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殿很宽敞,江玦寻了宝座另一面的角落坐下,说话声其余人听不到。 李灵溪默然剥下江玦半边上衣,露出被怨灵尸挠破的左臂,那有三道深浅不一的伤口,血已凝固了。 “疼吗!” “不疼。” 明知会这样回答,还是多此一举地问。李灵溪一声不吭地给江玦敷药,江玦偏低下头,看见她通红的一双桃花眼。 “一点小伤而已,”江玦的语气颇为愉快,“你怎么哭了!” 李灵溪失神,把包扎带勒紧了,疼得江玦直皱眉。 如果江玦灵力还在,这种小伤根本不会发生。正因为是小伤,李灵溪特别难过。 江玦的好情绪转瞬即逝,他看见李灵溪手掌心有血。 “怎么回事!” 他把李灵溪的手抓过来看,掌中明明白白敞着一道剑伤,皮肉向外翻着。 李灵溪收回手,藐然道:“你堂弟那个傻子,竟然真的以为太子玉虞符能命令李家军。” 江玦心疼地牵回她的手,“起作用的是你的血和佳音将军的铜虞符。” 李灵溪有些志得意满,“是也不全是。两年前,我研制出一道魔咒,以血契入将军符,这才能让李家军听命于我。若早得此咒,当年庭州城就不必死那么多人了。” 江玦将药水倒在手心暖热,再滴到李灵溪掌上。李灵溪心中微动,蝶翅长睫颤了颤,忽地凑上去亲他下巴。 其实她想亲嘴,临了又不敢。换作沈烟烟,早就把江玦按在那大吻特吻了。她真心尽付,反而畏首畏尾,什么都要多虑三分。 江玦微愣,把她拉回自己怀里,快速啄吻一下她的唇,轻声道:“有人在,出去再说。” 李灵溪脑中轰然,干巴巴道:“也不必。” 江玦剑眉微挑,“我要。” 李灵溪轻巧推开他,“先考在上,别说胡话。” 江承宇的棺椁就在他们头顶,江玦犹然不放心上,笑说:“要吻而已。” 李灵溪不应声。两人都包扎好伤口,闭目休息一会儿,随即起身走回繆妙和萧凡身边。 萧凡不笑的时候眉目威肃,他擦着照夜紫刀身,头也不抬问:“歇好了!” 江玦说:“我们得搜一遍地宫,看有没有伪造德音符的证据。” 萧凡就地站起,“走罢。” 四人拖着江明德,从后殿搜到配殿,再到前殿,见了大量金银宝器,就是没搜到与凤箫门有关的一点物件。 事态陷入僵局,地宫里许久没人说话。半晌后,江明德宛如打了胜仗的将军,昂首挺胸道:“我就说,嘉陵营造,还有你们不知道的格局。” 他跃跃欲试,准备以此为“要挟”。 繆妙问:“还有暗室不成!” 江明德说:“有。你们得答应我一件事,不然我不说。” 繆妙和萧凡当即去摸四周的石壁,连带四方石兽也查了个遍,没发现任何机关。 江玦决绝道:“免谈。” 江明德瞪眼,“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 李灵溪嫌麻烦,直问:“何事!” 江明德眼睛倏地一亮,“扑通”就跪下了,“请阿嫣仙长收我为徒,徒儿定当勤学苦练……” 话未说完被人踹了一脚,江明德回头,大呼小叫道:“阿兄!背后偷袭非君子所为!虽然你是兄长,但你也不能踹我!” 江玦只当他在胡言乱语,等着李灵溪开口拒绝。李灵溪看江玦那样的反应,心里连叹“有趣”,说道:“只要你帮忙找到季善渊的罪证,我就收你为徒。” 江明德喜不自胜,磕头道:“是,师尊!” 明知李灵溪是在权宜行事,又或者故意气他玩儿,江玦还是忍不住握拳。 李灵溪趁热打铁问:“乖徒儿,你说,暗室在哪里!” 江明德让这一声“乖徒儿”叫的头晕眼花,似有落英把他环绕,缓了半晌才找回神智来。 “就在我们脚下,”江明德得意洋洋道,“当初嘉陵建造时,为了仿造紫微殿的格局,在前殿地下挖了个暗室。” 繆妙问:“既如此,我们怎么进去!” 江明德暗自庆幸,好在父亲与席太傅谈话时,他听了这么一耳朵,这才换来了拜师阿嫣的机会。在四位仙君专注的目光中,他走到堆满明器的台前端详一番,果然找到席远听所说的“驺虞托金乌”铜像。 “就是这里。” 江明德手无缚鸡之力,掰半天没转动那个机关,萧凡单手一拧打开了。 偌大的前殿,玉石地板缓缓下降,变成一道黑洞洞的阶梯。江明德一个腿软,让萧凡伸手拎小鸡一样搀住,这才没摔倒。 繆妙说:“鬼气森森的。” 江玦心中浮起不祥的预测:“尸气很重!” 江明德结巴道:“你的意思是,是说底下有死人!” 李灵溪说:“你也没那么笨。” 路小淮没了,嘉陵里的死人只有江承宇一个才对。 江明德立马后退两步,害怕道:“要不然,我不进去了。” 萧凡笑道:“你独自留在前殿,确定吗!” 江明德环顾四周,觉得更加害怕,连连摇头,“不确定。” 萧凡再次拎起他的后领,“走罢皇长子殿下,我们还需你带路。” 江明德叫苦连天,转眼看见阿嫣的红发带在身侧飘过,白衣裳扫在石阶上,腰间佩的仙剑熠熠生光,心内焦虑又稍稍平息下来。 江玦、繆妙跟在李灵溪身后走下阶梯,江明德心定了定,挣扎道:“放开我,我自己可以走。” 萧凡翩然松手,让江明德跌了个踉跄。 石阶通往地宫暗室,沉闷得江明德喘息困难,他扯松领口,随行走到地道尽头。 五人让一堵雕刻驺虞的石门挡住了去路。迎着繆妙和阿嫣探究的目光,江明德又昂起了头。 “不知道怎么开门罢”他按讷不住骄傲,“与深境之门相似,这门只能由江氏血脉打开,不同的是,需要用血……” 残余的话语变成一声尖叫。江明德“嗷”了一嗓子,低头看见自己的手掌流血不止,朝阿嫣哭道:“江玦也是江氏血脉,为什么不割他的手!” 李灵溪不理会他,抓起江明德流血的手摁在石门上。 血契之术是季善渊的拿手好戏,恰好这里也用了血契,或许在江承宇营造嘉陵之时,就有魔修参与其中。 江明德另一只手捶着胸口,并没有感觉更好一些,反而叫眼前突然出现的恐怖情景吓得忘了呼吸。 石门之后开阔明朗,甚至比地宫前殿还要宽敞。青石板地上,一具具人尸堆叠在一起,成一座小山。 江明德恐惧不已,下意识就想去黏上阿嫣,让江玦一手提回来扔给萧凡。 这些尸体腐烂程度不同,有的已经成了森森白骨,有的还有皮肉在身,更有的烂了一半,黑水从口鼻中流出,恶臭无比。 当人体变成软绵绵的尸体,挤压成肉墙,那种人非人,命非命的残忍会形成一种莫大的心灵冲击。 江明德的反应其实也是繆妙等修士的反应,只不过他们在年少的历练中学会了克制与隐藏情绪。 李灵溪往前一步,很快发现这些尸体背后都贴着魔符,她就手抽出一枚,在掌心化为紫烟。 繆妙头晕脑胀,抱怨道:“这又是什么邪术!” “低阶的司魂魔符,能让被司魂者听从符主命令,为符主所用,就像……” 李灵溪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身为捉妖师阿嫣,她可没见过浠水河床上的采玉工。 繆妙问:“像什么!” “没什么。” “这只是低阶司魂符,那高阶的会如何!” 李灵溪答:“高阶的会司魂于无形,仿佛还有自主思想和行动的能力,叫亲近他的人也察觉不了。” 一旁,萧凡审视的目光又轻飘飘地扫过来,李灵溪瞥见了,选择无视他。 江玦说:“对于被司魂的人,可用御灵术反控之;三魂全失的人等同死尸,当以净寐阵法驱除怨气和魔气,再加一道北极印,以免起尸或被魔修再利用。” 繆妙福至心灵,想起同州府。 江明德强压下恶心,半懂不懂地问道:“嘉陵外的那些僵尸是怨灵尸吗,他们可不可以用御灵术对付!” 繆妙进一步解释:“御灵术,顾名思义是治御灵魂的,怨灵尸虽有一个灵字,却不一定有魂。有的怨灵尸三魂全无,自然无法御灵,有的怨灵尸还剩几片残魂,勉强可用御灵术御之。说起来,师父最初创造御灵术,倒不是为了对付魔宗那些乱七八糟的禁术,而是为了捉妖和审讯用。” 所以当初妖兽乱世,请苏无涯的弟子出山实为对症下药。 萧凡笑赞道:“湘灵儿聪慧。这里只有一人能用御灵术解除司魂符,请罢。” “我……”湘灵仙子犹豫着看向师兄。 江玦指引道:“神乐第2章,伏魔篇。” 繆妙依言召出雅柯,右手摁在新换的琴弦上。
第99章 远身法阵 素手轻轻一拨,箜篌声震撼人心,如同天兵天将在云端厮杀,发出神兵利器相交的声音。 尸山似乎颤动了一下,江明德心提到嗓子眼,立刻躲到萧凡身后。萧凡也握紧了刀柄,随时准备出鞘。 江玦提示:“换御灵篇。” 繆妙手指一转,战乐声变作澄澈空灵,如同天桑山下婉转的溪水。见银蝶弦与雅柯合为一体,并无魔气残余,李灵溪松了一口气。 江明德目露钦羡:“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乐修没听说过二哥也会啊。” 萧凡说:“他师兄妹,繆妙会的,江玦当然也会,而且还修得更好。” 江明德问:“那,那二哥也有那个会发光的箜篌吗!” 萧凡笑了,“没有,江玦的琴主杀伐,只在少年斩梼杌时用过一次。” 江明德不解,“为何之后不用了!” “因为用不上,”萧凡不无可惜道,“他呀,横云裂在手,几乎战无不胜。能让他用上琴杀之技的恶煞,真是少之又少。” 江明德听了心动不已,转而想拜师江玦。这念头冒出来不过一瞬间,又被按了回去。江玦内丹已失,再厉害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真是可惜。 半刻钟后,繆妙满头大汗地倒进阿嫣怀里,阿嫣微笑:“阿妙,做得好。” 繆妙脸上霎时阴云尽散,如朗日般明媚。 “这是我第一次独自成功施展御灵术,”繆妙高兴了一瞬,想到师兄如今的境况立即又收敛笑容,“离师兄还差得远。” 江玦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已经很好了。” 萧凡问:“尸体怎么处理!” 这话要李灵溪来回答,肯定是碎尸万段,让路平原永远不能驱使他们。但萧凡那样看好戏一样看着她,明显不怀好意,她上套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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