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回到赵臻的车辇上,准备同他一道回太傅府。 进了京城地界后,林载已经回了禁军营,紫虚则被一支暗卫小队先行带回了府上,去收拾她和奚瞳即将居住的厢房。车上此时只坐了赵臻一人。 奚瞳刚一上车,便觉得周围寒气四溢,而寒气的来源,是赵臻的眼睛。 “他问你什么了?” “没什么。”奚瞳想要蒙混过关。 “奚瞳。”赵臻沉声叫了她的名字,是警告,也是威慑。 奚瞳深吸一口气:“他问我有没有侍寝。” 赵臻眸色更沉:“你怎么说的?” “实话实说咯,太傅大人龙章凤姿,品味高绝,怎会看上我这样的人?”奚瞳觉得自己不做公主之后,拍马屁的工夫精进不少。 赵臻冷冷一笑:“算你拎得清楚。” 奚瞳看着赵臻这副模样,忍不住怀念起那些他还鸡飞蛋打的岁月,那时他虽然不是个男人,也不太听话,但总体来讲,不算太飘,比现在可爱不少。 “停车。”只听赵臻说道:“十三。” 他的心腹暗卫十三出现在车辇的帷幕之旁:“大人有何吩咐?” “去伶人司寻几个美人,送到陆司隶府上。他近来想必是思春成疾,否则也不会荒唐到来我这里打听床帏之事。” “是。” 十三领命办理,奚瞳看向赵臻,赵臻又闭上了眼睛。 奚瞳瘪了瘪嘴,赵臻说话真难听啊,思春成疾……这话要让陆忧听了,但凡还有点血性,陆忧都要立马辞官。 奚瞳这样想着,耳畔传来赵臻的声音:“不要私下再见陆忧,我不喜欢。” “……哦。”奚瞳答。 …… 宫城,栖梧宫。 太后周怀淑午睡刚醒,婢女青璃近来禀报:“太后,太傅大人回京了。” 周怀淑眼中浮现喜色,但笑容温婉克制,点了点头:“风尘仆仆一路,他想必累了,差人告诉太傅,今日不必入宫了,先好好休息,明日请安不迟。” “还有……还有一事……”青璃有些迟疑。 周怀淑看她一眼,语气温和:“吞吞吐吐做什么,说。” 青璃行礼的腰弯得更低:“太傅大人,此次回来,带回来……两名年轻女子,已经跟着太傅大人回府了。” 周怀淑正在整理自己鬓边的青丝,听闻这一句,手不自觉停了下来,脸上淡然的笑意也明显僵了僵,她身边的另一个婢女红盏赶忙道:“娘娘别伤心,娘娘同太傅大人是青梅竹马的情谊,他若对娘娘有二心,便不会时至今日都不娶妻纳妾。那两个女子到底缘何进了太傅府尚未可知,说不定过两天便打发了。” 周怀淑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可眼眶终究还是微微泛了红,然而说出来的话依旧是温柔的:“他如今也快三十岁了,这么多年,周围连个伺候他的丫头都没有,日子过得粗糙。若那两个守奴婢的本分,倒也不是不能留下。” 红盏忍不住擦了擦眼角,她从小伺候周怀淑,周赵两家因为种种原因分道扬镳,但小姐对赵臻的心思,从未变过。 只有她这贴身丫头知道,在先帝身边这些年,自家小姐有多痛苦,也只有她知道,小姐对太傅大人的用情有多深。 如今小姐已经成了太后,是大盈最有权力的人,却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其他女人环绕在太傅身边,她的心该有多疼。 太傅大人那般英俊,那两个丫头不存歹念才怪! 太傅大人对太后……也是真的太狠心了…… …… 奚瞳哪里知道自己甫一进京,已经被太后的贴身婢女看做天下第一不要脸之臭狐狸精。 她打量着太傅府的砖瓦草木,只觉得赵臻的日子过得……不是色盲,胜似色盲。 白墙黑瓦,青石板绿松柏,再多的颜色一概没有。 “喵~”奚瞳跟在赵臻身后,往正厅走着,只见一只胖乎乎的橘猫从屋子里踱步出来,走到她脚踝处,用脑袋一个劲儿蹭她。 见到这抹唯一的亮色,奚瞳忍不住将它提起抱到了怀里,她摸着它的脑袋:“小家伙你也太胖了吧,该清减些了哦。” 赵臻有些怔愣地看着奚瞳跟他的猫亲热。 一旁的老管家裴鸣笑道:“真是难得啊,虎将军初见就这般亲热之人,奚姑娘还是头一个。” 裴鸣所说不假,这个大胖橘表面看上去憨态可掬,实则有过拳打顶级武将、脚踢各路文官的光辉战绩。 “你叫虎将军啊。”奚瞳看着橘猫,忍不住道:“你爹给你取的这个名字也太得罪人了,其他将军听了会不高兴的。咱们不叫这个名字了,姐姐以后叫你小老虎好不好呀~” 赵臻额上青筋直跳。 爹……姐姐…… 他有这么老吗……他就不能是哥哥吗…… 还有,他府上,他的猫,什么时候要她做主了,谁让她随便给虎将军改名字的?! 可偏偏虎将军很受用,听到“小老虎”三个字,眼睛眯起来,一脸享受地拼命往奚瞳怀里钻。 不中用啊……赵臻咬牙……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倒是裴鸣在一旁不住地笑。 他原是赵家的仆人,十年前因为老家母亲病重,得了赵家老爷的恩典,放了他的身契,给了他一笔银钱,让他回家尽孝,才躲过了赵家抄家灭族之祸。 后来赵臻回京,他为报赵家恩情,便来赵臻身边伺候。 自从赵家出了事,赵臻性情大变。 在裴鸣的记忆里,少爷也曾是很顽皮很爱笑的,可别后重逢,他的身上便只剩下血海深仇带来的悲愤和阴鸷了。 裴鸣心中难受,可他只是一个帮不上什么忙的下人,说再多也没有用。 可今日见了这位奚姑娘,他觉得她说不定能让少爷忘却仇恨,回到以前的样子。 “裴叔。”裴鸣的思绪被奚瞳打断。 “离咱们这儿最近的花市在哪?”奚瞳问。 “出门北走,过两条巷子,一拐就到了,在烟云坊的西头,便是咱们京城最大的花市。” “好,我下午去逛一逛。” “姑娘是想……”裴鸣问。 “我喜欢花。”奚瞳的笑眼弯起来:“家里要有花才好看。” 裴鸣点点头,又有些迟疑地看向赵臻。 这姑娘好是好,就是有些太没规矩了,居然敢说太傅府是自己家,实在胆大。 可赵臻只是看着奚瞳,他的双唇稍稍动了动,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第24章 赵臻虹州蓉州行走一遭, 再回中枢,朝野格局大变。 若说离京之前的赵臻只是区区一介孤臣,那么如今赵臻手上则多了许多棋子。 陆忧的父亲实在是贤名盛大, 陆忧此番被赵臻招揽, 让许多原先不齿与赵臻为伍的世家开始思量, 赵臻是否真的是可以托付家族宏愿之人。 对这些大家长而言,绝对的利益跟前, 道德的底线是可以放宽的。 氏族长久兴旺, 自己万古流芳, 后人一辈又一辈地瞻仰,这件事的吸引力太大,以至于赵臻苟且偷生、同太后媾和的道德瑕疵显得不值一提。 更重要的是, 周家于大盈世家之林制霸二十年, 如今程冲落网,这桩案子表面上看或许只是撼树之蚍蜉,但千里之堤, 溃于蚁穴。周正固然老谋深算, 但太后同赵臻儿女情长, 周正的儿子周演又实在平庸, 今日过后,周家是否能够风光依旧, 很难说。 大盈千百世家, 此时不得不面临一个选择。 是入局还是旁观, 入局可搏声名钱权,旁观则注定无法走到庙堂的高处。 而若入局, 那又如何站队,是站在赵臻身边, 赌佞臣登顶;还是站在周家这边,守着所谓的文人风骨,遵循礼法纲常,支持羸弱而平庸的皇室血脉,拥抱王朝昏暗的霞光,期待着不知何时才来的下一个黎明。 这并不是一道简单的题目,各大家族的族长们都知道,他们已然来到了历史洪流的风口浪尖之上,生死不过一念之间。 赵臻休整一日,来到栖梧宫给太后和皇帝请安。 栖梧宫殿门紧闭,远远的,他便听到男童的尖叫笑闹之声,其间还夹杂着一个男子的斥责。 “周怀淑你别忘了!你是太后!是周家的人!我们周家世代簪缨,怎么会出了你这样一个贱种骚/货,富丽堂皇的龙床不睡,去同赵臻那样的污滥之人苟且……” 赵臻站在门口,平静听着栖梧宫中传出的声音。 殿门两侧的宦官见赵臻来了,惨白着一张脸想要进去通报,却被赵臻抬手制止。 直到栖梧宫叫骂声过去,开始出现摔打瓷器的声音,赵臻才使了眼色,让人进去通传。 不一会儿,殿门大开,当今太后的亲哥哥,也是当朝的少府卿周演,怒气冲冲从里头走出来。 他看到赵臻面含讥诮站在外头,脸上露出狠色:“太傅大人,数日不见,你可真是风度不减。” 赵臻笑了笑:“周大人亦是精神抖擞。” 赵臻这句话,显然就是在说他已经听到了周演在栖梧宫的狂怒之言,并因此有感而发一句讽刺之语。 周演的表情狰狞起来,他走到赵臻跟前,低声道:“赵臻,你不要太得意,你当真以为,拿了一个程冲,睡了一个贱人,便能毁掉周家吗?” 赵臻笑意更深,他又凑近周演三寸,在他耳畔说道:“周怀淑和程冲,当然不足以毁掉周家,但若在加上你这个蠢货,便难说了。” 周演怒火攻心:“你!” 赵臻退后一步:“周大人,慢走不送。” 周演拂袖而去,赵臻脸上的笑容慢慢卸下来。 他缓步走进栖梧宫外殿,远远看见周怀淑颓然坐在短榻上垂泪,六岁的皇帝高澈在他跟前奔跑笑闹,对母亲的伤心之色全然没有感知。 赵臻的步子迈过内殿的门槛时,高澈正背对着他,小皇帝此时停下来,指着自己风华绝代却满目伤情的母亲,用极为天真的声音说道:“贱种骚/货!贱种骚/货哈哈哈!” “陛下!”奴婢红盏忍不住开口,周怀淑则一脸震惊望着自己的儿子。 可很快,她的目光转移到赵臻身上,她抬手拂去眼泪:“你回来了,玄度?” 小皇帝闻言也回了头,方才的嬉笑神色再也不见,只剩不安和畏惧。 赵臻没有看周怀淑,只俯身看着讷讷站着的高澈,沉声开口:“来人!” 两名黑衣暗卫从殿外走进来。 “陛下侮辱生母,是为不孝,打手板二十,以做惩戒。” “是!”两名暗卫没有迟疑,将高澈按住,拿出竹板准备行刑。 高澈瞬间挣扎哭闹起来:“不要!不要打我!我是皇帝!孤是皇帝!啊啊啊太傅我错了,我错了!啊啊啊母后救我!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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