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时怔然。 闻人鹤垂眸,默默握上她的手,在她侧目看过来时,依旧不发一言。 滕玉家主将他们的小动作收入眼底,像是让步一般道:“十年,若是十年之后你在剑道一途能够胜过我,我便告诉你,你想找的人都有谁,好不好?” “不好。”慕时毫不犹豫道,“我现在就要知道。” 她诚然道:“我不想之后我每遇到一个人,都要先怀疑,他是不是我的仇人,亦或是不是和我的仇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滕玉家主霎时沉默。 “我并不是只能从你的嘴里知道答案,我……” “慕时!”滕玉棋忽然出声打断。 她第一反应是慕时要动用天眼,所以慌张。虽然对面是她的母亲,但她也不能确定,她清醒理智,永远大局为重的母亲,会不会放走一个拥有天眼的威胁,哪怕她是故人之女。 慕时的视线从她身上掠过,蓦然垂首,“滕玉婶婶,让我走吧。” “你尚不理智,我若放你走,如何对得起你爹娘的嘱托。” “那你又能关我多久?一天两天,还是你口中的十年?我若一辈子不能做到你口中的理智,你便要关我一辈子吗?” 滕玉家主眉头轻蹙,良久无言。 在慕时再度开口前,她背过身去,“三年,三年之后你若能与我一战,我便告诉你全部。并且,会尽可能帮你。” 慕时攥紧手心,“好,可我总不能在这里待三年吧。” “那就用你爹娘的名义向我起誓,三年之内,你不会轻举妄动。” “好,我发誓。” 用谁的名义都没用,将她所说最为清晰收入耳里的闻人鹤心想,她从来说话不算话。 “你送他们离开。”滕玉家主低声吩咐道。 滕玉棋点了点头。 慕时低头望向师兄握着她的手,尽管闻人鹤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也没有松开,只是用另一只手,给她带上幕篱,牵着她跟随滕玉棋离开。 一路无言,走过长廊时,与一队身着布衣,拿着洒扫工具的女使擦肩而过。 慕时脚步顿住,回头看向其中一人的背影。 “那是什么人?”她沉声问道。 女使后头跟着负责她们的管家,行了一礼回答道:“世家大典在即,需要的人手多,这些是临时招来做工的。” 滕玉棋也看到了其中一人比较特别,“怎么还有带面纱的。” “回大小姐,那姑娘毁了容,看着吓人,但又着实可怜,便把她招进来了。”他极有眼色道,“就让她做些人后的洒扫,见不着贵人,但大小姐若是不喜欢……” “无妨。”滕玉棋看向慕时,“有什么不对吗?” 慕时摇了摇头,“没有,走吧。” 她转身之际,带着面纱的姑娘闻声侧目,看着她的背影消失。 * “你们终于回来了!”坐在客栈门口等消息的桑音惊起。 闻人鹤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客栈大堂,“其他人呢?” “去找你们了,你们……”桑音小心翼翼,声音低低,“没、事、吧。” “没事。”慕时出声,说话的语气中听不出情绪,“我哥哥呢?” 桑音指向楼上,“在屋里休息,他不喜欢我在他边上,就想自己待着,所以我就在等你们了。” 慕时才想起来摘下幕篱,“他脾气比较古怪,麻烦师姐了。” “害!”桑音摆摆手,“师兄从前比他难搞多了,算不了什么。” 闻人鹤:“……” 慕时没笑得出来。 “你先上去休息吧。”闻人鹤推着她往里走,“我先去把大师兄他们叫回来。” “好。”慕时有气无力,往楼上走去。 桑音一边目送她,一边道:“师兄你应该也累了,我去叫大师兄他们回来,你也留下来休息吧。” “无妨,我快一些,节省时间。”闻人鹤临走前还叮嘱道:“看着她一些。” 回房的慕时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推门而入。 背对房门的越良辞只听见门开的“咯吱”一声,却并非听到人说话,察觉不寻常,他缓缓推动轮椅转身。 “你明明都提前预料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告诉你,然后让你去送死吗?” 慕时无言,珍珠般眼泪从眼眶滑落。她张开嘴,又不知该说什么,最终也只剩沉默。 * 入夜,慕时盘腿坐在床榻上,脸色苍白,闭眼静思,灵力裹身。 闻人鹤无声推门而入,轻手轻脚靠近,在她身边坐下。 她并未察觉,眉头紧锁,气息不匀,周身灵力不断有波动。 “啪!” 慕时恍惚,看到年幼的自己抬起掌心,父亲手持戒尺,毫不留情打下。她不躲不闪,倔强地抿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肯落下。 “是不是你在小纭的水里下毒?” “是她先在我的琴里藏刀片的!” 父亲愈发生气,“那你就能给人下毒了?你知道你下的是什么吗?” “不就是让她起个红疹吗?又死不了!” “啪啪!” 父亲气得连打了她两下,她手心都红了。 “就起红疹?死不了?让你上课你迟到!让你读书你睡觉!芥草和弧草都分不清,前面那个是只让人起红疹,但你下的是后面那个,那个能要人命的你知不知道!” “要不是你爹我发现得早,你就把你堂妹害死了!” “呜!”她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呜呜!” 父亲不仅没心软,还多打了她两下,“你还有脸哭?” 母亲闻声而来,将父亲推开,心疼地摸了摸她的手,回头责怪道:“有话好好说,非得打她做什么!” “不打她她能长记性吗?” 父亲还要教训她,母亲拦着。 “你就惯着她吧,等她惹出大祸,看你们怎么办!” “我讨厌你,我最讨厌爹了!”她哭着跑出门。 母亲找到半夜才把哭花了脸的她找回来,把她洗干净,又哄她睡觉。 “这次是你做错了事情,不能全怪你爹爹。” 她立马撅嘴,一副委屈得马上要哭出来的样子。 母亲立马改口,“怪你爹爹,就怪他,他明知我们小时最怕疼了,还要下这么重的手。” 她在母亲怀里蹭蹭,嘴里嘟囔,“要娘,不要爹,就不要爹。” 母亲好不容易把她哄睡着,她半夜又被脚步声惊醒,以为是鬼,害怕地缩在被子里。 “你小心点,她睡觉浅。” “我知道了。” 听出是爹娘的声音,她便不怕了,闭着眼睛装睡。 他们只拿了一盏快灭了的灯,从被窝里拨出她的手,查看她的手心。 “都说没事了。”母亲嗔怪道,“你非要来看,万一吵醒她怎么办?” 父亲不服气,“你给她上药也太不细心了,这还红着呢。” “还怪我,你不知道轻点打?” 父亲不再吭声,默默施术。 为她一个红手心施展疗愈之术,属实是小题大做。 慕时紧紧攥着手,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忽有温热将她手心包裹,她猛然惊醒,周身的灵力散去。 闻人鹤将她僵硬的手一点一点掰开,将掌心抚平。 他温声道:“急功近利,不仅难以寸进,还容易反噬。运气不好,还会走火入魔的。” 慕时眼前模糊,声音哽咽,“师兄。” “嗯,我在的。” “我们……” “我们怎么了?”闻人鹤轻笑,“莫不是因为别人三言两语,就想着把我丢下?” 慕时抬眸,眼中的泪花晶莹剔透,一出声,就会从眼中溢出。 闻人鹤用左手捧着她的脸,右手屈起食指,拭去她眼角的泪珠。 “不怕。” 他说:“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第79章 逃离 连日来大家出奇的默契,绝口不提一个越字。哪怕慕时甚少出现在人前,也都三缄其口。 按照计划,师门明日启程一同回梨花镇。当晚,各自睡去,鸦雀无声。 三更半夜,慕时点燃一支安神香,随后趴在床榻边,盯着熟睡的师兄,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待外头响起打更的声音,她才缓缓起身,蹑手蹑脚出门,走向隔壁。 隔壁房里的越良辞并未睡去,而且对声音极为敏感。纵然看不见,但房门一开,他便立刻望去。 “我们走吧,哥哥。” 慕时推着他离开,越良辞一声不吭,直到离开客栈,感到自己置身于广阔天地,他才开口问:“去哪?” “临疆。” 慕时并未着急赶路,沿着无人的街道慢慢往前走,与他解释道:“我在临疆有个朋友,他会替我照看你。” “你又要去哪?” “我要赶在世家大典前,再去一趟滕玉氏。那日我瞥见一个极为眼熟的人,当时心想不可能,越慕纭不可能容忍自己变成那个模样,便直接走了。可这几日我心中总想起这件事情,惴惴不安,还是决定回去确认一次。” 晚风中有几分凉意,越良辞的指尖发白,“为何不先去滕玉氏,再去临疆。” “因为我不知道这个过程中还会发生什么,我得先安顿好你。” “我不需要。” 慕时脚步顿住,猝不及防染上哭腔,“求你了哥哥,别让我在这世上,一个亲人也不剩。” 越良辞愣住,沉默不言。 “如果我在滕玉氏见到的那个人真的是越慕纭,我会也把她带回临疆。如果不是,我便自己回去。你先自己待几日,我会尽快回来找你的。” “为何不与你的那些师兄师姐在一起了?” 慕时继续推着他往前走,抬头看向天边清冷的月亮,“我那些师兄师姐知足常乐,喜欢普通祥和的宁静生活,可我们……变数太多,难免波及他们,还是算了。” 她留下字条,说自己先送哥哥去寻一个故人,过几日再回梨花镇找他们。以大师兄他们那样憨直的性子,是不会生疑的。 “那你的心上人呢?” 慕时低头,看向眼前好似走不到尽头的路,“有人跟我说,我会给他带来劫难,我本来是不信的。可我现在,越来越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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