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李灵溪犹豫不决时,夏玉不知从哪里飞了过来,无数枚银铃如同雨点般狂乱地砸向江玦。 “江玦!” “师兄!” 李灵溪打掉一半银铃,仍有另一半飞在空中。生死攸关之时,繆妙不顾一切地奔向江玦。 比繆妙更快的是李灵溪的剑。李灵溪用尽灵力,双目赤红,让落星沉像发出的疾矢一样迅捷,横扫一片银铃。 然而击落银铃以后,李灵溪和繆妙眼前一白,如同瞬间失明。 再次恢复视觉时,繆妙看见白雪皑皑的天桑山,高大玉兰树下,站着一位风采卓绝的少年。
第95章 折花门前 云水城无分四时,只有丰雪季和少雪季。天寒地冻下,山间自然生长的草花是雪兰一类,其余海棠、桃花、梨花等都是用灵气养着的。 兰苑广栽白玉兰,间有一地的粉兰、蝴蝶兰、建兰和蕙兰,每日朝露沁出,寒气与香气并举,把雕栏都浸透出清冷的馥郁。 居处是主人本心的映射,江玦一如兰苑。 繆妙驻足在兰苑门口,手扶门框,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曲起。 忽而一阵香风吹来,江玦缓缓回头,微笑着问:“阿妙,到了为何不进来!” 繆妙快步跑到江玦面前,伸手抱住他。江玦回以一抱,揉了揉繆妙的头发,像对待小孩子一样。 “今日白露,我们先去拜祭你母亲,再回来过生辰,好不好!” “好。” 繆妙不知今夕何夕,由着江玦牵起自己的手,往后山走去。 彼时江玦还是少年身形,抽条长高的年纪,瘦削得像纸片。繆妙仰头看师兄,一级又一级的石阶上,师兄那么高大,挺阔初长成的肩骨支起衣袍棱角。 那宽肩为繆妙挡过师父的罚,背过繆妙回家,让繆妙踩着爬高折过玉兰花。 江玦回头牵繆妙,温柔催促道:“快些,掌门和师尊在等我们。” 繆妙眼眶一酸,落下泪来。 山道尽头是天桑山最高峰,名为姰女峰。江玦和繆妙走到这里,恭恭敬敬地清扫祭坛,放下供奉,接着双双合掌跪下,默念祷告。 四下一时阒寂无声,繆妙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她活泼如幼鹿,带着未经世事的单纯和直率,每日只是练功,读书,看师兄。合掌闭目的时候,她向女娲许愿,希望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 云水门极少婚育,内门弟子多是收养来的孤儿。如繆妙、江玦这样的孩子,往往不会直接祭拜生父母,而是在姰女峰献牺牲于天地、神明。如若知道父母的忌日,便会选这一天来祭拜,以念生恩。 繆妙出生这天,就是她母亲的忌日。 江玦陪繆妙告祭完,又带她下山,去扶光殿参加生辰礼。 山道险峻,繆妙神思恍惚,脚底打滑要摔倒。江玦一手扶住她,手掌稍一使力,手背筋脉便明显突起。 繆妙站在高两级的石阶,耍无赖似的,趴到江玦的背上,撒娇道:“脚崴了,师兄背我。” 江玦如繆妙所愿背起她,步步稳健。 繆妙说:“师兄怎么还不问我生辰愿!” 每年师妹生辰,江玦都尽可能满足她的愿望,今年也不例外。江玦不问,是等繆妙忍不住了自己说。 “我现在问,”江玦笑道,“也不晚罢!” 繆妙哼了一声说:“我有一个心愿,现在说给你听。” 江玦耐心十足地听着,繆妙伏在他左半边肩,缓慢轻声道:“我希望师兄,永远不要去洛都。” 转瞬间雪崩山摧,江玦不见了,繆妙身下一轻,失重感席卷而来。她从陡立的山阶滚下去,眼前天旋地转,身体遭受剧烈的碰撞和摩擦。 好疼,师兄! 繆妙喊不出声,嗓子像被一团香灰堵住,灼烧又苦涩。 不知滚了多久,繆妙满身血迹,停在石阶底下。她睁开盈满泪水的杏眼,入目是一双乌黑短靴,靴上绣着金丝凤尾。 “繆师妹!” 再往上看,燕辞秋着急担忧的脸映入她眼中。 “师妹,你怎么了”他问。 繆妙头脑昏胀,回答不了。 燕辞秋把手中的锦盒扔到一旁,手忙脚乱地抱起繆妙。他没了少年桀骜,眉宇间却还神气十足,送礼不忘邀功。 “阿妙,我给你带了礼物,是水麒麟甲,镶嵌在雅柯的琴身上,怎么样这一定是今年最好的生辰礼,连大师兄也能比下去,哼,阿妙你说是不是!” 水麒麟甲,上等珍贵的水系灵宝,繆妙求而不得很久了。 可是。 “大师兄他……”繆妙扶着燕辞秋的手,开口便泪流如雨,“他不想跟你比。” 燕辞秋轻拍繆妙的背,安慰道:“没关系,阿妙,没关系……” 半搂变成了拥抱,繆妙在燕辞秋怀里昏昏沉沉。燕辞秋变戏法似的从衣袖里取出一支火红凤凰花,绕上繆妙乌黑如云的发间。 “阿妙,生辰大吉。” 繆妙含着眼泪笑了,她突然记起,在师兄的少年时期,燕辞秋心比天高,绝不可能这样好声好气地哄她。 — 结香花开,得偿所愿。 遥远的随国草地,天外还有天外山,山下野花遍地开。阿诺哼着轻快的童谣,把夏玉抱上马背。 夏玉魂魄不全,美梦也只有短短一个片段。妖气和魔气疯狂撕扯着他,他一遍遍回想阿诺的笑容,最后,残存的意识里出现江武可恨至极的脸。 “虞帝讳字是宇,承宇。” “没有江承武,只有赵王江武。” “虞帝从未亲征。” 祭魂魔纹像一丛树枝,渐渐长出既定路经以外的分叉。 夏玉浑身剧烈颤抖,猛地调转方向,一支利爪凶狠探出,试图掏穿江武的心脏。转瞬,他又被生生控住,那条手臂似乎不是他的了,他欲动不能。 李灵溪入梦不久,浓黑长睫倏然掀起,桃花眼清明无比。 结香花妖将三魂全失的怨灵尸拦在幻境外,但凡还有一丝残魂的,全都被拖入醒不过来的美梦。 李灵溪一个箭步扑到江玦身边问:“江玦,你醒着吗!” 江玦睁开眼说:“自然,是我在控制妖力。” 李灵溪愕然,“那你让繆妙和萧凡也睡着干什么!” 江玦摊开手掌心,“我还控不好。” 李灵溪沉默了,随即握着江玦的肩膀说:“你能看见夏玉的梦吗快让他认出江武,让他们打起来。” 杀了生父是夏玉最大的夙愿,如今江武就在他面前。 江玦听话地闭上眼,专心致志运用妖力,指引夏玉的梦。李灵溪一步三回头,确认江玦暂时无恙后,几步冲出结香妖枝的包围圈,踏着虚空起手施法。 她不再是澄清的落星沉剑主,捉妖师阿嫣。 猩红魔气环绕着她,银蝶在她指尖飞舞,她合眸念咒,旋身撒出一片片魔符。 三年过去,路平原的怨灵阵长进不少,但李灵溪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她曾对罗青冥说,要化最繁为至简,用魔符来操纵怨灵。 她做到了。今时今日的她,不必像当年在同州府、庭州城那样,要去寻阵眼,再解阵法。 怨灵尸纷纷跪倒在地,同时,夏玉狰狞着一张美脸,紧紧掐住江武的脖子。 李灵溪飞起一剑,把江武击倒在地。江武血流汩汩,脑海里还不断回荡路平原对他说的话。 “事成之日,当登基为帝。” “事成之日,当登基为帝。” “事成之日,当登基为帝。” …… 相生环猛然收束,夏玉反手掐着自己,似是痛苦至极。趁李灵溪要杀江武,他被操控着移形换神逃走了。 李灵溪没心思去追,手里握着落星沉,剑尖对准江武。 “师尊大意,竟然留你残魂。” “是你,让少年将星陨落,一代英杰卸下玄甲,放下长枪,以沈夫人之名了却余生。” 雪白软履踩着白玉砖,李灵溪越走越近,用江武和江玦都能听见的声量说:“洛纪明杀你第一次,我杀你第二次。冥府告状记得报上我的姓名,我是李佳音之女,李灵溪。” 说罢,落星沉狠厉地刺进江武的胸膛,转了一圈,搅开脆弱的心脏。 李灵溪左手凝魔气,用裂魂术撕裂江武的魂魄。江武登时白眼一翻,身子抖如糠筛,像条死鱼一般倒在地上。他所紧握的太子玉虞符,正如他一生索求的帝位,流水似的从手中滑走。 李灵溪心中所愿之事,向来会亲自丈量,亲手做到。 结香梦境困不住李灵溪,她一手魔光阴森,一手灵剑华彩,拔出剑时清醒而阴郁,像蒙上雾气的漓水青山。 做完这些,李灵溪从容不迫地走回江玦身边,看繆妙在江玦怀里醒来。 “阿妙。”江玦忧心地唤她。 繆妙睁开朦胧泪眼,隔着模糊水汽,阿嫣恍惚变成了狐媚子沈烟烟。等到完全找回视觉,繆妙看清阿嫣的脸,和沈烟烟相去甚远。 “我没事,师兄,我应是中了幻术了。” 李灵溪扶着让繆妙站起来,繆妙观察周围,怨灵阵已经被破解,江武彻底死透,夏玉则再次不知所踪。 繆妙头疼地问:“怎么回事,难道这儿有什么迷魂阵!” 李灵溪说:“是路平原的幻咒。” 繆妙揉着太阳穴,“是吗!” 江玦与李灵溪目光相汇刹那,一同往萧凡那边走。然而江玦才迈出一步,脚下蓦地被人绊住,低头一看,是江明德醒了。 “二哥。”江明德眼泪汪汪。 繆妙又吃一惊,指着他道:“你是皇家人!” 江明德不敢吱声,畏畏缩缩躲到江玦身后。 结香妖力让江玦也看到江明德的愿望。原来,江明德做皇长子不得志。听闻先帝次子江玦入了仙门,是修界大名鼎鼎的玉骨仙君,江明德不由心生向往,从此一心求仙问道,希望有一天能追随江玦,正式成为一名仙门弟子。 “别赶我走!”江明德可怜道,“我不敢一个人待着,二哥带我一起罢。” 江玦说:“此地危险,你先回去。” 江明德猛地摇头,“不要。” 正僵持间,萧凡追踪夏玉无功而返,单手收回照夜紫,可惜道:“让他逃了。” 旋即瞥见在地上耍无赖的江明德,眉毛挑了一下。 碑亭下,李灵溪锐利的眸光盯住陵门,阴沉道:“进皇陵,他躲在结界里。” 繆妙苦恼不已:“怎么进,我们都不会解这个结界。” 萧凡束着腕带道:“直接以蛮力撞开就是了。” 李灵溪看了眼江玦,江玦说:“其实,结界不一定需要当场设下。有一法器,可将别处的结界储存其中,再移植到指定位置。” 繆妙还不太理解,精通各类法器的萧凡已经想到了,“江兄是指储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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