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芥子看着他一一列写,忽然想到了什么,提醒他:“还有,这俩夫妻共石。你不觉得,‘共石’这种事,很奇怪吗?” 首先,不知道古代有没有过,反正近几十年下来,听说过的,仅此一例。 其次,宝玉石固然珍贵,但并不稀缺,真不至于抠搜到要两个人共养一块。 第三,她第一次听说时,就觉得这事不太合理,人与人千差万别,感情再好、性格再相合,也是独立且差异巨大的两个个体,适配的石头也该天差地别,怎么能“共石”呢? 她说:“养石养石,讲究的是人和石头培养感情,换个角度想,是不是跟谈恋爱差不多?共石,这不就等于两个男人共享一个老婆,或者两个女人共用一个老公?总觉得长久不了、必有纷争。” 如果把身体比作皮囊,那石头就类似意识、精神的皮囊,一山还容不了二虎呢,谁能接受一个皮囊里穿了两个人啊。 *** 一时没新的进展,陈琮洗漱了睡觉,肖芥子自己出去吃早餐。 她去了附近的老街,选了一家人很少的店,坐了角落的桌子,要了份空心粉,外加一根现炸油条。 一个人用餐多少有点无聊,她拿筷子有一根没一根地挑着粉,顺手拨通了李二钻的电话。 那头隔了很久才接,声音很虚弱,说是气若游丝也不为过:“喂,哪位?” 这语气真有画面感,肖芥子几乎能想象得出:李二钻正有气无力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一副奄奄一息的狗样。 寻个假死,还寻出真虚弱来了。 肖芥子冷笑:“又自杀了?上次不是吩咐过你、别动不动就寻死吗?” 李二钻愣了一下,下一秒,大概反应过来她是谁了:“是你啊,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就想问问,为什么又要自杀?可别跟我说又是一时冲动啊。” 李二钻一来觉得累,跳楼这种事,动静大,后劲太大,他至今呆呆愣愣的、缓不过来;二来,大概也觉得这理由拿不出手了,沉默了好久才说:“你就当我是有病吧。” 肖芥子并不穷追猛打:“好,那我换一个问题。昨晚上,其实我一直看着你呢,你在大楼边沿团团乱转,嘴里念叨着‘救救我’,还说什么‘TA要杀我’,这个TA是谁啊?” 李二钻一下子激动起来,透过听筒,都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 肖芥子说得很平静:“你可以继续瞒着,不对人讲,一个人藏着秘密,未来继续被折磨,继续崩溃,继续自杀,说不定哪一次、就自杀成功了。” “也可以选择跟我说一说,没准,我能给你想想办法呢。” 李二钻喘得更厉害了。 肖芥子觉得敲打得差不多了,又换了副温柔的语调,声音压得很低:“这么多年了,憋着多难受啊。说出来,有人帮你分担也好啊,对吧?” “谁要杀你啊,你一次又一次地自杀,是不是被人逼的?其实你根本不想死,对吧?” “八年了,五次自杀,尤其是这次,距离我上次在林子里遇到你没多久吧,这么短的时间,两次自杀,你是不是就快扛不住了?” 李二钻被她最后的话击中了,几乎是瞬间崩溃,他呜咽似地闷哼了一声,颤抖着说了句:“救救我,阿晶想我死,她想我死!” 肖芥子猝不及防:“谁?你说谁?” 下一秒,她听到不锈钢和玻璃器具砸落的声音,还听到李二钻大叫:“我不打针!我情绪很稳定,我不需要打针!” 再然后,手机里就没声音了。 肖芥子愣愣攥着手机,再也没心思吃饭了。 最后听到的那句,应该是医生在给李二钻用药,没准还是镇定剂:一个自杀过N次的人,还是医院的常客,再怎么强调自己情绪稳定,医生都不会信的。 ——救救我,阿晶想我死,她想我死! 阿晶是谁?不会是李二钻的老婆沈晶吧? 但她八年前,不就已经死了吗? 总臆想自己死去多时的老婆要害自己,由此看来,李二钻是真疯了吧? *** 肖芥子心事重重地出了早餐店,脑子里有点乱。 她有时觉得,李二钻就是个精神错乱的疯子,对他的话用不着当真;有时又觉得,“阿晶想我死”这句话,是个重要的突破口,能把这事搞明白了,接下来的许多事,就能迎刃而解了。 日头渐高,正是餐点,吃早餐的人渐渐多起来,每个早餐档门口都围满了人,肖芥子一家家信步而过,无意中听到店主大声说了句:“八个肉包,外带,哪位?” 有人瓮声瓮气应答:“我的。” 八个?这得是帮人带的吧,一个人吃八个,岂不是饭桶? 肖芥子下意识循声去看。 正看到那人扬手去接袋子,圆滚滚的手腕上戴了一串大珠的乌金黑曜石,日光下,漆黑里泛着点金,分外夺目。 嚯,这一串材质可真不错,是不可多得的好件。 正想着,那人转过身来。 是个胖子,戴着粗毛线钩织的毛线帽,五六十岁左右,腰间像勒了个游泳圈,显得整个人肥而臃肿,像个陀螺。 尤其好笑的是,他衣兜里还插了瓶剩了大半的四特老酒。 吃这么多,还一大早喝白酒,难怪身材走样,肖芥子觉得好笑。 那人似乎有什么急事,抓了个肉包出来,边吃边走,匆匆进了边巷,拐了个弯就不见了。 肖芥子回民宿,也得走边巷,不过她没急着回,又在边上的早点摊买了份豆浆油条:刚在店里因为李二钻的事,几乎没吃,不备着点,她怕一会又饿了。 她拎着打包好的餐点,继续往回走,穿过冷清的边巷,然后右拐。 咦? 右拐的小路上,散了一地的大包子,其中有两个还裹在塑料袋里,包子都白胖白胖,还散着热气。 数了数,七个半,之所以有半个,是因为其中一个被咬过几口,不全乎了。 那胖子呢,买了这么多肉包,不是为了来撒的吧? 肖芥子探头往前看了看,没人,只有废旧的堆料,往后看,是冷清的边巷,不过,出了边巷就好了,是热闹的老街。 她犹豫了一下,原路退回。 不走这条道了,有点玄乎,真要走,回头拉陈琮一道来走吧,人多点胆壮。 …… 废料堆后动了动,颜如玉探出头来。 确认那个过来的“路人”又离开了,他长长松了口气。
第73章 日暮时分。 正是下班的点, 走边巷小路的人多起来,但也多得有限,偶有三两个的那种。 陈琮蹲在小路的废料堆处, 挪开一块木料, 仔细看上头的痕迹:这些废料堆久了, 难免有自然和长久的留痕, 或是朽烂或是落灰,有没有被人动过, 很容易看出来。 边上, 肖芥子背倚着墙站着,低头啜吸奶茶, 奶茶差不多见了底, 只剩珍珠堆积, 她得用点力气, 才能“嗖”地吸上来一颗。 每吸上来一颗, 她就颇有成就感地嚼掉,顺便踢开脚下的小石子, 小石子有时滴溜溜直飞出去,有时弹到对墙, 又会蹦回来,像不成功的射门。 陈琮伴着这声音, 无奈地掸手起身:“你就一点都没想到,那人是何欢?” 下午, 他起床之后, 听肖芥子说起早上发生的事, 一听那胖子的身材、相貌, 尤其是兜里那瓶老白酒, 立刻猜到,这人是何欢。 打电话向梁婵一问,果然,自己离开家来景德镇的当天,何欢也借故离开了,和他也就前后脚的事儿。 何欢是姜红烛的“内线”,而姜红烛意欲找颜老头寻仇、正在多方“摇人”,很明显,何欢是为了姜红烛,才来景德镇的。 肖芥子继续一脚“射门”,一心二用:“我又没见过他,我怎么会想到他是何欢呢,他又没在脑门上贴着名字。” 倒也是。 陈琮想了想:“那肉包子撒了一地,你就没想着再往前走走看看?在阿喀察的时候,你跟超人一样从四楼跳下去,我看你也挺能打的,你也会‘心里害怕’?” 肖芥子正啜吸又一颗珍珠,闻言动作一停,那颗珍珠不上不下、停在了吸管中央。 她侧了脸看陈琮,话说得老气横秋:“小伙子,你对社会险恶的了解还很肤浅。你记住,这个世界,光能打走不到最后,光胆小也走不到,得既能打、又胆小。当然了,不是真的胆小,这叫有敬畏心。” “这世上,有多少人头,就有多少山头,没有哪个山头是白长的,每个山头都有点东西,你得有敬畏心、把别人当回事。” “那些仗着能打随便打,不把别人当回事的,你瞧着,自有各色人等为他设坑,连老天都要掺合一脚,要么怎么说‘霜打露头青’呢?就比如……” 说到这儿,她前后看看,压低声音:“那个颜如玉,发起狠来怪吓人的,一副生人勿近的狗样,结果怎么样,还不是一件事都没办成?” 还真是,颜如玉在阿喀察,可谓气势汹汹,手段狠辣,但最终因缘石被烧、煤精镜被砸,连对家是谁都没个头绪、两手空空离场。 肖芥子继续:“我就不一样了,低调做人,小心进出……那又怎么样呢,我该办的、要办的事都办妥了,一路平安离场啊。” 她做总结陈词:“那个胖子,我又不认识,也没撞见他的出事现场,谁知道他惹了什么人、闯了什么祸?所谓轻易不入他人因果,省得为自己招惹因果。当时,我的第六感已经提醒我有危险,我当然能退则退,这要是你,拎着包子人没了,我还能上去看看,他谁啊?” 陈琮绷了脸:“怎么咒人呢?” 但不知怎么的,听了这话,心里有点舒服。 他看了肖芥子一眼:“又胆小,又能打,就是扮猪吃老虎呗。” 肖芥子纠正他:“不是,平时不是扮猪,是真猪;迫不得已才虎,但虎时也得真虎。” 说完了,蹭着墙根蹲下,又吸溜一颗珍珠。 陈琮啼笑皆非,这还形成理论了。 他走过来,也挨着肖芥子蹲下,离着远看,像挨着墙根晒太阳说闲话的老头老太。 “联系不上何欢,八成是出事了,你说……会不会是颜老头动的手?” 肖芥子点头。 和红姑失联几天了,以姜红烛的性子,不可能有耐心观望、等待,必然在酝酿着什么。 何欢是颗卒子,还是那种会最先被派出去、刺探虚实的卒子,不过这人做事,不太牢靠的样子,当初动陈琮就没成功,现在想动颜老头,露了马脚也不奇怪。 肖芥子叹气:“这两方要是动手,那绝对不是小动静。咱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你查查你爷爷的事得了,其它的,尽量别搅合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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