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 又继续面无表情,点开网页,读给颜如玉听:“挑拨离间,意思指搬弄是非、制造矛盾,使别人不团结。” “所以颜兄,想破除这种搬弄,是不是得拿出点切实的证据来?” 颜如玉好笑:“你要什么切实的证据?” “很简单,在或者不在,让我看一看,就知道了。” 颜如玉反应过来,渐渐觉得可笑:“陈琮,你什么意思?你想搜我家?” 陈琮无所谓地笑了笑,说:“是你自己问我,想要什么切实的证据,我实话实说而已。” “我们生意人,就是这么实在,怎么样证明一个人在不在这茶室?看看就知道了。当然,你可以不让我看,想看是我的意愿,不让看是你的权利,你不让,我也不能硬看,心里头梗了根刺而已。” 颜如玉盯了他半天,哈哈大笑:“陈兄,你今天来之前,喝了多少茶啊?特么的说话茶里茶气的。这样吧,你稍等会,我征询一下住客的意见。” “住客?” “是啊,我是无所谓,你想怎么看都行,但二楼还有别的住客,能不能看,得遵循一下人家的意见吧?” *** 姜红烛岁数大了,又极度虚弱,能保持清醒实属不易,到下午时,渐渐又显出要睡过去的迹象来。 肖芥子没办法,把电视机打开,频道挨个换,看姜红烛的反应:动画片,她昏昏欲睡;抗日剧,她萎靡不振;综艺台,也不见有兴趣…… 倒是调到旅游频道,介绍欧洲某国的风景时,她的眼神突然聚了焦。 于是肖芥子定了这个频道给她看,自己继续陪在一边画图,或者说,改图。 擦了又改,改了又擦,正忙活着,又听到了啜泣声。 姜红烛又哭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肖芥子心中叹气,这一天下来,人没见清醒,倒是哭了好几趟了:亏得陈琮从颜老头家拎了两提纸巾回来,还真派上用场了。 她抽了几张纸巾,又过去给姜红烛擦眼泪,柔声安慰她:“红姑,别哭了,咱仇也报了,再休息两天,就回家啦。” 姜红烛喃喃了句:“我要去留学。” 肖芥子吓了一跳:“啊?” 姜红烛声音低得像飘:“我爸答应我的,说公派选不上,咱就自费,反正家里出得起这个钱。但让我不能嫁洋鬼子,我说,那肯定不嫁,洋鬼子一身的毛……” 她嘿嘿笑起来。 肖芥子心里叹气,继续帮她擦拭,就在这时,手机上有消息进来。 她拿起来看,陈琮发的,只两个字。 ——快走。 肖芥子先是一怔,紧接着,像有剑锋一样的冰凉从脊背直插到颅顶,她面色煞白,腾地一下站起。 电视里,轻快婉转的音乐伴随着风景画面的转换,姜红烛看着看着,又流泪了。 肖芥子走过去,生硬揿掉了电视电源。 姜红烛愕然而又茫然地看着她。 管不了那么多了,肖芥子像开足了马力的机器一样运转起来:拖箱子,飞快地抱起必要的物品往里投。 她的东西其实是多而杂碎的,什么挖土的小铁锨、小桶、养得半蔫的蝴蝶兰,但跑路时刻,这些都没必要了。 只五分钟的时间,她就收好了一个箱子。 另一个箱子,用来放姜红烛。 把姜红烛抱进箱子的时候,她痛得乱叫,仿佛身上真的东一块西一块被剜走了肉,碰哪痛哪。当然,她现在叫起来也没气力,像老鼠吱吱乱叫。 肖芥子吼她:“不许说话!不许发出声音,懂不懂?” 说话间,随手扯了块毛巾,团起了往姜红烛嘴里一塞。 第二个五分钟,第二个箱子也收好了。 她片刻也没耽误,推拉着两个箱子向门口走,打开门的刹那,忽然停了一下,回头往屋里看了看。 这就走了啊,有点舍不得。 她吁了口气,跨出了门,一手攥紧一个箱子把手,伴随着滚轮声,向外走着。 远远的,她看到前台处站了一个胖子,正笑呵呵地拿着手机,请前台小姑娘看。 这胖子,她一次不认得,可不会第二次不认得。 兜里插了一瓶白酒的男人,一顿饭买了八个肉包子的男人。 何欢。 肖芥子略偏了头,从他身侧经过。 听到他急吼吼地问:“就是上头这个女孩,这个照片,你看看,见过吗?”
第83章 前台姑娘皱着眉头看照片, 何欢嘴里喷着酒气,她很不喜欢。 照片上的女人,看着是有点眼熟, 但民宿有二十来间客房, 虽说是淡季, 每天也有不少客人进出, 一时间,她还真反应不过来。 就在这时, 前台的电话响了。 姑娘示意何欢稍等, 礼貌地接起电话:“您好,行栖。” 电话是肖芥子打的, 她已经出大门了, 但经过何欢身边时、瞥到了手机屏上的照片。 她侧身在门外的大盆栽后头, 透过肥厚的叶片缝隙观察前台的动静, 本来想冷冰冰地撂一句“就说不知道, 不然,你上下班小心点”, 话到嘴边改了主意。 恐吓不如博同情,恐吓的话, 对方虽然一般也会唯唯诺诺照做,但心里头多半逆反。 她轻声说了句:“妹妹, 就说不知道。我爸收了这老头彩礼钱,我不愿意, 就跑出来了。” 末了声音微颤, 像极了哽咽。 前台姑娘愣了一下, 嘴巴微张, 旋即微笑:“哦, 好的,我们这里收到订单,会立即帮您确认的。” 放下电话,再看何欢,心里头更腻味了。 妈的,这么大岁数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 她沉着脸,对着照片看了又看,然后摇头:“没有,没住过,你去别处打听吧。” …… 何欢一脸失望地出了行栖,左右张望了一下,又匆匆朝下一家旅馆走去。 肖芥子这才从盆栽后头转出身。 连正面照片都有了,事情大大不妙,看来这窟窿补是补不住了,要另做应对方案。就是不知道陈琮怎么样了,他是暂时安全呢,还是给她发完消息之后就出事了? 她找出口罩戴上,又把外套的雪帽拉起,幸好是冬天,这么打扮并不突兀。 站了会之后,扬手招了辆看着挺破的出租车。 *** 颜如玉煞有介事,发了会消息,笑眯眯起身招呼陈琮:“走,上去转一圈。” 陈琮也不客气,跟着颜如玉上楼,当然,心里是在骂的:特么的,发这么久消息,楼上就算是有只大熊猫,也早转移了。 二楼除了公共活动区域外,剩下的都是客房和卧房。 一上楼梯,陈琮的步子就慢了。 沿楼梯一路往上,墙壁上挂了几张古画,这属于常见装饰,跟中式茶室的总体风格也很搭。陈琮上次来时,没太留意,而今近看,忽然有了异样的感觉。 这几张古画,虽然绘图风格不同,但表达的是一个主题。 聊斋,画皮。 而且打头的第一张,他甚至在博物馆看过,是清光绪年间的彩绘画册《聊斋图说》,画幅上,一个青皮獠牙的恶鬼,正手执画笔,细绘一幅美女肖像。 边上还有题字,曰“画人画皮难画骨”,落款“明清活阎罗”。 颜如玉见陈琮站着不动,也凑过来:“怎么,陈兄对画感兴趣?我干爷看《聊斋》,对《画皮》这个故事有偏好,所以你也看到了,这几张都是,怪瘆人的。” 陈琮渐渐看出点头绪,心跳得厉害,他指题字和落款:“这是谁写的?” “我干爷啊。” “你干爷的号叫‘明清活阎罗’?” 颜如玉哈哈一笑。 颜老头没事就喜欢舞文弄墨,陈天海来了之后,两老头有共同爱好,又大把时间、朝夕相处,鼓捣出不少鸡肋事来。比如纸巾,就非得矫情地印点文绉绉的话上去;再比如这《画皮》系列的布置和题字的想法。 “明清活阎罗”这号,也是陈天海帮着起的。颜家家谱,往上可追溯到明末,帝制王朝,干爷活了明清两代,“活阎罗”这词,暗合姓氏“颜”,又点出“活而不死、人间阎罗”,总之,干爷还挺喜欢这号。 但这些话,不好跟陈琮明讲,颜如玉避重就轻:“老头子嘛,老夫聊发少年狂,有时候,也难免有中二病。” 陈琮勉强笑了笑:“是吗?” “明清活阎罗”,在他看来,是个意味深长的标准字谜。 明清,朝代歌里,习惯讲“元明清”,明清就是“无元”。 活阎罗,熟悉字谜的都知道,古人出谜,得给出谜底范围。比如“打五唐一句”,意思就是打一句五言唐诗,“打聊目”意思就是猜聊斋篇目,至于“红人、泊人”,是猜《红楼梦》和《水浒传》里的人名。 所以,“活阎罗”,陈琮第一反应是《水浒传》里的阮小七,他的绰号就叫“活阎罗”。 无元+阮小七=阮小七-元=阝+小+七=陈 难道说,和纸巾一个路数,这落款执笔名义上是颜老头,但想说的话,其实隐晦地来自爷爷陈天海? 他拾级而上,又去看第二幅,没忘给个冠冕的借口:“没想到啊,太爷的字这么好,这画也妙。” 颜如玉暗自好笑:“你不急着上楼看了?” 陈琮满不在乎:“急什么,二楼就在那,又不会跑了。” 第二幅,绘制的也是《画皮》,这故事太出名了,名家绘本也多,这一次,题的字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前一幅“画人画皮难画骨”算是紧密切题,但这一幅…… 陈琮指着这行字问颜如玉:“为什么清朝的聊斋故事,放一句宋朝李清照的词呢?” 颜如玉倒没觉得有问题:“挺切题的啊,都‘画皮’了,披了张人皮,表示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当然是‘人非’咯。” 陈琮点了点头,又跨了几级台阶,看第三幅。 画还是有关于《画皮》,题字又换了。 ——由来只见画皮鬼,谁信王生真还阳。 陈琮看颜如玉:“这又是什么意思?” 颜如玉说:“《画皮》这故事你总听过吧,那个被害死的书生叫王生。但结尾皆大欢喜,他又被道士给救活了。我干爷认为这不合逻辑,是作者为了给个好结局杜撰的,真正的故事里,王生就是死了、还不了阳的。” 三幅古画看完,差不多上了二楼。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二楼客厅里挂的一整幅画,跟前几幅《画皮》很像,都是明清绘画风格,属于不同的故事画在同一张大图上、形成一个系列,右侧大标题是《声声劝,运道图》,看来,内容是用来警醒世人、类似《醒世恒言》之流。 从右到左,古代的阅读顺序。 第一幅图画的是个官袍服饰的人,跪在地上一脸谄媚,面前是举刀的刽子手和颐指气使、异族装扮的武将,边上一排小字写着“偷生贬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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