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盒里,除了卷成筒状的样式图外,还有一枚白玉同心锁,两条红飘带尾端绣着“玦”、“嫣”二字。 宫内四处是耳目,李灵溪宿在何处,瞒得过同行人,却瞒不过离宫的主人。 她默默收了同心锁,没有告诉江玦。待她也从偏殿离开,皇贵妃去而复返,独自站在先皇后与女将军的画像下,泪流满面。 一道宫墙外,卓昱亲自驾来四仙驹车,请他们上车。萧凡坐在卓昱身边,支起一条左腿,喝着随身带的酒。 马车驶出宫门,萧凡将酒壶递给卓昱,邀请道:“喝点岭南道的酒。” 卓昱目不斜视:“当值,不喝。” 萧凡说:“这儿没别人,当真不喝!” 卓昱严肃道:“不喝。” 萧凡笑着,“可惜了,你在这北地当差,错过这一次,估计一辈子也喝不到远在南疆的酒了。” 卓昱颇为无语,“凡虞军驻守之地,别说南疆,就是南海孤岛,都要进贡地产至洛都。” 萧凡不笑了,摇头道:“不事生产者遍尝天下酒。” 卓昱没搭这个腔,专心驭着马。 车厢内,李灵溪倚窗假寐,仿佛没听见萧凡与卓昱的对话。江玦借着宽袖遮掩牵她的手,她无动于衷。江玦得寸进尺地挠了挠她的手心,恍若逗猫。 可惜猫儿定力太强,打定主意装睡就装到底。 江玦余光瞥了一眼师妹,繆妙正掀着床帘朝外看,这一路由离宫向皇陵,她很好奇。 仗着师妹没看自己,江玦偏了偏身子,凑近李灵溪耳边问:“是什么酒!” 马车在这时颠簸一下,江玦把控好的距离被迫更近几分,温唇擦过李灵溪的耳尖。她不由得抖了抖,旋即一声低笑钻入她的耳腔。
第94章 宿怨为伍 江陵坐落于金阙山麓,以楚陵为首。江昖在荆州起事建立大虞,因而他的陵寝名为楚陵。 “听说当初,江羡才是最得成文帝看重的儿子,成文帝给了他楚字封号。” 萧凡抱着照夜紫,闲聊似的说起江玦都不知道的皇家轶事。 “江武是纯妃所出,江羡则与江承宇一母同胞……我是说,当今圣上与先帝。” 萧凡回首看江玦,江玦说:“你自便,不必顾我。” 他还是觉得直呼友人父亲的大名不太合礼,说道:“先帝登基以后,却与胞弟楚王反目成仇,着实令人惋惜。” 李灵溪说:“当年楚王反逆,依律当斩,可先帝没有杀他。” 江玦沉顿片刻道:“因为紫鄞道人不让他杀。” 萧凡突然有了江玦就是二皇子的实感,觉得很新奇。 一路闲话到金阙山前,守陵卫兵手握长枪、严眉肃目地守在城关,城关之后就是陵门和碑亭。 萧凡越过卓昱勒住缰绳,笑容全敛道:“送到这里即可。” 卓昱说:“陛下命我将二殿下送至陵门内。” 李灵溪已探到浓重魔气,眼神示意江玦。江玦掀帘下车,说:“先人陵寝,乘车不敬。” 把卓昱打发走了,李灵溪说:“陵卫不对劲,多半已经被人控制。” 繆妙问:“魔修吗!” 不但是魔修,李灵溪还能精准识别到,魔气来源就是路平原。 “你们在原地等我,”李灵溪孤身向前走,“家传除魔符绝学,恕不外见。” 江玦和萧凡异口同声道:“阿嫣。” 李灵溪未作理会,画了个禁步结界把他们拦在原地,兀自掠地飞向城关。 待接近了,李灵溪得以确认,陵卫都还活着,只是中了司魂符。她纵身在陵门上空疾飞一周,施法将司魂符尽数除去。陵卫们有的清醒过来,有的心力耗费太多晕厥过去。 李灵溪回到同伴身边,拍了拍手说:“解决了。” 繆妙对她投以崇拜的目光,喜道:“嫣姐姐,这么快就解决了。” 李灵溪笑道:“不过是司魂符,数量多了些而已。” 萧凡抱刀思索,时常挂在脸上的笑越来越淡。 江玦说:“恐怕没那么简单。” 司魂魔符除去,皇陵上空的魔气并未消散,反而愈加浓重。四人走过汉白玉桥,但见陵卫们七歪八扭地倒在地上,全都七窍流血而死。 萧凡挑眉道:“阿嫣姑娘,这如何解释!” 李灵溪看一眼就说:“魔毒在体,我适才没发现。” 这是玄蜂尸水和魔气凝练的毒,李灵溪不想说得太详细,免得又被萧凡抓住把柄,拿话来问她。 路平原给陵卫们用毒,李灵溪却没有及时发现。她越想越郁闷,握起的拳心渐渐溢出魔气,让身后人宽掌一包,又收揽回去。 江玦对其余二人说:“小心怨灵尸,看周围有没有魔阵。” 李灵溪已经查过一遍,忍耐道:“没有。” 他们继续往前走,过了陵门到碑亭。仰面看去,石碑刻“嘉陵”两个大字。 江玦目光却定在“大虞嘉穆皇后”这行字上,细看发现,“张氏”右下方用小楷写了“皇后讳道微”几个字。 皇后的墓志通常不写本名,史书也未必记载。 张道微,如此珍而重之,又像是退而求其次刻成的小字。她去世时,江承宇还在位,除了江承宇,无人有此权柄决定皇后的墓志。 江玦忽地感觉喉头酸胀,那是初见江承宇时也不曾有的感觉。 江承宇,不过一个虞帝的标志,生父的身份而已。即便他浑泪纵横,最终横死在江玦身边,江玦除了同情,也给不出别的情绪。 直到这个小心翼翼的“道微”出现,江承宇在江玦心里终于有真正的活人气,可他反而已经死了。 “张皇后是谦卑之人,”萧凡站在江玦身后说,“道微德薄,正与张皇后的德行相反。” 江玦收起情绪:“未必是这个意思。” 空寂的山林里,突然响起一串轻盈的银铃声,像胡姬裸足起舞,腕上的银铃清脆当啷。 落星沉从剑鞘里拔一小截出来,李灵溪把江玦护在身后。 繆妙正要拔剑,空中倏地飞来几枚银铃,李灵溪替她挡下,迅速回头道:“进嘉陵。” 萧凡手中化出遁地罗盘,另一手悬于罗盘上施法,指出嘉陵的方向。 四人背靠着背,落星沉在他们头顶,设下剑气保护圈。李灵溪等了片刻,风中的银铃越来越多,萧凡那边还毫无动静。 江玦说:“有结界,过不去。” 萧凡平日是见了鬼也不会皱眉,现在却眉头紧蹙,脑海里冒出难以言喻的惊愕。 “是隔离天日,瑛鹤长老独创的结界。” 李灵溪控剑的手一抖,落星沉也跟着颤了一颤。江玦一把握住她的小臂,以云水剑意舞了几式,打退凶猛袭来的暗器。 瑛鹤长老是姒容的师尊,死在长生门的劫难中。她的结界术只传给了姒容,姒容生死未卜,怎会来这里设下结界。 繆妙惊道:“德音符和,和姒容长老……” 萧凡说:“姒容为人正直,绝不可能参与倒卖护身符。” 李灵溪看他一眼,脑海里回映着他准确说出“隔离天日”四个字的情景,犹豫要不要去尝试破结界。 没等她做出决定,那使暗器的人终于舍得现身了。浮空中,利爪从一袭粉色锦衣里探出,直往江玦的心口挠。 江玦举剑挡了一击,李灵溪立刻反绞剑身,飞似的出剑。 渡了魔气的夏玉还不如路平原,是以李灵溪很快捅杀他几剑,可惜他已经是尸体一具,肩膀上露出半截白骨,却不知疼痛,无法停止。 李灵溪护着江玦,警惕道:“路平原在附近。” 话音方落,高树之后果然跳出一个黑森森的人影,与之同时出现的是成百个怨灵尸。李灵溪定神去看,那人影竟然不是路平原,而是本该死透了的江武。 大敌当前的时刻,萧凡反而笑出声,松动肩骨道:“好啊,许久没见这么大的阵仗了,正好让我来练练手。” 怨灵尸围聚上来,轻易将他们打散。 李灵溪看准江武的来向,毫不犹豫纵剑向他杀去。 江武灵活地左躲右闪,被剑划破皮肉也没反应。他颈上缠了一圈猩红魔印,与夏玉的祭魂纹极为相似。 祭魂阵必须在人刚死不久的时候开启才有效,看来当年罗青冥刺杀江武,路平原早就做好收尸的准备。 若夏玉还有神志,得知自己与最恨的仇人“并肩作战”,不知得有多恶心。 打了一阵,李灵溪发现江武对她没有兴趣,一心只想杀江玦。这让李灵溪更难以忍受,她手腕一转换剑诀,霎时把落星沉幻成百剑,一气往江武身上扎。 剑气到江武身前时,李灵溪忽然听见江玦的闷哼声。转头一看,江玦一人面对乌压压的怨灵尸群,左臂已受伤。 “江玦!” 江玦正要回应李灵溪,耳边却忽然炸开一声尖叫。 “啊——” 李灵溪和江玦同时循声看。江武钻入树丛,从树干背后拖出来一个人,那人身着华服,满脸惊恐道:“救我,江玦救我!” 江明德吱哇乱叫,待江玦艰难地画出护身符,躲开还有人气的傀儡们,江明德已经吓破了胆,开始胡乱说话。 “二郎救命!” “阿兄,兄长,二哥救……” 江玦心脏猛地一缩,出剑刺向江武。江武躲开了,剑光余威扫到江明德身上,割破了他的衣裳。 一枚华贵的玉佩掉到地上,江武立刻放弃挟持江明德,转而去捡玉佩。 只消一眼,江玦就看清了,那是与他的金虞符一样制式的符,材质换了上等白玉而已。江羡登基至今还没立太子,那么眼前这人至少是皇长子。 江武已然疯魔,捡到太子玉虞符便握在手里当宝贝。江明德一点也不在意那象征储君的符,连滚带爬到江玦身边,眼泪鼻涕齐下。 “我是……”江明德哽咽,“是今上长子,你的族弟江明德。” 眼前局面,不是该认亲的时候。 萧凡、繆妙疲于应付怨灵尸,而李灵溪和江玦之间还隔着尸山人海。 江玦把护身符贴在江明德胸口,执剑环视一周。他们已经被怨灵尸里外三层包围了,其中有浑水摸鱼的“活尸”,所以江玦束手束脚,不出全力,导致包围圈越收越小。 假如江玦有灵力,此刻他可以御灵净寐和怨灵阵对冲,保下活人性命,同时化解困境。可惜,他如今做不到。 江明德说:“二哥,我害怕。” 江玦深吸一口气,威严道:“闭嘴。” 李灵溪杀入怨灵尸群,不管不顾地要到江玦身边去,江玦提醒她:“解阵。” 不能滥杀凡人。 李灵溪觉得他在强人所难。以魔止魔当然简单,但破解怨灵阵法要用魔气,她可不想在繆妙面前暴露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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