他当时,也问了干爷同样的话。 干爷回答:“奈何桥上全是鬼,阳间未必都是人。这两家,怕是有能耐起我们的底。” …… 颜如玉对着陈琮一笑:“不为什么,有些人最好别去认识,认识了也别深交。隔雾看花最美,能保有美好印象。就好比咱们,陈兄,咱这交情,到这也刚刚好,再深,就不合适了。走了,吃饭去了。” 说完,大模大样地走向餐厅,那架势,仿佛当自己是世外高人、刚点拨了陈琮什么了不得的人生哲理。 陈琮原地怔了会。 颜如玉这人,八卦起来上蹿下跳,吵得他头疼,但偶尔、忽然冒出一两句话,又让他觉得弦外有音、似乎在暗指什么。 不过…… 陈琮晃了晃脑袋,笑自己多心,管他在皮里阳秋些什么呢,反正,自己也要回老家了。 *** 在餐厅门口,陈琮再次碰见了金媛媛。 当时,金媛媛正朝外走,抬头看见他,那表情,仿佛见了鬼,左右瞅瞅没人,一把薅住他的胳膊:“走走走,快走。” 她一溜小跑,把陈琮拖到安全门外的楼梯背阴处才松了手,骂他:“你有病啊,你一当贼的,露着脸到处走?” 边骂边小心翼翼地透过门缝往外看,确认没被人看到,才松了口气。 陈琮啼笑皆非,但看到金媛媛算是在为他“着想”,又有点感动,人可能都喜欢且享受被包庇和维护吧。 他想跟金媛媛说自己其实不是贼,又懒得从头解释,故事实在太长了,反正很快就离开阿喀察了,就在她这儿“贼”到底吧。 于是找话说:“你怎么在这?” 金媛媛斜了他一眼:“问这话有脑子没有?我餐厅服务员,上早班!忙一早上了,心里烦,想出来抽一根,正好碰上你。”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拈了根出来想点,没摸到打火机,看陈琮时,他摇摇头,示意自己也没有。 金媛媛只好揪烟头泄愤,把烟丝一缕缕狠扯下来、扔到地上。 “我昨晚就特么不该信那个女人!什么门缝底下塞纸,我连左右邻居的门缝都摸了,屁都没有,打电话给她,说是空号。这女人,从头到尾玩我!” 金媛媛咬牙:“再让我见到她,我非撕了她不可!” 陈琮一片好心:“真遇着她,你还是绕着点吧,不定谁撕谁呢。” 金媛媛想骂人,一时没找着合适的词,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你听说了吗,昨晚这协会好像又遭贼了,说是一男一女,闹出挺大动静,窗都被砸了,愣是不报警……你说那男的,会是葛鹏吗?” 陈琮很肯定:“不是。” 金媛媛愁容满面:“我猜也不是,他没这胆子,哎,那什么……” 她看着陈琮,一时卡了壳,这才意识到自己压根不知道眼前这人叫什么。 陈琮猜到她卡在哪了,自报家门:“陈琮。” “从前的从?” “王字旁加宗,琮(cong,二声)。” 金媛媛哦了一声,有点疑惑:“那个字不念‘宗’?” 好在她没有继续纠结读音问题:“陈琮,你说我应该报警吗?” 陈琮说:“报吧,这事扑朔迷离的,一点头绪都没有,你这么瞎折腾没用,警察会比你有办法。” 金媛媛看着陈琮,突然就哭了。 陈琮有点意外,也有点慌,金媛媛是噼里啪啦辣椒性子,每次不是横眉瞪眼就是放狠话,他没想到她会哭。 他试图从身上摸出纸巾,未果,只好说点温和而又无用的话:“你别哭啊,事情可能不像你想的那么糟。” 金媛媛一边擦眼泪一边吸鼻子:“不是的,事情不对头,那个肖小姐肯定知道什么,她就是不跟我说……哦,对,你会开车吗?” 陈琮点头:“会啊。” 金媛媛从兜里掏出一把车钥匙:“能帮我送个车吗?就葛鹏那面包车,得还人家。” 陈琮奇怪:“那车不是葛鹏的?” 车子本来是葛鹏的,但后来他爸生病,为了筹钱买药,他把车子卖出去了,需要用车的时候,就一天200朝那人租,每月结账。 这段时间,他手头紧,上个月的账就没结,对方本来就很不高兴,打他电话还失联,气得找去了家里,金媛媛撒了一堆谎才安抚住葛鹏他爸,又朝对方要了备用车钥匙,说是最迟今早给送过去。 “刚又打电话催我,我上班走不开,又不会开车,你要方便,能帮我送一下吗?地址,哦,地址在这。” 她从兜里翻出一张字条递给陈琮:“你可以导航过去。回来……你就打车,我给你报。” 本来她是想让男朋友送的,那狗男人,打了一夜麻将,睡得昏天黑地,连拨几个电话都轰不醒。 陈琮有点犹豫,看金媛媛眼睛都红肿了,心里一软,又接过来了,他驾驶证在背包里,回头要过来就行。 他半开玩笑地说了句:“委托我一个贼,不怕我把车卖了啊?” 金媛媛带着泪笑出来,说:“图那破车,你还有没有点出息了。” 陈琮把钥匙扣套在手指上转了个圈:“走了啊,待会给你送。” 他推开安全门,想了想又回头:“以后,你别委托贼办事,当贼的,很少有可信的……” 蓦地反应过来,这话把葛鹏骂进去了,于是没再说。 往外走了没几步,金媛媛在身后叫他:“陈琮?” 陈琮转过身,看到她自两扇门间探出头来:“葛鹏他爸是我舅,但我等于是在我舅家长大的,你懂的,我是女的,家里不太想养,我舅照顾了我好几年,我把葛鹏当亲弟一样,所以他的事,我特别急……” “当亲弟一样,为什么要支持他去偷呢。” 金媛媛愣了一下,本来想骂他一个贼还唧歪说教,不知道为什么,又咽回去了。 *** 肖芥子在皮卡车里守着,守到日上三竿,实在是饥肠辘辘,下单点了份外卖。 大概是早餐免不了连汤带水,吃完没多久,就想去洗手间了。 她不想让小面包车离开自己的视线,于是刻意转移注意力,看周围,看车进车出,看417号房终于拉开窗帘,有工人蹲在破窗边,丈量尺寸。 到后来,压力和注意力都在下腹,实在无从转移了:饿还可以捱,但这事真拖不了,而且不赖她,从昨晚到现在,这都多久了? 速去速回吧。 肖芥子飞快地下了车,先奔到面包车后头,也不管姜红烛能不能听见:“红姑,我去去就来啊。” 说完了,撒腿就往外跑。 陈琮恰在这时推开后门出来。 他只觉得有人一阵风样就从眼前就掠过去了,转头看,看到她微蜷的长发扬起,在阳光下闪着光。 陈琮心说,嚯,阿喀察这地方,姑娘居然挺潮的,还染银发呢。 他走向葛鹏的小面包车。 *** 从导航来看,还车的地址并不很远,但没想到,没开多久就出了城,还驶进了一片草场。 火车来阿喀察的路上,因为途经海拉尔草原,入目都是萧瑟,他想当然地以为,冬天的草场都是黯淡而无趣的,没想到不是。 因为天气好,有阳光,天是蓝色的,前两天下的雪半融未融,像大笔抹开在草场上的糖霜,蓝色和白色,把画面提得很亮,于是那些或匍伏或迎风的枯草也跟着鲜亮起来。 陈琮微笑,阿喀察之行,以这样一幅亮色的风景画做收尾,也还是挺不错的。 下一秒,他猛然踩下刹车。 车子歪斜着碾在一层薄雪之上。 没听错,车里有声音。 像人的声音,虽然听不出是男是女,起初是痛苦难耐的呻yin,后来是挣扎的气声,再后来,像困兽闷在喉头的愤怒低吼。 陈琮回头,看向后车厢的方向,试探着问了句:“葛鹏?” 到处都找不到葛鹏,他居然,一直被锁在面包车的后车厢里吗?
第18章 肖芥子一阵风样,又掠回了停车场。 皮卡车旁突兀出现的空车位好像一枚大印,隔着大老远就劈头扣过来、正盖在她脸上,盖得她脸上的笑瞬间就僵了。 什么人这么欠、这么手贱,她守了一夜,就走开了那么几分钟,掐分掐秒的,车就没了。 肖芥子气地原地蹲下,抱着胳膊,脑子突突的。 顿了几秒,她抖擞精神,腾地站起,先查看手机定位软件。 地图定位上,代表姜红烛的那个小红点正往城外缓移。 很好,她想,非常好。 十来秒后,停车场收费的大爷看到,一辆蓝色小皮卡,直如一颗蓝色的炮弹,刹那间就从眼前轰过去了。 大爷便有点为司机担心:这速度,以他的经验判断,记3分没跑了,搞不好要处200以上罚款,再搞不好,驾驶证都保不住。 *** 葛鹏的小面包车是老式的,机械钥匙开门的那种,而且,出于旅游带线的需要,客货分离,只能从后头开门。 陈琮站在小面包车的后车厢处,先把耳朵贴上去听了听。 是有声音。 他心跳得厉害,先把手机打开、调到拍摄模式。 这也算是直击犯罪现场,他得保留第一手证据,回头警察办案会用得上。 他一手端着手机,另一手插入钥匙、开门,车厢门缓缓开启时,警惕地先往后跳了一步:万一后车厢里的境况太惨、对人冲击力太大,距离远点,也好有个缓冲——太多罪案片里,门一打开,办案人员就扭头大吐特吐,他可不想有这种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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